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霞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公孙兰的安危,而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牵扯出来。
她焦躁地在佛堂前走来走去,蹙着眉疯狂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
江重威提着食盒走进来时,就看到江轻霞一副火烧眉毛焦急得不行的样子。
“轻霞,你怎么了?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江重威跨过门槛放下手中的食盒,对在屋子里团团转的江轻霞问道。
江轻霞苍白着脸,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
“没事,我只是心口有些不舒服。大哥,你怎么来了?”
她随口敷衍了过去,反问着江重威。
江重威一听她不舒服,便立马大步上前搀扶她坐下。
“你看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是又念经跪太久了吧?”
“上回为你拿的药吃完了吗?你要多出门活动,这屋子潮湿,不要长时间在这儿打坐。”
江重威每次一来看望她总是会唠叨许久。
江轻霞表面低眉顺眼听着他的话,心里却在思考着怎么找法子救公孙兰。!
第33章 贪欲
“轻霞?轻霞?”
江重威坐在那儿絮叨了半天,才发现自家未婚妻根本没有在听。
他宽大的手掌在江轻霞眼前晃悠几下,江轻霞如梦初醒。
“轻霞,你真的没事儿吗?”
江轻霞柔弱一笑,抬起纤细柔嫩的手抓住江重威的粗糙的手掌。
“我没事,让大哥担心了,轻霞只是昨夜没睡好。”
江重威感受到手中的柔荑,绯色蔓延到脸上。
“是、是吗?那就好。”
江重威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来知会一声江轻霞,自己即将要出远门押运镖银,来回可能会花近一个月的时间,让她照顾好自己。
江重威和江轻霞两人虽然对外一直宣称二人是兄妹关系,但事实他们二人却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江轻霞原本也不姓江,而是姓李,本是生在官宦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她父亲贪污一事被揭发,李府被抄,她被父亲托付给了未婚夫江重威,避免了被充入贱籍的下场。
只是往后余生也只能青灯常伴古佛了。
可她不甘心,朝廷贪污的官员那么多,为什么就她爹被查抄?
为什么不查蔡京?说到底,她爹不过是朝廷新旧党派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她爹不过是接受了蔡京的一点好处,就被神侯府的人抓到了错处,害他被斩首,害得她被抄家。
因为这份渊源,江轻霞十分热衷于做一些给朝廷,特别是神候府和下属机关六扇门添堵的事儿。
加入红鞋子也只是看公孙兰有这份实力,要说她们感情多好,倒也没有。
江轻霞和江重威东拉西扯地寒暄了一番,就以身体不适想休息的理由把江重威打发了回去。连晚饭都没留人家吃一口。
江轻霞正处于心乱如麻的状态时,一只灰色的鸽子穿过夜色,闯入了她的窗扉。
她按住鸽子,抓起它查看,果不其然有一支被绑在鸽子腿部的细竹筒。
江轻霞取下竹筒,倒出了里面卷成小卷儿的小纸条。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事已至此,何不取而代之”?
江轻霞长睫微颤,这句话说到她的心坎儿里了。
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一瞬,连带着心口都发起热来了。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两下,随后来到红烛台边上,点燃了手中捏得皱巴巴的纸条。
在将纸条的灰烬撒在窗外的泥地里后,江轻霞弯腰吹灭了烛火。
寂静空荡的街道里,提着灯笼的打更夫用手中的竹梆子敲击了两下铜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两更天了。
雾蒙蒙的街道上嗖地蹿过一道黑影,更夫揉了揉眼睛,只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彼时,六扇门的大部分捕快都已散值回家,只有少部分人留下来值夜。
狱卒小五和小六不幸就是其中一员。
此刻两人正坐在牢狱中支起的小桌前吃着夜宵闲聊。
他们是负责守下半夜的,上半夜的小七小八已经在交班后去了班房休息。
两人正谈到自己婆娘爱乱花钱买些没用的东西,正聊到兴头上,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小五小六对视一眼,一同起身,打算出去查看一番。
才刚走到牢狱大门口,就冲过来一个衙役,抓着他们说:“不好了!抄案房走水了!你们快一起去帮忙救火!”
说完便拎着两桶水匆匆跑远。
一听抄案房起火,小五小六也急了。
要知道,抄案房主要是放置诉讼文书、审讯口供证词、批词判决文书的重要之地。
而且衙门为了节省用地房屋都是紧挨着建立的,一旦抄案房起火,其他挨在一起的仓房、库房、铺长房、架阁房以及承发房等等,全都得遭殃!
