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次穿越,竟与上次相隔了五年。
既然陆小凤还记得她,那么司空摘星一定也记得她,她双眼一亮,脸上的不快一扫而空,追问:“司空摘星现在如何了?说到底,当年我还是救过他的,我这个师父待他可比他待我要好多了,怎么样,他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名气定然更大了,娶妻生子了吗?”
虽然是被系统逼迫着做了别人的师父,但终究有过师徒的情谊,她自然不会忘了谁,只可惜这个系统并没有这个功能让她可以一睹这些徒弟在她离开后的状况,她总觉得离开得匆忙,有许多遗憾。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再次穿越回来,还得知她的存在并没有被抹杀,她就更要验收一下她的 成果 了。
陆小凤脸上的笑僵了一僵,竟慢慢消退了下去。
倒是一旁惊闻自己与司空摘星还有 同门之谊 的叶孤鸿忍不住开口:“司空摘星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啊,这么一算,似乎司空摘星也有五年没有出现在江湖之中了。”
柏安安听得云里雾里,欲向陆小凤求解,却见陆小凤的神色已颓败下去,他道:“五年前,你与妙音仙子一同坠入汉水时,司空也跳了下去。”
柏安安顿了一顿,不由问:“司空摘星,他识水性吗?”
“当然识,他的水性好着。”陆小凤苦笑:“所以当他跳下去后却再没有出现,我才觉得可怕。我本想着,你们师徒若是活了下来,必然会是一起活着,可我在江湖中找了五年,却没有探听到你们二人的半点消息。若不是前段时间关于西门吹雪的传闻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而这传闻中的女子又正好姓柏,我也不会来这里碰运气。不过,看你的模样,似乎你也不知道司空摘星的下落。”
见到陆小凤的神情,她便知陆小凤如今确信着司空摘星还活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汉水再大,也不可能让一个人的尸体足足五年都没有一丝踪迹。再说,作为一个系统的目标人物,怎么说也不应该这么短命吧。
柏安安在心里鼓舞自己许久,却还是遮掩不住她脸上的失落,她道:“我不知道,这五年 从我跳下山崖的那一刻,待我醒后,我便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这之间的事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这五年我都与这个江湖没有联系,也不知司空摘星的事,我以为 那件事了断了,所有人都会过得很好。那现在,你找到我了,也知道我和司空摘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你又要去哪儿找他呢?”
司空摘星是个孤儿,唯一旁人可知的师父就是柏安安,而柏安安能确信自己身上没有半点与司空摘星下落有关的线索,那么,陆小凤所追查的这条线便也断了,又应该怎么办?
陆小凤定定地看着她,良久,问:“柏姑娘,你想找到司空摘星吗?”
尽管她已经有了新的徒弟、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尽管她还有任务在身,但她也绝不会对司空摘星失踪的事坐视不管。
“当然!”她脱口而出:“他是我的徒弟,就算我这个师父不太称职也不太厉害,但绝对不会对徒弟的生死置之不顾。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会去做。可是,现在,我又该怎么做呢?”
陆小凤起身,道:“好,那你和我走吧。”
下一刻,他便抓住她的手腕,愣是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直直向屋外冲去。
被大力甩开的屋门轻轻摇曳,刚拿起酒杯的叶孤鸿望着一桌的酒菜,两旁已经空无一人的座位,怔住了。
他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第92章
“当初司空摘星为了救你毅然跳了下去, 若是找不到你,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既然我能找到你, 没有理由他找不到,我思前想后,觉得, 只要跟着你, 一定能找到司空摘星。”
年关将至,白云城中的铺面已关了大半, 饶是这最热闹的酒楼中也少有客人, 陆小凤挑了个二楼临街的桌,又叫上了一桌好酒好菜, 好像永远也吃不饱一样地狼吞虎咽。
南方的食物不求量,只求精, 这海岛上的食物又以肥美的海鲜为主, 每份菜的分量更是少得可怜,虽摆了一桌子的菜,但是以陆小凤奔波了数月、又在海上苦了几日的境遇来看, 他吃不饱也是真的。
好在陆小凤的吃相不算难看, 尽管空碟出现得又快又多, 也没有败坏柏安安的胃口, 连带着让她也看饿了起来。她夹了块金齑玉鲙送入口中,顿时眼都直了, 停了一会才想起陆小凤说的话, 道:“我觉得不太靠谱。不过,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要拉着我出来,在城主府等他出现不就好了?”
“他若是来找你,定然是要看你的现状,若是见到你在城主府里安安乐乐地做别人的师父,觉得你过得好,便溜了,那我岂不是又白跑一趟。”陆小凤一想到柏安安这五年不仅容颜无改,就连脑子也没变机灵过,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但就是这样的柏安安,不仅成了司空摘星愿意为之赴死的师父,甚至如今还成了城主府的入幕之宾,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他想起城主府里柏安安和叶孤鸿的表现,便好奇地问:“你现在真的是叶孤鸿的师父?”
