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舟双手交握站在客厅,清亮的瞳仁满含担忧地看向外边的露台。
“别告诉他。”
这是方婉离开前,走到门口,徐斯衍开口的唯一一句话。
别告诉徐远瞻,就让他永远地认为他们不是亲生父子。
过往对错皆已种下,彼此心知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也早已过了需要父爱亲缘的年纪。
方婉离开后,徐斯衍便独自走到了露台外面。
他的背影是那么沉寂,明舟看不见他脸上的情绪,心底唯有浓浓担忧。
他站在露台多久,她就也跟着站在一扇玻璃门里面的客厅等了多久。
冬日的夜晚温度更低。
忽然间,明舟看见一片片雪花像鹅毛柳絮般无声无息地飘落了下来。
今天果然会有冬天的第一场雪。
徐斯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色高领毛衣,他的肩膀被飘雪落满,周身更显冷寂。
明明此时此刻,他们应该泡在热涌的温泉里欣赏着这场浪漫初雪。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冰冷的雪花降落,冷寂感将他包围。
他孤独地迎风消散心头郁结的情绪。
明舟再忍不住,暗暗深呼吸,攥紧手心,鼓起勇气,拉开玻璃门迈步走了出去。
她步伐很轻,整个身体往他后背贴靠过去,双手抱紧了他的腰。
她将脸贴在他后腰轻轻蹭了蹭,紧紧依偎着他。
她在用这个动作无声地向他诉说,你不是一个人。
温暖柔软的身体紧挨,徐斯衍眸光微动,沉闷的心底慢慢软了一块。
小猫似地动作轻蹭,这姑娘乖起来能要人命。
徐斯衍握着她手腕把人带到身前来。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将她两侧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刚才,弄疼你了。”
明舟轻轻摇头。
她伸手去接了一点雪花在掌心。
“徐斯衍,你不是问我恨不恨他,说实话,他当初逼我离开的时候,我短暂地恨过。但现在回想起来,就算他不逼我,我可能,一样会选择离开。”
明舟慢慢低下脑袋,声音变得很轻,甚至带有一丝忍不住的哽咽,“徐斯衍,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明舟——”
徐斯衍打断她。
“你先听我说完。”
她直接抬手捂住他的唇。
“当初,见你的第二面开始,一切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包括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闯入你的包厢,包括让你带我去酒店……开房。”
她羞愧地红了脸,语气也变得磕磕绊绊。
“那时候,我必须要把你留在房间里,可是我……我感觉自己应该诱惑不到你,没办法了才装醉用水淋湿自己,你当时其实可以不用管我,但你没有那样做。”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一枚心动的种子已经悄悄埋在她的心底。
“你父亲他……许诺了我三年的时间,三年后他会主张解除联姻,还我自由,三年期间,我为他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他则答应帮我找出我的亲生父母,所以……我答应了。”
明家的养育之恩像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叫她连自由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在当时她必须嫁给徐佑川的那条路上横劈出来的一条唯一能窥见光明的路,她没法不心动。
明舟慢慢低下头,浑身紧绷地迎接自己坦白后的后果,盈盈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地蓄满在眼眶,“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你骂我吧。”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落满她的肩头一些更是飘进了她的后颈,引得她瑟瑟颤抖。
徐斯衍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毛衣外套,掸开她肩头的落雪。
明舟一动不动任他摆布,下一瞬。
她听见他嗓音低低地笑了声,而后,不紧不慢开口:“我都知道。”
“……”
“……”
“……啊?”
明舟呆愣片刻,难以置信,慢动作般抬起头,挂在睫毛的眼泪随着动作滑落下来。
瞧她这哭的可怜劲儿。
徐斯衍扣着她的细腰将人一捞,把人结结实实揽进怀里,俯身一点点啄吻她的眼泪,连带一些飘落的冷雪。
他手心扣住她的后颈,动情,薄唇越发往下,嗓音沉哑,“我怎么舍得骂你。”
“唔……不是,你先别亲。”
明舟不停闪动着湿润的睫毛,偏头躲开来,小手抵在他身前,“什么叫你都知道?徐斯衍?”
“我从一开始做的那些事,你……你全都知道?”
“你指哪些事?”