小五小六着急忙慌地跟了上去,火势还不小。
几间房屋都是纯木质结构,再加上里面放的都是易燃的书纸案册。
一点星星火苗就能引燃。
天井中央蓄水的水缸以及被舀空。
一群衙役都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去后院的水井打水。
好不容易才把火势扑灭。
“怎么回事儿?!不是规定了这几间房不能留置明火的吗?”
追命脸色铁青,厉声质问着这群拎着空桶、灰头土脸的年轻捕头。
见他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低着头不敢回话。
追命又大声喝道:“今晚是谁给抄案房上的锁?!”
“是我!是我!”
一个脸嫩的小捕快顶着一脸脏污,一瘸一拐地从后院偏门跑出来。
“回三爷,我是最后一个出来锁门的,但我锁门时确认了,没有留任何火源在里面。”
追命皱眉,如若不是衙门内部的失误,那就很有可能是有外人纵火。
他提着灯笼大步流星来到湿哒哒的抄案房,追命巡视了一周。
里面的卷宗没有移动过的迹象,还是按从早到晚的时间由左至右地整齐排列着。
只是右边的卷宗损坏得更为严重,特别是这五天抄录出来的供词,直接付之一炬了。
看这燃烧痕迹,应该是有人故意点燃了右边的卷宗。
追命沉了沉眼眸,没再继续查看现场。
他快速退出房间,环视了一圈站在院子中的捕快。
不出所料看到了自己所想之人。
等追命带着一帮捕快呼啦啦地跑到牢狱内时,公孙兰已经满身带伤地躺倒在牢狱的出口位置断绝了气息。
关押公孙兰的牢房门大开着,公孙兰就差一步就能走出牢狱大门了。
现在她却躺倒在潮湿冰冷的地面,那水灵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中满是不可置信。
追命蹲下身,探了探气息,再将公孙兰还带着点儿温热的身体翻了个面儿。
“已经没气儿了,后背中剑,一击毙命。”
这种不防备的姿势,一看就是熟悉的人动的手。
追命微眯眼眸,这两日他亲自动手审问,这公孙兰被打得奄奄一息时也没有吐露更多的消息。
最后还是在小六出了个“在公孙兰面前念她最近出丑的谣言” 时,她才被击溃心理防线,吐出了她们组织的名字叫“红鞋子”,成员都是女子。
再多的,成员都有谁,成员有多少也是问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这让追命觉得十分的讽刺,一个以杀人为乐的女魔头,居然还是个宁愿忍受各种酷刑,也不肯出卖姐妹的重情重义之人。
江轻霞闺房里再次燃起烛光,这次她不再愁眉不展,而是满面红光。
她坐在梳妆台前,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她压制着自己想要起飞的嘴角,铜镜中却将她狰狞的笑容映衬得一览无遗。
柔弱从来都是她的保护色,贪婪和狠毒才是她的本色。
她的贪欲和她父亲一脉相承。
江轻霞用淡粉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背手腕上干涸的血迹。
擦干净后,她将手帕随手一扔,粉嫩的指尖轻轻点在梳妆台上那颗人头的鼻尖。
“老大没了,老二自然就是老大了,你说对吧?”
说完她还自顾自捂嘴娇俏地笑了起来。
而梳妆台上的人头,还在用凸起的眼珠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个好消息明天一定要尽快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嘻嘻。”
江轻霞杨柳腰肢轻轻摇晃,走在罗帐前,轻柔地褪去身上的衣衫,裙衫缓落,露出了一双洁白修长的小腿。!
第34章 请柬
碎玉阁,台上的花旦咿咿呀呀唱着戏曲,台下的公子哥儿闭眼在细细品鉴着,公子带的小宠在昏昏欲睡。
【怎么会有人喜欢戏曲呀?我完全听不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野猪吃不了细糠叭!】
说着说着何湫湫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跟她并排蹲在桌上的小黑团子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小黑球被何湫湫踹了一脚。
【你一个AI打什么哈欠?你又不会觉得困。】
系统慢慢往花满楼的方向挪了挪,迟钝地说道:“我也不知道,看你打我也控制不住想打。”
带着小肥啾和系统来听戏的花满楼无奈地摇摇头。
他本意是用戏曲点一下某个胆大包天的小肥啾,让她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
别到时候被人抓住小辫子当妖怪给抓起来了。
为此花满楼还专门花了十金点了一系列关于降妖伏魔的戏曲来警示何湫湫。
倒是没考虑到何湫湫会因为不了解戏曲而听得一头雾水。
或许他该找个机会跟何湫湫挑明一切?
