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乱吃佳人【完结】
时间:2023-12-22 14:39:10

  庐陵王早粘着她惯了,有些不情愿,临走时还叮嘱她别忘了做灯。
  萧曼笑着应了,等他们走後,才出门回到西首的寝阁,这边刚把东西拾掇好,就听外头叫道:“秦奉御可在麽?小的冯正拜见。”
  难道又有什麽要紧事儿吩咐?
  她应了一声,却没叫人进去,自己走到外面,只见冯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串六联锦鲤长灯,一照面便打躬嗬笑:“禀秦奉御,小的是奉二祖宗的吩咐,给世子爷送灯来。”
  萧曼心下诧异,暗想自己并没提起过,庐陵王当时睡下了,按说也不可能告诉他,真不知这人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居然连这种事都打探得到。
  她也没多想,随口道声有劳,便接在手里,脑中一凛,蓦然想起什麽,又叫等一等,回身到里面,再转出来时就拿了张纸笺递给他。
  “这是督主昨日吩咐下的,叫我写张清热祛燥的方子,烦你转交给曹少监拿回东厂那边,照着上面的药也不用煎水,只要混在茶里冲服就好了。”
  冯正听得喜形於色,双手接过,笑道:“谢秦奉御,这可敢情好,昨晚宫里出了大案子,干爹那边正头疼呢,有了这方子,便不至燥烦了。”
  他说得不经意,萧曼却听得一愣,心里已料到了七八分,但仍佯做不知问:“出了什麽大案子?”
  “秦奉御没听说麽?”冯正也有些诧异,“昨儿七夕大典放河灯的时候,突然有盏灯从下湖口那头飘过来,等捞起来一瞧,原来是个死人,浑身上下插的全是竹篾子,血都放了个净光,甭提多瘮人了。当时连皇後娘娘和太子爷在内,几百人都瞧见了,可吓得够呛。”
  萧曼暗暗心惊,那时早走了几步没瞧见,可光听他说也能想象那屍体触目惊心的样子。
  对这种事她本来并不在意,这时不知怎麽的却关心起来,忍不住又问:“这死的是什麽人,可知道麽?”
  没曾想冯正脸上异色一敛,反而撇着唇笑起来:“回秦奉御,宫里的人都是实名在册的,怎会查不出来,不过就是个尚宫局的奴婢。听说前日干爹看河灯小样的时候,那奴婢就在跟前,竟把灯给压坏了,也难怪丢了性命。”
  萧曼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脑中不由浮现出那宫人压坏河灯的情景,当时因着庐陵王一句话没有受罚,没曾想才隔了一天便死了。
  她听他话中有话,心头更是疑惑:“这话怎麽说?”
  “秦奉御怕是还不知道,宫里紮灯用的竹篾都是京里敕建寺庙里取的材,又叫法师们诵经祷祝过的,通了神气儿,祈福最是灵验,也万万冒犯不得,否则便要大祸临头,从前也不知有多少犯忌的送了命,因此宫里待得久的,谁都知道这个规矩。那奴婢既然失手毁了灯,触犯了神灵,也是该着她倒霉。”
  冯正口沫横飞地侃侃而谈,倒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萧曼却不信什麽鬼神索命的无稽之谈,想起当时旁边那宫人下黑脚让她摔倒,这其中隐约像是有什麽阴谋。
  可偌大的皇宫之内,处心积虑的对付一个小小宫人,无论怎麽想都有些不合情理。
  正暗自纳罕,外面宫门处忽然传来急切的人声。
  她眉间微蹙,隐觉像是又有事发生,当即走出去,刚到通廊间,就见一名内侍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急切地向几个当值的人解说着什麽。
  这下便更印证了心中所想,萧曼暗吁了口气,加快步子走过去,几个当值的人见她来了,便纷纷退回原位,那门口的内侍也清楚她的身份,赶忙躬身行礼。
  “陛下还没起身,不可惊扰,你别慌,有什麽事我去禀告老祖宗。”
  “是,回秦奉御,是……丽嫔娘娘……薨了!”