这是传闻中未提及的,也是他无法相信的。司空摘星认柏安安为师,多少也可能是为了逗趣儿,可看叶孤鸿的模样,绝不是什么好开玩笑的人,他拜师定然是认真的,可叶孤鸿毕竟是武当派的外门弟子,就算如今已脱离师门,也没理由认柏安安这么一个黄毛丫头为师吧。
见柏安安坦然地点了点头,他便问:“与西门吹雪有关?是他,误以为你打败了西门吹雪,为了求证这件事而拜你为师?”
柏安安张大了嘴,半响,才道:“陆小凤,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陆小凤既然这么说,定然是已经整理出了一个故事脉络,与其说是向柏安安求证,不如说是在 炫耀 自己的猜想。
江湖之中关于柏安安的传闻,多数是说她三招便打得西门吹雪丢盔弃甲而逃,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故而在同一天接连发生的叶孤鸿拜师的消息反而愣是没怎么传出去。就算江湖上偶有这样的传闻,也因叶孤鸿往日总学西门吹雪而闹出的笑话,早就被人一笑置之。陆小凤得到的消息又琐碎,又是真假虚实皆有,加上今日所见还否定了不少传闻,却还能这么快地梳理出一个新的脉络,甚至还能从中得出最接近真相的定论,实在不可谓不聪明。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这一路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位 武当小白龙 的传闻,我实在没想到,这江湖上竟然会有这种事,前途大好的少年英雄,却活生生将自己变成一个赝品。”
柏安安听出陆小凤对叶孤鸿的评价不太好,皱了皱眉,却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
“他若真如传闻中那样折腾自己,定然会严苛地要求自己一举一动都要与西门吹雪一样,西门吹雪绝不会拜你为师,而他如今拜师了,也就是他怀疑西门吹雪已经败在你的手下,他必须拜你为师,学会你的武功,成为比西门吹雪还要厉害的剑客,再杀了你为西门雪耻。”陆小凤脸上并无调侃的笑意,而是神情凝重,劝诫柏安安:“这个徒弟你本不应该收,他对你并非真心相待,学习你的武功也只是为了杀人,只怕日后,会对你不利。”
柏安安也知道,叶孤鸿拜自己为师,一是为了验证西门吹雪是否真的败了,二则或多或少有着利用的意味。
她喃喃呓语道:“真心相待 我收了四个徒弟,又有谁一开始是真心待我呢 除了司空,但司空真心相待的,也不是真的我。”
原随云是为了治好眼疾,庞昱是为了与开封府抗衡,叶孤鸿是为了给西门雪耻,而司空摘星,只是以为她还是原身,所以才对她这么好。
陆小凤既没听清、也没听懂柏安安的话,一脸疑问:“柏姑娘?”
柏安安回过神来,看着陆小凤脸上的关切,顿觉心里暖乎乎的,至少陆小凤是在关心真正的她,她笑了笑,道:“无妨,我自有分寸。我知道叶孤鸿为什么要拜我为师,我只是希望 罢了,陆公子很快就会知道的。”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已经相见了,紫金决战之约很快便会定下,到了那时,陆小凤也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他的两位朋友生死一搏,她与陆小凤合作,想必就能事半功倍。
陆小凤只当她是做人师父习惯了,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无奈,便道:“好罢,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做不了什么,但既然司空摘星愿意舍命救你,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若能帮,也帮你一把的。今日我看你那徒弟心情低落,想必是亲眼见着了西门吹雪自愧不如,所以才会这样,你也不必去宽慰他,他定然不想被你宽慰,说多了反会惹他不快。让他静一静,他迟早会明白的。”
男孩子的心思自然还是靠男孩子来猜,柏安安对陆小凤的话深信不疑,点头称是:“也对,他知道西门吹雪未败,我却还成了他师父,现在看到我一定不舒服极了,看来这段时间我还是少凑到他跟前吧。”
“是这个道理。”陆小凤在柏安安面前总是不经意地就放松了起来,不由对她的这个徒弟多说了几句,他的话语里有几分惋惜之意,叹道:“哪怕是双胞胎兄弟都不能长得一模一样,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尽相同,他又何必非要把自己变做另一个人。他若是做自己,或许剑术上能更加精进。”
“虽然身在江湖,却也不一定每个人都要做那顶尖的人呀。”柏安安笑了笑,舀了碗洁白滑嫩的琼山豆腐,道:“如果这是叶孤鸿想做的事,想变成的样子,就算这条路多不适合他自己,他自己想这么做就可以了。活成别人的复制品也没关系,你也说过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他按着西门吹雪的样子而活,也活不成西门吹雪,但是他尽了全力,他也便满足了,而他活成的这副模样,不是西门吹雪,正是叶孤鸿,总没有人说叶孤鸿生来就应该是什么样子吧。”