徐斯衍意味深长地低笑了声,用指腹碰了碰她的小梨涡,“是你骗我说去甜品店兼职,实际上是去帮我弄到了魏韶和裴士元偷偷见面的监控?还是指把老二过肩摔到鲤鱼池,为了给我报小时候的仇?”
明舟睁大眼睛呆住。
“我没怪过你,这话我昨晚就说过,但你这醉酒的小脑袋瓜恐怕已经忘了。”
“明舟,我没怪过你。”
他宛若珍宝般捧起她脸,俯身再度吻了过去,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将她的啜泣和哽咽动情搅弄。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难处,这姑娘身世坎坷得叫人心疼。
其实他也并非无尤无怨的圣人,初知道时,心底当然也有不快。
可随着那段时间的相处,他慢慢了解她。
这姑娘看似满腹算计,实际上那双眼睛根本藏不住事儿,精明中总透出一股清澈的笨拙。
不过大抵是她在他面前总会无形卸下防备,才叫他总是一眼看穿。
明明一开始是为了利益出发,到最后却用她微弱的力量反过来保护他,这样乖的姑娘怎能叫人生出一点气。
他的心早就潜移默化地偏向了她,甚至早就篆刻上了明舟这个名字。
唇中尝到濡湿滋味,他松开她,低眉一瞧,忍俊不禁,“怎么又哭了。”
明舟吸了吸鼻子,“呜……我怕自己在做梦。”
现在回想也是,以徐斯衍的运筹帷幄,又怎会随意受人掌控。
徐斯衍忽然一抬她下巴,微用力咬了下她唇。
明舟皱着眉,“唔疼,你怎么又咬我。”
徐斯衍气定神闲:“你疼了就知道不是梦。”
“……”
明舟嗔怨地瞟他一眼,扁了扁嘴,“您还真是游刃有余呢。”
徐斯衍沉默片刻,忽而低笑了声:“怎么会,我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明舟顿了顿,难以置信般惊讶抬眸:“真的?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比如,那天晚上,他是真想开那辆悍马碾过徐佑川的腿。
又比如——徐斯衍略显轻佻地挑开她的衣领,指腹摩挲上去,喉结暗滚,“你这满身吻痕。”
他的触碰微凉,叫明舟下意识一抖。
醉酒吻她总归占了乘人之危的名头。
可昨晚他将她抱回房间压到床上时,他却只想不顾一切做到底,即便她如何掉眼泪也不会停下。
情难自抑,她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情绪。
自她回来这段时间,他隐蔽着数次将车子停在A大门口,甚至停到她宿舍楼下。
心底总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声音在煽惑他,把她抓回来吧,抓回来她就再也不会跑了。
可他舍不得她掉泪,唯有等她愿意开口。
“明舟。”
他喊她名字,一字一句,从嗓子里浸出无尽温柔,“唯有你能让我失控。”
明舟心底忍不住动容,睫毛扑簇,眼眶闪烁光芒,她再无言其他,唯有埋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了他。
鹅毛纷飞的雪落满彼此肩头。
此情此景,岂非一起共白头。
明舟心底止不住微漾,甜蜜叫她晕头转向。
她从他怀里抬头,伸手接了片雪花说,“徐斯衍,你知道吗,其实今晚,我……”
“我是准备好要跟你表白的。”
明舟掰着手指细细数来:“我还让幼宁帮我布置好了场地,还订了一束花,我也做足了准备,还背了好多什么重修旧好破镜重圆的金句,那些句子可拗口了,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听,反正我就是想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
但就在刚才她才发现,表白这种事其实不需要多完美的场合,多精心的策划,她甚至应该早就告诉他。
喜欢一个人就要早点说出来,一定要大大方方表达爱意,即便拼上一切,即便后果未知。
“徐斯衍,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话。”
从他们结婚,到她答应做他女朋友,到彼此谈恋爱,她那句话一直都没说出口。
那时候她清醒地沉沦在那份甜蜜当中,她不敢把那句话说出口。
明舟定睛望着他,双手缓缓勾住他脖颈,凑到他耳边柔声呢喃,“徐斯衍,我喜欢你。”
徐斯衍心底一震,掐着她的腰反客为主,声音嘶哑至极,“真的喜欢我?”
