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无论如何, 编辑好了又删除,鼓不起勇气发出一个字。
她一遍遍地看着和徐斯衍曾经的聊天记录。
看着彼此从最开始的官方对话到后面的亲昵腻歪。
她不确定自己把旧事重提的结果到底是和和气气的翻篇揭过,还是再次的把人彻底推远。
她承认她没办法设想一点点徐斯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她是个胆小鬼。
甚至不敢高估一点点自己在徐斯衍心中的分量……
又是夜半失眠的一晚。
一早, 明舟被闹钟叫醒, 今天周五没课。
她洗漱完一个人去食堂打了两份早餐回来。
一份留在保温盒里给还没睡醒的幼宁, 一份自己吃完。
赵师兄的工作室主要为企业,品牌以及行业达人进行一站式的运营服务。
创业初期,工作室一共七个人, 外加明舟一个在校大学生,规模不大, 更欠缺投资。
明舟的工作主要是内容输出, 忙起来时还兼任拍图修图编辑文案, 她的时间比较不固定,偶尔也帮忙做一些文职工作。
赵师兄夸她一人能顶三人, 师兄师姐们待她也很好,气氛十分融洽。
下午,赵师兄从外头匆忙回来。
“晚上有个传媒行业的酒会,晓晓没回来, 文澜, 还有小舟,你们两个跟我一块儿去吧。”
文澜转动转椅回头:“OK, 我没问题。”
明舟站在打印机前也应了声好。
“这个酒会不少工作室和小公司都抢到了入场券,大家都是冲着咱们行业的巨头季风传媒来的,听说季总今晚也会出席。”
赵师兄扬了扬手里烫金的邀请卡,“咱们能不能拉到投资就看今晚了。”
“哎哟,那咱们任务艰巨呀,”文澜回头笑道,“赵总您看我要不要回去换套礼服?”
赵师兄:“还需要什么礼服,我澜姐套麻袋都好看。”
文澜:“哈哈哈,不敢不敢,小舟师妹才是天生丽质,咱们工作室妥妥的门面担当。”
明舟低垂着眉眼在整理手上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她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思绪已然有些游离。
既然季延会出席,那徐斯衍呢,他有可能会来吗……
不容多想,文澜师姐已经在叫她一块儿整理今晚酒会可能要用到的资料。
-
夜晚的京市五光十色,三人抵达酒会的地点。
酒会在酒店的一层宴会厅,明舟粗略望去,发现今晚来的同行的确不少。
他们出发晚了,加上路上堵车,到时宴会已经开场。
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文澜抬眸看向宴厅最前面站着的那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位穿深蓝色西装的就是季总啊,长得还蛮帅的,比照片上好看!”
赵师兄抬头望去,忽而挑眉,“咦,季总身旁那位是?”
“我知道我知道。”文澜网上冲浪十级,偏头娓娓道来,“他就是徐斯衍,原宏运集团的总裁。”
“我听说他和季总前段时间合开了一家投资公司,如今风头正盛呢,师兄,好机会!”
徐斯衍今晚穿着修身的深色西服,单手插兜,干净利落的碎发遮了一点凌厉眉骨,双眼漆黑狭长,五官的侧影浸在满室华灯光亮中,神情依旧清贵淡然。
明舟的目光有一刹那间失神。
“我怎么觉得那位徐总有点眼熟。”
赵师兄抬头望去,眯了下眼,似是想起什么,他脸色一变,转头:“小舟,他不就是?”
“……”
明舟没吭声,握紧的手心已经暗暗起了一层薄汗。
瞧她这一副‘已经分手’的神色。
赵师兄立时会意,话戛然而止。
“就是什么,你们认识?”文澜看他们。
她不是运营部的人,不熟悉当初李明月那桩事儿。
赵师兄:“害不认识,就是觉得他挺像我老婆前阵子追的那部电视剧的男主角的,大明星。”
觥筹交错的酒会过半,赵师兄带着文澜和明舟走上前,谦逊递上名片,“季总,徐总,我是无界文化的赵炘。”
季延接过名片,薄唇带笑:“幸会,赵总真是年轻有为。”
相较于季延的和颜悦色,徐斯衍的神色要冷寂许多,他略显幽深的目光十分直白地落在明舟身上。
明舟如何能察觉不到,她微敛眸光,自始至终乖顺低眉,恨不得再降低一点自己的存在感。
季延:“这两位是?”