第64章 柳折花残
  灼日方中,液池上盈动着亮眼夺目的涟漪,先前那一声声骇人的惊呼早已散了,整个西苑又归於沉寂,唯有风愈发有些劲猎的样子。
  这时,北至琼岛,南到瀛台一线都被东厂和锦衣卫拉着长队圈了起来,紧邻中门的近岸处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秦恪双眸微狭,负手睨着横躺在地上的屍首。
  鬓发分毫未乱,衣裳也是齐整的,乍看之下依旧面目如生,只有左肋处那道口子异常紮眼,从脐下直拉到後脊,几乎把人拦腰豁开了半截,里头的东西都露出来了。
  不管恨有多大,怨有多深,这手段也未免太激进了些。
  他厌着眼轻哼了一声,拿帕子捂了口鼻。
  其实人昨儿晚上大宴时还是好好的,满打满算到这会儿也至多不过半日工夫,断乎不可能这麽快就烂了。可或许是晒在毒头太阳下,又泡了水的缘故,总觉隐隐有股味儿飘过来。
  他目光定在那屍首上没动,偏过头:“几时瞧见的?”
  旁边的曹成福赶忙应声:“回督主,就是午前造作局的奴婢拆乞巧楼的时候,起先没发觉,拆到半截儿就看飘过来了,一圈河灯围着,人就在当间浮着,甭提多瘮得慌了。”
  他顿了顿,纠着眉压着嗓又道:“督主,奴婢瞧这事儿透着邪门。”
  “邪在哪里?”秦恪淡着眼反问。
  这谁都能瞧出来的事儿,还用说麽?
  曹成福一怔,脸上抽了抽,有些摸不清他这话里的意思,喉头咕哝了两下:“奴婢听说昨晚放灯时,丽嫔娘娘手上那盏原是坏的,破口的地方就跟眼前这伤一样,再加上之前那奴婢的死法……啧,该不会真是神明显灵吧?”
  “有道理。”秦恪深以为然地颔首而笑,忽然提高声音,“举头三尺有神明,谁招了祸也怨不得旁人。不过麽,先前那奴婢坏了灯,得了下场倒也说得通,丽嫔娘娘可非同寻常,好端端的也遭此横祸,却是什麽缘故?咱们东厂最要紧的便是替陛下分忧,若不把事情弄清楚了,岂不是有负圣恩?”
  曹成福这才明白过来,当即连连点头称“是”。
  像是瞧着那屍首也厌了,秦恪这时转过身来,收了帕子,随手掏出白瓷小罐来揭开盖子,也不去挑,只放在鼻前轻嗅。
  “人怎麽还没来?”
  “奴婢早便差人去叫,这会儿也该到了。”曹成福一边应着声,一边扬头朝中门那里张望,片刻间便叫,“来了,来了。”
  秦恪没去看,只顾闻着手中那药膏,清凉的薄荷气沁人心脾,连那股若有若无的怪味也驱散了。
  他沉浸其中,直到听见有人走近,才迤迤地看过去。
  面前的人儿换回了先前那件青色的麒麟补服,纤影依旧,只是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眼中微带倦意。
  在宫里当差,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想来也早该惯了。
  萧曼叫了声“督主”,却没听他应声,不禁微觉奇怪,抬眼就看他正盯着自己,含笑审视。
  “在老祖宗跟前都改口叫师兄了,这会子还装什麽假正经?”