她离开的那些日子,他的心头也曾有过猜疑。
当初答应和他试试,是否也是她局中之一。
时而否定,时而存疑。
谁说他徐斯衍游刃有余。
明明为她,他不知辗转反侧过多少次。
“真的。”
明舟坦诚点头。
她一个人远在千里之外度过的那段日子,思念几度将她淹没,她孤舟远行,无依无靠。
再到如今,一路走来重回他的身边,宛若一场旖旎美梦。
眼眶再度不受控地蓄满泪雾。
明舟重新埋头扑到他怀里,扑进自己的避风港里,“徐斯衍,我真的好喜欢你。”
第55章
忽然想起一事, 明舟从徐斯衍怀里抬头,撩开他额前的头发,手指摸上他的眉骨。
有一条很浅的印子留在眉骨上, 肉眼看看不清楚, 可是现在这样凑过去看还是依稀看得出来一点痕迹。
徐斯衍曲指碰了碰她鼓着腮帮的小脸,“怎么了, 突然气鼓鼓的。”
明舟摇摇头,用脑袋蹭了蹭他侧颈,“前两天我碰到青窈, 她说我离开那天, 你回了徐公馆, 你父亲他伤了你。”
明舟两条手臂把他抱紧,“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徐斯衍闻言低笑了声,忍俊不禁, “你保护我?”
“嗯,我保护你。”
她护犊子似地说:“谁也别想再伤害我男朋友。”
这话一出, 倒是提醒了徐斯衍一件事。
“不是男朋友。”他说。
明舟茫然眨眸。
徐斯衍声音愉悦道:“雪下大了, 跟我进来。”
徐斯衍直接把人带回卧房, 从床柜里拿出那份离婚协议。
明舟呆呆拿起来看,“你没签?”
徐斯衍需要签名的那个位置一片空白。
徐斯衍把她抱到腿上, 他下巴抵在她肩,嗓音格外喑哑,“没签。”
他握起她手,将离婚协议对折撕开, 再撕开, 直到撕成最小一片。
每撕一次,他的唇都贴过来咬她的侧颈。
力道有些疼, 酥酥麻麻的,明舟瑟缩了下。
徐斯衍控着她腰,哑声哄道:“继续。”
明舟只好继续对折撕开。
这次,吻落在了她后颈,男人温热的大掌更是挑开了她的衣摆。
明舟颤了颤睫毛,上身敏.感地开始发抖,眼尾和耳朵都攀上诱人的红晕,双手更是在抖。
“徐斯衍……”
她猫叫似的撒娇喊他。
企图求饶,却反倒更勾起他的欺负欲。
“继续撕。”
他未停,推上来。
“我……你……你别玩了……”
明舟咬紧唇角,浑身都在抖。
“乖,继续。”
明舟再次颤颤巍巍地对折撕开,纸张已经是面积极限的最后一次。
她的敏.感度也被弄到了极限。
最后,手里的碎纸洋洋洒洒抖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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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皑皑白雪洗涤这座城市。
灰蒙蒙的天,窗外是一片冰晶琉璃的世界。
屋内开足了暖气,明舟睡眼惺忪地掀开眼皮。
望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她整个人呆了几秒。
而后,被褥底下细细密密的酸疼开始蔓延。
昨晚其实……明明也没实着做,可她还是觉得腰酸背痛。
掀开被子下床,明舟一眼就瞧见了还洒在地毯上的碎纸片。
昨夜的旖旎画面顿时重现。
她被摆弄,双膝跪在床榻,姿势分外羞耻。
他掐住她雪白的细腰,哑声哄道:“乖,没套,先这样。”
她整个后背完全紧绷,红着脸试图将自己埋进被窝里,徐斯衍俯身,勾着她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明舟红着脸赶紧把那些碎纸片毁尸灭迹。
徐斯衍就是故意等着她来收拾的。
好叫她彻头彻尾记住,从今往后都不得让这玩意儿再出现在彼此面前。
洗漱完,明舟进衣帽间换衣服。
屋子里开足暖气,她只穿了件黑色丝绒的长裙。
余光一瞥某个首饰柜子。
她走过去,打开。
把里面存放许久的绒盒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