赵师兄道:“这是我司的两位同事,文澜,明舟。”
文澜端起酒杯与季延碰了碰,“季总,幸会。”
季延抿了口酒,余光微转,落在明舟身上,“这位明小姐看着似乎有点儿眼熟啊?”
“……”
明舟弯了弯唇,举着手中红酒杯镇定自若道:“我大概是长了张大众脸吧,我敬季总和…徐总一杯。”
微甜的红酒滑入喉咙,却带起心头一丝苦涩,明舟暗暗握紧酒杯。
徐斯衍目光所至,往她袖口手腕瞥了过去,上回撞伤那痕迹已然消散。
他们的出现不过小小插曲。
会场不少人争先恐后地在等着朝这两位躬身敬酒。
明舟默默退居人后。
徐斯衍依旧是人群簇拥的矜贵公子。
她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大学生。
彼此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从未更改。
她又凭什么豪言壮语地说要追他。
退到角落,明舟眨了眨眼,压下眼眶一点酸涩,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光。
“你喝慢点儿啊。”
文澜见她猛灌完了一杯酒,又去拿另一杯新的。
明舟淡笑了声,道自己酒量还行。
但她很久没碰酒,两杯下肚已慢慢感觉到后劲。
明舟缓慢抬睫,再次看向被人群簇拥的那抹深色身影。
看他与旁人推杯换盏,看他与旁人神色温淡交谈。
她黯然垂睫,“文澜姐,要是赵师兄找我,你就说我去外边醒酒了。”
文澜点头:“行,你自己注意安全昂。”
今夜天色黑沉,没有月亮,更没有星空,更显气氛沉闷压抑。
明舟独自走到了宴厅外边的花园露台,靠在白色围栏边上暗暗舒了口气。
出师未捷不代表身先死。
她没那么轻易放弃,但就是……现实的差距摆在那儿,叫人无法忽视。
明明已经习惯了自我消化一些负面情绪,可此时此刻,那点无法言说的怅然若失却好似一道密不透风的网,拢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小姐,你也是来参加酒会的?”
这种具有交际意味的场合,姿色但凡上佳的女孩子果然连独自清醒都变得尤为艰难。
明舟腰肢往围栏懒散一靠,缓慢抬眼,瞧着面前一身西装的年轻男人。
“认识一下呗,这是我的名片。”
明舟垂睫,礼貌接过名片,没看,抬手随意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
廊下白炽的顶灯将她细腻白皙的脖颈照得更加透亮,举手投足显露介于女性与女孩的婉柔风情。
年轻男人眼底闪过惊艳,“要不要进去喝一杯?”
“不用了。”明舟淡淡启唇。
“那能加个微信吗?”那人坚持不懈。
明舟两手摊开,“抱歉啊,没带手机。”
她冷言婉拒。
“……那好吧。”
一而再碰壁,那人会意,只得意兴阑珊走开。
挺乖巧可爱一姑娘,刚才在酒会里边他就注意到了她,笑起来唇角还有梨涡,看她出来他便也跟了出来,却没想到是个拒人千里的高冷美人。
待他离开,明舟把手里的名片随意对折撕开,往廊下另一侧走过去,丢进了那边的垃圾桶。
这边回廊靠近洗手间,几个女孩边说着话边路过。
“徐总已经很久没露面了,果然还是那么帅。”
“帅只是他其中一个并不显眼的优点好吗,我表姐在他手底下工作过,说他超级体贴下属,温文儒雅,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只可惜现在的宏运集团已经……”
“好在他和季总已经东山再起合开了新公司,我表姐已经跳槽过去了,徐总原先手底下不少人也都追随了过去……”
明舟背靠廊下墙壁安静听着,垂睫陷入了短暂凝滞。
徐斯衍果然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
谁都比她有资格喜欢他。
明舟无言地抿了抿唇,面色黯然地转了个身。
想要离开,却被路过的人不小心撞了下肩膀。
被夜晚的风吹了一阵,脑子里那点酒意早就发酵上涌,明舟顿时觉得眼前一片眩晕袭来,她闭了闭眼,任由身体往后跌坠。
眼看倒下之际,身后有人稳稳接住了她,温热又宽阔的胸膛将她包围。
撞她肩膀那人瞧见此景,顿时倒抽口凉气,“徐,徐总?抱歉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没事。”徐斯衍把怀里人搂紧,语气温淡地道:“这里我来处理。”
“好,好的。”
那人瞧着他们亲昵的姿势,似乎吃到了什么大瓜,赶紧识趣离开。
“你谁啊……”
明舟动了动身子,垂眼不满地咕哝了声,试图挣脱那条横在自己腰上的有力手臂。
徐斯衍把这姑娘转了过来,低眉睨她,“喝了多少,不认得我了?”