  他不说话倒还好,一开口便又是存心挑刺人的言语,而且还是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好像只要他乐意,就可以什麽也不顾似的。
  正所谓听者有意,旁边的曹成福果然脸色一变,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
  萧曼没办法,只好假作不见,想了想,索性信口胡编:“干爹也交代奴婢不可恣意放肆,尤其是公事上,仍要以督主为尊,谨奉号令。”
  这话回得谦敬合宜,恰到好处,叫人揪不出半点岔漏来,其中似乎还隐含着些怨怼相抗的意味。
  这丫头的性子果然和那些全无主见,只知闷声听喝的不同。
  秦恪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暗觉有趣,想着要紧事,於是也不再故意难为她,低颌朝身後一瞥:“去瞧瞧怎麽回事。”
  萧曼应了一声,也不多去看他的脸色,绕到後面,先深吸了一口气,才朝地上的屍体望过去。
  饶是先有了些准备,可看到那副惨状时,心头仍不禁突地一跳。
  自己只不过是懂些医道而已,在他眼里却好像能一通百通似的,竟被拉来干起了验屍验伤的仵作勾当。
  她心里不乐意,可也没别的办法,於是先拿帕子系在脸上包了口鼻,再取细棉掌套戴好,这才走过去,俯身蹲下去检视。
  屍体腰侧的伤处很长,创口深浅不一,也瞧不出走向。其它并没什麽异状,显然这唯一的伤处便是致死之由。
  萧曼对屍检的手法不甚了了,但也能看出这样的伤不是一种利器造成,更不是一次所为,应该是被行凶的人故意反复的斩割,才弄成这样,目的多半是想掩人耳目。
  其实这原也不用多想,仅仅隔夜的工夫,一个奴婢和一名宫妃便相继浮屍於液池之内,这绝非是应了什麽鬼神报应之说,而是有人处心积虑设计的凶案。
  尤其是屍首的状况,对见天料理人的东厂衙门而言,根本算不得稀奇,更用不着她来看,秦恪却故意叫她来检验,显然是有用意的。
  这究竟是为的什麽呢?
  她心头疑惑,脑中却不自禁地回想着昨晚放灯时的情景,当时丽嫔的一举一动,言语神态全都历历在目,无论怎麽想,还是觉得那灯上的破口就是她自己故意弄的,为的便是借着由头不去放灯。
  求子求福本来就是好事,何况身在宫闱的嫔妃又有哪个不想承雨露之恩,诞育龙种,从此母凭子贵,一生无忧?
  这丽嫔为何却偏要存心躲避,难道是自己有什麽忌讳,不便放灯祈福,所以才出此下策?
  如此一想,就觉整件事渐渐接连成线了,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可怕,却又合情合理的猜测。
  萧曼有些颤颤地探手过去,指腹点在屍首的小腹间,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牙下了决心。
  当按压的触感传到掌间时,就像烈火撩到了手上。
  她浑身一激灵,当即起身,匆匆摘下掌套随手丢掉,快步走回秦恪身旁。
  “瞧出什麽来了?”
  “……有身孕……差不多该有三个月了吧。”
第65章 见风使船
  当今圣上专好黄老之道,八年前便移居西苑神霄宫,一意玄修,既不临朝理政,也不宠幸嫔妃,後宫早已形同虚设,这位丽嫔娘娘居然会莫名其妙的怀有身孕。
  里面什麽内情,细思极恐,稍稍往深处一想便更觉心惊肉跳。
  萧曼刚回完那句话,旁边的曹成福已是张口结舌,一双狭细的眼陡然间瞪得滚圆,难以置信的惊愕全都纠蹙在那张尖瘦的脸上。
  “瞧真了麽?事关重大,可千万别弄错了。”秦恪问得谨慎,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上却盈起笑来。
  这样子若不是已经知晓,便是早有所料,只不过想从她嘴里听个准信儿罢了。
  萧曼大略已猜到了他的用意,悬着心暗地里忐忑,但还是回话道:“赤宫鼓胀,已突出骨窍,用手就摸得出来,绝对错不了。”
  “嗬,有福消受不得,到头来还不如那没福的。”
  他摇头嗟叹,那舒意的笑在唇间淋漓尽致地展挑开来:“好,好啊,那这事儿就说得清楚了。丽嫔娘娘秽乱宫闱,玷污德行,枉负圣恩,所以神明显灵,降下责罚来,背德不忠者终於难逃天谴。”
  曹成福看他眼角瞥转过来,当即会意,嗬腰随声笑道:“督主见的是,奴婢先前也想着这因缘果报的道理,那些犯了罪的,压根儿用不着陛下降旨拿问,老天爷便自有个分寸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冠冕堂皇,却把要紧的全都揭过去了,全然是一副静观其变,乐观其成的样子。
  萧曼不禁又明白了些,原来秦恪查问是假,借别人的风行自己的事才是真,这会子不但不能揪出幕後下手的人,还得刻意替他遮掩。
  “那这经手的人,要不要……”曹成福笑过之後,又凑近小心翼翼地问。
  “要什麽?”秦恪拂挑着眉梢,目光不知何时又落在了那具皮色已渐渐泛青的屍体上,“丽嫔娘娘是陛下後宫的人,如何处置,这杆秤在陛下手里掂量着,咱们做奴婢的要是大张旗鼓替主子做决断了,还敢说什麽上体圣意?”
