宫女紫檀插嘴,“我说句话,娘娘别生气,大家也别骂我。”
贵妃不耐烦地训斥,“要说就说,恕你无罪。”
紫檀说,“这世上还就是有不爱美女的男人,大家可听说过分桃断袖?据说,京里有的大人,还有勋贵人家,都有好男风的呢。”
“我也听说过,不过那种人,都是小白脸,兔儿爷,可是崔侍卫,也不白呀,也不像女人啊。”
“不过崔文在侍卫中,也算长得不错了,虽然不太白,可是当侍卫,天天风吹日晒的,谁能白呀。而且,虽然听说他力大勇猛,可是身形却没有那些鲁男子那般膀大腰圆的,身材不高大,也就普通男人的个子,不过胜在俊秀挺拔。”
“再俊秀也是男人样儿,我听说,那好男风的都喜欢貌若好女的男子。”
“你们懂什么呀。谁说好男风,就要找长得像女人的男子了!京里有小侯爷就好男风,可人家找的都是堂堂男子,才不找假女人呢。旁人问他,他就说,‘我要找像女人的男子,不如直接找女人去。好男风,自然是找真男子相好。’”
“啊?他家长辈不管吗?”
“他父亲去世,母亲管不了,所谓夫死从子……”
“够了!”贵妃怒了,瞪宫女们一眼,大家吓得噤若寒蝉。
“让你们想主意,你们倒说起男风来了,你们都很懂啊?嗯?”
“不懂,不懂。”
“出去!”
贵妃把宫人都撵出去了,自己一个人在灯下,想了想皇帝和崔侍卫在一处的情景,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什么烂七八糟!怎么可能!这群无用的东西,正经事情就指望不上!”
贵妃的母亲因为没了嫡子,病倒在床,父亲也告假在家。
贵妃的父亲是礼部尚书章德明,痛失爱子,还不能为之喊冤,陛下压着呢。章德明始终觉得自己的儿子虽有失察之过,却罪不至死,但是,说什么都无用了。孩子已经死了,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把柄是,军中的元帅无权处置文职官员,但是陛下不许追究,章尚书只能咬牙含泪忍了。
但是,他总要表达下自己的不满,所以就告假在家,他要等皇帝三催四请,才去上朝,但是皇帝却派了御医问诊,送了好药材过来,却不催促,也不着急。礼部侍郎有时遇到拿不准的事情,会跑来府中,他便指点一番,但也不说何时当差,就这样拖着。
这日,贵妃派来
个亲信小太监来看望父母,送了东西,还捎了话。章尚书知道了前几日女儿想要对付崔文失败,如今被禁足,皇帝也有日子没来,不禁连连叹气,“这丫头,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她在宫中,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圣宠啊!早跟她说了,对付崔家不用她,怎么就不听呢!”
小太监传话说,“娘娘说了,皇上一点都不怀疑崔文好色,就是因为他平时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可是,娘娘觉得,那崔文装正经人装得太过了,有点假了。请大人您,想法试探试探,看他是真正经,还是伪君子。”
章尚书一想也对,自己不能为儿子正名,那就把崔老儿的嫡子名声坏了,也算多少出口气。
这天,顾青正要去当值,刚出了门,上马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跑来一个女子,冲着她的马就过来,“救命啊,公子救命啊。后面有坏人追我,他们要卖我去妓院。我不愿意!”
接着,后面跑过来一群人,凶神恶煞的,手里拿着绳子,嘴里喊着,“你爹妈钱都收了,你敢跑?站住!”
跑过来的女子,挡在马前,顾青都没法走。她干脆过来扯住顾青的衣服,“公子,公子救命啊!”
那些人跑过来,冲着顾青就喊,“小子,你少管闲事!把人交出来!”
顾青对那些人说,“我又没有扣你们的人,你们自己上前来啊,关我什么事,别把我扯上!”
那些人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说辞,都呆住了。马前的姑娘也目瞪口呆,“公,公子,你,你怎地,这般……这般狠心?”
“你爹娘要卖你,定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不愿尽孝,我不管。要我帮你忤逆,却是不行。你家收了钱,你如今要赖账,也不合适呢。”
顾青趁女子发呆,打马就走,疾驰而去,回头看时,那些凶恶之辈还呆立原地,似乎不知该如何收场。
“小样儿,糊弄小爷!一群人鬼鬼祟祟,演都演得不像!”顾青在马上自言自语,一路到了宫里。
恰好这天,皇帝心血来潮,对她说,“崔文,跟我说说你在民间见到的事情吧。”
顾青就说了早晨遇到的事情,“那姑娘要我救她,那伙打手也是凶神恶煞,可是等我的马跑出去一段路,回头看,您猜怎么着?那些人全都原地不动,傻在当场。姑娘也不跑,打手也不追。真有意思。”
皇帝一听,是有意思,就问,“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闲得无聊,找乐子呢。”
“呵呵。有意思,民间的事情
果然有意思……崔文啊,你这是遇上美人计了。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识破的?”