明舟晃了晃千斤重的脑袋,慢悠悠抬头,“大明星?”
什么大明星?
徐斯衍微拧了下眉。
莫非是季延说的那个少年歌手。
这姑娘难道还玩儿起了什么替身那套?
他们明明长得也不像。
徐斯衍望着她的眼神渐渐深邃,甚至隐约酝出淡淡薄怒。
他捏着她下巴,“明舟,你看清楚我是谁。”
明舟皱着眉把脸扭开,扯着嗓音嗔怨道:“疼啊……”
徐斯衍无言,改用温热指腹摩挲着她下巴,嗓音轻浅沉哑,“我都没用什么力气,怎么就喊疼了。”
“就是疼啊,你是谁,别动我。”
明舟拂开他手,语气带上娇蛮轻念,“除了他,谁都不可以动我……”
哪个他?
徐斯衍薄唇淡抿,下颌线略微紧绷。
“先起来。”
他不由分说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如从前数次公主抱那般。
明舟顺势跌靠到了他怀里。
黑沉的夜,檀木香幽暗浮动。
明舟动了动鼻尖,她闻到了那抹熟悉的,令她安心的味道。
“是你啊,徐斯衍……”
明舟缓慢抬睫,一对盈盈双眸盛着醉意,笑望面前男人,“你又来啦。”
她这乖软十足的语气,怎么熟稔得好像他们每天都有见面似的。
徐斯衍停下脚步,低头问她:“我来哪儿了?”
明舟定定望着他,忽而轻抬手,柔软的小手指尖俏皮点了两下他的下巴,“我梦里啊。”
指尖慢慢划上,她开始细细描绘这张魂牵梦萦的清俊面容。
“你不是,每天都,跟打卡一样,出现在我梦里吗……”
小姑娘说话一节一节,中途甚至还打了个酒嗝,每句都带着醉意的轻飘,尾音撒娇似地拖拽着。
可她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却好像充满力量那般敲在徐斯衍的心口。
徐斯衍神色依旧处变不惊,抱着怀里小姑娘的手却微微用力,“我每天都会出现在你梦里?”
明舟点点头,带着醉话,“是呀,每天晚上,上班打卡,出勤率超高的!”
徐斯衍低低轻笑了声,继而问她,“那你希望我每天都出现吗?”
明舟顿了顿,对于这个问题。
她点了点头,转瞬又很快摇头,摇的自己脑袋都有些晕,偏头往他怀里靠了过去。
徐斯衍哑然,“想,还是不想?”
明舟咬了咬唇,没说话,紧接着眼眶却骤然红了起来。
她忽然挺起腰肢,双手紧紧钩住他脖颈。
小姑娘整个人趴到他肩膀小声哽咽起来,“梦里都是假的,醒来你就不见了,你不会再抱我了……”
听着耳畔传来的无助呜咽,像无家可归的可怜小动物,徐斯衍心里顿时软了一片。
他低沉喟叹一声,收紧手臂,抱着人往外走。
落座迈巴赫车后座,徐斯衍把人横抱放到腿上。
他手环着她后腰,掌心安抚轻拍两下,“怎么眼眶还红了。”
明舟往他怀里靠,扁着嘴,“你别管。”
这姑娘喝醉了还挺凶。
“好,我不管。”
徐斯衍哑然失笑,“你到底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说了别管,就许你和别人喝酒,我不能喝吗。”
小姑娘凶完,沉默两秒,忽然又委屈地扁起嘴,用毛茸茸小脑袋往他怀里撞,“徐斯衍,你能不能不要跟别人喝酒。”
徐斯衍深邃眸底闪过悸动,他抬起她下巴,迫使她仰头与他对视。
他要瞧她无处躲藏的神情。
男人喉结轻滚,温淡嗓音在夜色浸润下尤显低沉,“明舟,为什么不许我跟别人喝酒?”
“因为……”
她嗫嚅了两句,却又仿佛不敢把话全都说出口,频频探出又咽下。
迈巴赫车门半关,夜晚风吹进来,明舟的身体抖了下,拱着脑袋往他怀里躲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