她放眼望去,看着长街上人来人往,又想起在岭南客栈见到的那一帮白衣少年,抿嘴一笑:“这江湖上还有许许多多都在学着西门吹雪的少年,也或许还有学叶孤鸿,学陆小凤的,我觉得都没什么,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就算和真正的西门、城主还有陆小凤都差得很远,可他们过得开心,他们面对了最真实的自己,有梦又敢去行动的人,多好呀。只要他们不学着陆小凤到处留情,负了一堆少女的心,不学这些坏处,就不算走了歪路。”
陆小凤本被她说得百感交集,几乎要肃然起敬之时,没想到她话锋一拐,竟然说到了他身上。他悻悻地摸了摸胡子,决定再也不要对柏安安说的话抱什么希望了。
他们并非就一直坐在这酒楼。白云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走遍了大半个白云城,天色也渐渐暗了许多,却还是没有打听到司空摘星的半点儿消息。司空摘星擅长易容,若是他不主动出现,只怕将白云城整个儿的翻了过来,也未必能找出他来。
第93章
柏安安回到城主府时, 夜已深了,她回屋时特意绕了条路经过叶孤鸿的小院, 却发现院门轻掩,再进去看时,便发现叶孤鸿的屋内空无一人。
叶孤鸿不在屋子里。
虽然陆小凤已提醒过柏安安要给叶孤鸿多留一些空间, 但想到今日跟踪他们的二人, 想到城主府中可能还藏着一个阴谋,她也不可能放心失意的叶孤鸿独自走动, 何况, 做任务的时间有限,她浪费一天便是过去了一天。好在她没费多少工夫, 就从厨房的小厮嘴里打听出叶孤鸿的去处 叶孤鸿拿了几坛子酒,独自在竹林里失落。
空酒坛在地上打了个转, 咕噜一声倒在地上, 又慢悠悠地转到了她脚边。
叶孤鸿的脸上已有醉意,双眼因有人来临而亮得可怕,定定地看向她, 笑了笑, 又单手抓起一坛开了封的酒递给她, 只道:“喝。”
果断干脆, 不容反驳。
看着明显已经喝醉了的叶孤鸿,柏安安有点头大。显然这已经不是攻略他的好时机了, 看他现在的状况, 都一定能清醒地与她对话, 就算她真说了什么 震撼他的灵魂 的话语,他醒来时一定也记不清了。
柏安安抱着酒坛,在他身旁席地而坐。
喝醉的人通常要比平常啰嗦一点,不需要柏安安主动寻找话题,叶孤鸿就再度出声,目光落在远处,淡淡道:“我永远都不可能达到他的境界。”
柏安安犹豫片刻,想着叶孤鸿反正也是醉了,便实话实说:“你也不需要达到他的境界。”
她又觉这句话的歧义太多,便补充道:“这世上本就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刻都是不一样的,你会进步,西门吹雪自然也能更上一层楼。”
以叶孤鸿的资质,若是能有成就,早就该显出端倪了,若他真要达到西门吹雪的境界 西门吹雪在他这个年龄时,已经名满天下了。他的天赋远不如西门吹雪,就算他苦练赶上了西门吹雪现在的境界,但同样的时间,以西门吹雪的资质,岂不是更要让他望尘莫及?只要西门吹雪还活着,他便永远达不到那样的境界,可若要西门吹雪死
这江湖之中,只有厌恶西门吹雪的人,只有那些畏惧成为他剑下亡魂的人,才会想让西门吹雪死。这天下谁都有可能会有一瞬间希望西门吹雪死,但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叶孤鸿。
他是达不到那个境界的,这是注定的,既然注定如此,他又何必一直伤怀。
叶孤鸿心中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自嘲地笑了笑,问:“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柏安安一惊,侧目看他,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某一处,脸上的讥讽更浓,道:“你当然瞧不起我,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拜你为师,你还是收了,你也不会教我武功,或许你只是为了好玩罢了。江湖中人都嘲笑我,说我是西门吹雪的儿子,哈,你与西门吹雪决斗不成,是不是就想看一看西门吹雪变成你的徒弟,变成你儿子时是怎样的光景?无妨,我不在乎,他们笑便笑,若是真有一个机会让他们做西门吹雪的儿子,就算要他们吃狗屎他们也愿意去做,你有意作弄我也好,但是 ”
他伸手揪住柏安安的衣领,恶狠狠地看着她:“我要你有多大能耐,就显出多大能耐,我叶孤鸿比不上西门吹雪,也绝不是白白给人当儿子玩的。”
“我没有瞧不起你,虽然我也的确觉得你很有趣,但是收你为徒是另一回事。”柏安安冷着脸,伸手欲解救自己的衣领,却如何也掰不开叶孤鸿的手,只得悻悻地放下了手,继续强撑着说:“在我看来,每个人穿什么衣服、做什么表情、用什么样的剑法都是自己的自由,在这江湖之中,谁不想过西门吹雪那样的人生,只不过每个人实现的方法不一样而已,这没有什么可瞧不起的。你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恐怕你才是真正瞧不起自己的那个人。”
喝醉了的叶孤鸿双眼通红,还坚持恶狠狠地瞪着柏安安,而柏安安则竭力保持着为人师表的 端庄 ,冷冰冰地瞪了回去。二人就这么相互瞪了许久,久到柏安安都要怀疑叶孤鸿是不是已经醉傻了的时候,叶孤鸿忽然松开手,长长地打了个酒嗝,又捡起被柏安安随手放在地上的酒坛。
柏安安:“ ”
她都快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叶孤鸿居然还无动于衷,这些纸片人变成活人后就这么难攻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