“其实,这美人计漏洞百出。那位姑娘跑过来,眼睛看着臣下,直奔我而来,并无多少仓皇之色。之后,此女言语清晰,口齿利落,并无喘息之态,而且头上佩饰、身上衣物也还整齐,不像是拼命出逃的人。再说那些打手,看起来穷凶极恶,却不上前来带走女子,反倒是跟我对峙起来。我叫他们把人带走,他们只顾发呆,却不过来。那女子也是,只是呆傻,却不逃跑。似乎,我不管这事,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之,漏洞太多。”
皇帝又问,“那若是没有漏洞,你管是不管。”
“我来当值,这是皇差,岂敢怠慢,哪有为个陌生女子,不顾君王差事的道理。正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嗯,说的不错。不过,如果是有人要对付你,只怕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皇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顾青微笑,“身正不怕影斜。反正还有皇上呢,陛下总会知道我是冤枉的。”
“哼!猴崽子,就你鬼精!你倒是赖上朕了。”
“我爹说的,陛下不会亏待忠臣的。”
提到崔国公,皇帝问起来,“你父亲如今赋闲在家,他会怪怨朕吗?”
“父亲早年征战,伤病缠身,也该荣养了,父亲常说,比起死在战场上的同袍,他已经很幸运了。他活着回来了,还得到封赏,还能和家人团聚,过平静的日子,父亲很惜福。”顾青小心地回答。
第140章 她是将军的儿子7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只说了句,“惜福好啊。”
过了一会儿又问,“你爹真的伤重不再上战场了?”
顾青立刻打起精神,嗯?这什么意思?还想让我便宜老爹卖命?必需不能啊!
“他伤重,不能再打仗了,现在家中保养身体。”
皇帝微笑,“你都能替你爹做主了,看来你爹是要把崔家交给你了?”
旁边还有赵公公在,顾青没法实说,只能含糊地敷衍,“我要效忠陛下,管理家业日后要交给二弟的。”
皇帝自觉失言,就把赵公公也打发了,然后问,“你当真要做一辈子男子吗?”
顾青想起任务还有一项没完成,就说,“装一辈子男子要露馅的,所以,希望适当时候,做回女人,如果陛下能给臣一个封号,让臣能安身立命就好。”
“也对,你一直不成家,旁人也会起疑。可惜啊,朕还觉得你不错,准备提携的。”
“臣是女子,不配陛下栽培。”
“也罢,朕现在还有事情安排给你,这几年你怕是不能回归女子身份,日后,有机会再说吧。不过,朕倒是想知道,若是恢复女子身份,你想要个什么册封呢?”
“七品夫人足矣。”
皇帝笑了,“七品太低了,你现在已经六品了。日后,你做回女子前是什么品级,朕就封你为几品夫人。不让你白效忠一场。”
“臣惭愧,为国尽忠是应当的,效忠陛下是臣的本分,不该跟陛下提封号的。只是害怕做回女子,被世道所不容,才不得已厚着脸皮跟陛下讨个封号,略微有些身份,不受人欺负。”
“这是什么话?有功则赏,有过就罚,这才是治国之道,你不只是个女子,也是功臣,是上过战场的将军,若日后有人因为女扮男装笑话你,朕为你做主。”
“臣谢过陛下。”
顾青回到府中,把白日遇到的美人计,还有君臣对话跟父亲说了。
崔国公皱眉,“这是有人要对付咱家了,小心谨慎些,我最近也拘着你二弟,不许他出门。”
“爹还在教二弟习武吗?”
一提庶子,崔国公眉头紧锁,“那不中用的东西,连个寻常人都不如。”
“二弟自小体弱,其实他姨娘就是个体弱的女子,这是胎里带来的,也不怨他,我看二弟喜文不喜武,不如就让他习文,干脆请些好先生回来,让他走科举之路好了。”
“
可我们崔家是武将世家……”
“爹,为什么我们崔家就一定要是武将世家呢?我们也可以出文人啊!二弟文弱,不适合习武,大堂兄是长房长子,您也希望为大伯留下血脉,他将来也不会习武。这样看,崔氏一门现在已经有两个文人了。”
“习文……”崔国公陷入了沉思。
等到晚上快睡的时候,便宜弟弟崔牧在顾青的院门口徘徊,吴婆子进来说,“二公子在门口转来转去,也不进来,不知为何。”
顾青一听,想起数日不见二弟了,“请进来。”
崔牧进来,也不敢坐,他对这个继承了崔家人武学天分的长兄略微有些惧怕,姨娘也曾提醒过,“别靠近大公子,夫人会生气。而且,他是个武夫,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但是崔牧也觉得自己奇怪,不管怎样,他都仰慕长兄,想亲近,可是每次,靠近又犹豫。这次,他是来道谢的。
“多谢兄长,父亲说,明日为我请更好的先生来,还鼓励我考功名。而且,日后不会再逼迫我习武了。父亲说,这是兄长为我求情,我特意来谢谢兄长。”
“不必客气,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的。我们家外表光鲜,其实岌岌可危。父亲这次退下来,就没打算再回边关了。功高震主,我们家日后不必再做什么武将世家了。至于‘崔家军’也不必再提,说来也不合适,百姓这样传,军队也这样传,可其实,那是谁的军队?”