花满楼歪头用合拢的折扇抵住下巴,思考着这份可能性。
台上的戏曲已经到了结尾之处,台下的看客纷纷朝戏台上扔着铜板、碎银子、金瓜子,甚至还有扔绢花、扔吃食儿的。
花旦武生高高兴兴地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躬身退回了台后。
中场休息时间,只有一个丑角儿上台表演的杂耍。
厅堂的坐席也从方才专注看戏的安静样子恢复了些许热闹。
花满楼后桌的两个看客就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最近的奇闻异事。
“诶!你听说了吗?那个女魔头!死了!”
蓝色交襟长衫的中年胡子男压低了声音对同桌的另一个男子说道。
一桌的靛青衣裳的男子还在磕着瓜子认真地看着台上的杂耍。
听到耳边有叽里咕噜的说话声,才抽空转头。
“啊?你刚刚说啥?”
头偏过去了,眼睛却还留在了戏台上。
胡子男也不在意,兴致高昂地继续凑近了八卦。
“就是那个女魔头、公孙兰!听说越狱时被自己人给背刺了!”
一听到公孙兰这个三个字,同桌的人可算有了反应。
男子手里还捏着瓜子,惊讶地回过头来问他,“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我听我大舅家的堂姐妹的大侄子说的,说是审讯的时候那女魔头不肯吐露自己的同伙,最后反而被自家人给害了!”
“啥?她还有同伙?!”
靛青衣裳的男子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引得周围的看客都投来了不耐的视线。
“嘘!你小点儿声,我亲戚家的大侄子说了,说是那公孙兰有个叫、叫、叫红孩儿的组织,里面都是她的孩儿!”
嗑瓜子的男子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那公孙兰在大街上做出那等不雅之事,估计是孩子生多了控制不住吧。不过她的孩子为何会背叛她呢?”
死不瞑目的公孙兰:你踏mua的#%$*
中年胡子男一摆手臂,一副你少见多怪的神情,“诶~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公孙兰一个女魔头,她的孩子能好到哪儿去?”
坐在前排的花满楼、何湫湫以及小黑团子:……
【6,我头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以谣传谣的威力……】
【不过后桌那位大叔应该是蜀地之人吧?不然他怎么会把红鞋子记成红孩儿?多少有点离谱了。】
戏曲终了,花满楼和何湫湫、系统带着一肚子的谣言回到了百花楼,后面他们甚至完全没在听戏曲,注意力全在后桌的八卦聊天上。
那大叔不知道哪来这么多消息渠道,啥都了解一点,但又了解得不多,三分真七分假,一大半的话都是在以谣传谣。
什么“造反的上官氏为了累积造反资本给有钱的老头儿当情人,却在遇到四条眉毛后一眼定情、坠入爱河,反手买了老头儿。”
什么“俊俏探花郎为爱当三”、“盗帅编舞成为青楼楚馆最热舞曲”。
什么“公孙兰不甘心化为厉鬼深夜取路人人头。”
回到百花楼后,这一人一鸟一统还沉浸在一堆八卦中半天没回过神来。
花满楼在意的是那个“厉鬼深夜取人人头”的谣言,在那中年胡子男的口中,这应该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就发生在衙门着火、公孙兰身死之后,无头尸体是今早在衙门的后街发现的。
相比较这种厉鬼夺命的不靠谱说法,花满楼更相信是有人故意的,可能是红鞋子的人,也可能是其他的人。
但无论是哪方的人,这种行为无疑是对衙门的一种挑衅。
而何湫湫关注的点却是……
【探花郎为爱当三?哪个探花郎?叫啥名?住哪里,当谁的三?可恶!我可太好奇了,他为什么不说完啊!!!】
这时,小楼木梯处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跑上来的是一个脸生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短衫长裤,拿着一封金边请柬。
“花生,你跑慢一点。”
花满楼语气随和地说道,显然是认识这个少年。
叫花生的少年小跑到花满楼面前,先是左右张望了一圈。
再轻轻喘气问道:“公子,怎么不见陆小凤陆大侠呀?”
花满楼给少年倒了满满一杯茶,递给少年解渴。
“他在后院池塘钓鱼呢,你是来送请柬的吧?”
花满楼问道了淡淡的笔墨香味,是他父亲常用的徽墨的香味。
花生大口吞咽着温热的茶水,喝完一杯后又自己倒了一杯继续灌。
花满楼也不着急,只轻摇着扇子,拈起棋子自己和自己对弈着。
花生喝了三大杯茶水才缓解了嗓子的干渴,他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公子的慧眼, 再过几日就是老爷的六十大寿了, 老爷让我来给陆公子送寿宴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