  曹成福转了转眼珠,立时深悉其意地连连点头:“督主英明,奴婢知道了。”
  “行了,剩下的事儿你瞧着收拾,我这就去养心殿向陛下回奏。”
  他说着便曳开步子,走向东厂番役重重封锁的圈外。
  萧曼也不用他招呼,就闷声跟了过去,脑中反复回想着他方才的话,喉咙里像堵了东西,上下不得。
  “用不着跟这麽紧,有话就说。”秦恪在先头忽然开口。
  她没想到这样也会被他洞悉心思,不禁微怔了一下,咬唇踌躇,想了想还是低声道:“陛下上次中风极其凶险,现在还没完全复原,决不能再伤心伤神,否则後果不堪设想,嗯……这里的事,是不是……”
  秦恪没停步,也没看她,鼻间轻哼了一声:“怎麽,你想瞒?”
  话里确是这个意思,可被他用这一反问,竟不由气窒,想说话也不知该怎麽应声了。
  “才进宫几天啊,就这麽操心操肺了。嗬,陛下的脾气本督好歹比你清楚,什麽事儿该瞒,什麽事儿不能瞒,还用不着你来提点。人这辈子最要紧的是活个明白,陛下也是一样,自家後院的事儿还被蒙在鼓里,回头知道了可不是哪个人担罪得起的,你当回回都像英国公那般运气麽?”
  他连讽带吓,让人听着极不舒服,但转念想想,又觉确有几分道理。
  这种事即便遮掩得再好,到头来终究瞒不住,那时候传得满宫皆闻,损了皇帝的圣德,真不知会是个什麽情形。
  这麽一想,方才自己那番思虑确实有些欠妥,可皇帝身子不济也是实情,倘若听了之後再激发病灶,那可怎麽好?
  秦恪脸上却是一派若无其事的轻松:“愁什麽?这事儿不用你回话,也不用本督回话,心里有个预备就行,该怎麽着还是怎麽着,陛下那头听了也未见得就会出什麽好歹。”
  说话间已过了西苑中门,他上了轿子便走,萧曼随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仿佛已经感觉到大事将至,风雨欲来,躲也躲不开了。
  一路到养心殿,秦恪让她候着,自己径直走去东厢的暖阁。
  不出所料,焦芳仿佛心意相通,早已等在了门口。他快走了几步,迎上前去,眼中故意露出一丝急切的惶然。
  焦芳面色有些木:“怎麽会死的?”
  “回干爹,秦祯瞧过了,人已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儿子也着实没想到。”
  焦芳手中的流珠猝然滑落,跌出一声闷绝的碎响,在悠长的廊间回荡。
  秦恪俯身拾起,重又小心地套回他手腕上:“干爹别急,这事儿咱们先缓着些,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焦芳怔然不语,目光分不清是散是聚,半晌才缓缓摇头:“我去回吧,你叫祯儿在这里候着,千万别走开。”
  说完这话,便沉着脚步走回帐幔内。
  暖阁内依旧还能听到低语欢笑,御案之後,臻平帝将庐陵王拥在怀中,正握着那只小手,运笔提挑转承,一老一少脸上是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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