崔牧小心地说,“是朝廷的军队。”
“你说的不错,我希望日后,人们忘掉崔家军,我们崔家也不要再老觉得,边关没了崔家人就不行了。父亲放下了兵权,皇帝才能相信我们。为兄觉得,你习文,这事很好,我们崔家或许可以靠你转换门庭。日后做个读书人家也不错。”
顾青这一番说辞,让崔牧十分激动,他结巴着说,“我,我用那么,重要吗?”
“你要努力,为兄很看好你。只是,刚才的话,不要跟母亲和你姨娘说,她们是女子,听了会害怕。”
“嗯,我知道的。父亲也吩咐过。我姨娘是个糊涂人,没有见识。他老撺掇父亲袭爵的事情,父亲这几日都不爱理她。”
“皇帝的旨意岂是轻易可以改变的,你姨娘是糊涂了。这袭爵之事,我都不惦记,你更不用去想。好男儿不必靠祖上的封荫。”
“嗯,弟弟记下了。对了,哥,你后日休沐吧?”
“是啊,怎么了,有事?”
“娄家,就是户
部侍郎娄大人家请咱家人赴宴,他家老太太60整寿。父亲养伤就不过去了,母亲说要照顾父亲,也不去。父亲刚才书房跟我说完话,让我顺便把请帖拿过来给长兄看,问长兄去不去。你若去,我便与你同去。若长兄不去,我也不去了。”
崔牧带着些期望的表情看着顾青,那样子就是想去的。
顾青想想,来了这个世界,还没有参加过宴会呢,不妨去看看这里的人是怎么举办寿宴的。最主要是,崔牧天天被拘束在家里,也想“放风”吧。她答应了去赴宴,崔牧欢天喜地去告知父亲去了。
休沐日这天,顾青带着弟弟,随从纪泽捧着寿礼到了娄大人家。
大家坐定了安排的席位,少不得要叙旧一番,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些人,但是都不熟。原主一心想着国仇家恨,终日习武,研习兵法,很少出去交友游玩。认识的,也大多数是武将家的子弟。不过好在,娄大人家的二公子过来招呼,彼此便熟悉起来。
顾青多了个心眼,就没有饮酒,也不许崔牧饮酒,别家子弟笑话,他们就坚持是长辈吩咐的,父亲在家养伤,子弟不可以在外饮酒。大家认真地想了想,若是为了孝道,也可以理解。
宴席开了,没多久,崔牧说去更衣,顾青低声吩咐他早去早回,不要上陌生人的当,崔牧连连点头。
然后崔牧去了一阵都没有回来,旁边的公子开玩笑,“你弟弟掉茅厕里了?要不你去捞一下?”
顾青还真担心出事,她不知为什么,心里发慌,老觉得会出事。
她站起来,本想一个人去找,但是,她想了一下,还是慎重些,于是就把在招呼大家“吃好喝好”的娄二公子给拎上了,“舍弟许久未归,麻烦带我去寻找可好?”
娄二公子还没来得及说“好”,已经被拖着走了,他无奈地心想,这武夫就是力气大,挣不脱怎么办?
可是娄二公子找过后发现,崔牧并不在外院的茅厕里,倒是一个不知谁家的小厮说,看见崔二公子被醉酒的客人打伤了,已经被人扶到云翠园去了。
顾青心里一沉,觉得这事有问题,醉酒的客人?顾青和娄二公子对视一眼,都感到不对劲。
娄二公子说,“赶紧去看看,我带你去云翠园,那是我家的一个废旧园子,今日本不待客的。怎么会去了那里?”
“快走。”顾青这下更着急了,心想,真不该参加这宴会,太大意了。
云翠园的园门开着,一个丫头站在门口,见他们来了,往里一指,“人
在屋里。”娄二公子性急,冲进去了,顾青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个姑娘的尖叫,“啊——登徒子。”
接着,娄二公子就仓皇跑出来,跟顾青撞在一起。
娄二公子把顾青一扯,“快跑,是吕家那个嫁不出去的姑娘。可别沾上她!”
顾青虽然猜了个差不多,可还是觉得莫名其妙,边跟着往出跑,边问,“那我弟弟呢?我弟在哪儿?”
“不知道,反正里面没有。”
两人跑出来,到了外院,还是没找到崔牧。娄二公子无法,只好找来管家,安排了下人去找。过了一阵,有下人发现柴房有动静,不知谁把崔家二公子崔牧给捆起来,堵上嘴,锁在里面。
等崔牧被砸门救出来,他气急败坏,“谁!谁把我堵了嘴,捆起来,还关在柴房!好好的宴会,怎么混进来歹人!”
顾青听说弟弟找到,赶来的时候,就看见崔牧气得跳脚的样子,这倒是新鲜,她还不知道二弟有这样暴躁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