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到十点钟就已经快坐满了人,很热闹,好话脏话混在一起,玩骰盅的更是叫得欢。
三个人找了个靠路边道牙石的位置坐下,蔺泽本来想让他们俩来点东西的,但汀岁欢执意让他来点,说是因为他是这的常客肯定知道哪些最好吃。
还没这样三个人出来过,点完菜就都沉默地在那干坐着,听着别人在那吹大法螺。
在汀岁欢的世界里,她是不允许有她在的地方出现尴尬的,所以没多久她就清了两下嗓子,主动挑起话题,“那个……蔺泽,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南清吗?可能上学前一天才回,想多陪陪我奶奶。”蔺泽说。
游嘉远口渴了,起身给自己和他俩都倒了杯菊花茶,“你奶奶一个人在这边住?”
蔺泽看着杯子里越来越满的茶,想了想,“差不多吧,我姑姑经常出差不住家里,就相当于我奶奶一个人住。”
“这样……”汀岁欢又问:“你是从樵北转过去南清的,那你们家现在是打算一直在南清定居了对吗?”
蔺泽有点意外汀岁欢会问这个问题,他若有所思地缓缓喝了口茶,“我爸的意思,是打算定居在南清,但我暂时没有长待南清的这个打算,不过……”
他定定注视着汀岁欢,“也有可能会变,说不准。”
闻言,游嘉远和汀岁欢对视一眼。
前者同为男人,自然轻松地从眼神里看出了些端倪,表情凝重。
后者因为没往那方面想,自然没太观察到,只在内心好奇着他为什么没有这个打算。要换做平时,她早就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但今天莫名其妙的,第六感突然告诉她还是别问了,也正好服务员端了海鲜粥上来,她的重心也转去了那锅粥上面。
等粥煮滚,蔺泽给他们俩一人装了一碗。
十月份的蚊子还是挺多的,没多会汀岁欢的小腿就被咬了两个包,痒得她不停伸手挠。
游嘉远见状,让她挨近自己这边坐点,也可以把腿伸到他那里去。
桌子是个小圆桌,椅子是那种塑料的带有扶手的。
汀岁欢抓着扶手,就带着凳子朝他那坐过去了些,不过她还是不懂,“这样蚊子就不会咬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方法。”
“因为我的血型好像也挺招蚊子的?”游嘉远说着,见她头发有些散乱着滑下来了,放下勺子给她重新扎了一遍,“所以你挨我近点,蚊子就会只咬我不会咬你了。”
汀岁欢感动死了,佯装一副要哭的样子,“哇,游嘉远你好好哦呜呜呜,那等下你被咬贫血了我可不负责哦。”
“……”游嘉远离她很近,低频的笑声撩拨着她的耳朵,“汀岁欢,你到底能不能盼我点好?”
汀岁欢耳朵痒痒的,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一样,还有点热,她缩了缩脖子,“能呀……你扎完没,我想吃粥里的螃蟹了。”
最后一圈扎好,游嘉远松手前还顺了顺:“好了,粥很烫,你慢点吃。”
大排档闹热,周遭熙熙攘攘的,烟火气很足。
对面的蔺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不过游嘉远朝他看过去时,他的目光首次迅速地垂落下去,勺子一直在搅拌着碗里的粥,像是不管怎么搅拌,这碗粥都不会凉下去。
没过多久他再次抬眼,这次又正好直面游嘉远的那双眼睛。
两人无声对视几秒,蔺泽又撇了汀岁欢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有被人误会过是情侣吗?”
螃蟹钳子刚咬一半又掉进碗里发出清脆声响,这声音和他的问题同时令汀岁欢大吃一惊,“啊?”
紧接着就见旁边那人放下手中勺子,悠哉哉地靠着椅背,表情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得意。
他拖着尾音,还带着点懒懒的笑意,“有啊……”
第32章 脸红32
如游嘉远所说, 两人确实有被误会过是情侣,还不止一次。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大家难免会对看似般配的人进行一番“两人是不是情侣”和“会不会在一起”等话题的窃窃私语, 甚至大胆的人忍不住了还会找当事人八卦一嘴。
两人当时正上高一下学期。
因为不同班, 所以每次放学游嘉远都会快些收拾好书包去班级门口等汀岁欢。
他长得很板正,身量高而清癯,每回单肩挂着书包,背对着班级站在走廊上耐心等她的时候,都会吸引班级里很多人的目光,甚至还会传递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
有一回,游嘉远因为在运动会上失误,导致没能拿到奖牌,拉低班级排名所以情绪不太好。
汀岁欢很敏感地察觉到,一出班级,没和往常一样把书包扔给他背,而是把他的书包卸下来抱在自己怀里,还喊他把腰弯下来, 头低一点,再低一点……
游嘉远莫名其妙地照做, 嘴里那声“怎么了”还没说出口, 她就走上前抱住了他,还伸手盖在他脑袋上揉了好几下。
“没关系的,游嘉远,在我心里你已经很厉害啦, 而且说真的诶, 你跑步的样子特别特别帅!就跟空中超人一样!”说到后面,她还特别神秘地放小了声音在他耳边说:“嘘……我告诉你个秘密, 你想不想听?”
彼时班级里八卦的眼神越来越多,大胆的人已经趴在窗台上看。
游嘉远的双手不知所措地在半空中僵硬着,那一刻想要抱她却又迟迟不敢,唯一敢做的,就是将下巴搭放在她的肩颈处。
他眼底情绪炽热沸腾着,喉结上下滑动,说话声低沉又隐忍:“什么秘密?”
“我偷偷带了我妈的相机来学校,给你拍了好多好多的高清照片!我的镜头摔坏了,要不然我就直接用手机了。”
他嘴角勾了勾:“不怕被发现之后挨衣架子吗?”
她笑得很轻快,指间拨弄着他的碎发:“不怕呀,而且挨就挨嘛,为了记录下你的跑步瞬间还是很值得的!”
这么多年了,她从没缺席过有关于他的每个重要时刻,也没少记录过他的每个重要瞬间。
同样的,他也从没缺少过她的。
那一刻,他低落无比的心情因她的拥抱和话语好了许多。
两人在即将结束拥抱的那一刻,班里和走廊都有人将此画面拍了下来。
隔日两人上学回到各自的班级里,就都有人大胆开问他俩到底是不是情侣。
游嘉远彼时在收作业,只说了句“少管点闲事,赶紧把作业交了”就走了。
而脸皮吹弹可破的汀岁欢直接红了耳根,“你们别瞎说,我和游嘉远只是特别好的朋友!”
“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我看人看事一向很准,你俩绝对有事!”
“你俩看着也真挺般配的。”
……
这是两人被误会最深的一次。
不过两人也没因此和对方在校内保持距离,旁人见了也慢慢从好奇讨论到变成观察,再到变成习以为常,甚至有部分人心里已经默认他俩在谈了。
祝顺意和喻夏就妥妥的是他俩的头部CP粉,但两人不敢说,只敢私下讨论两嘴。
所以当游嘉远说出“有啊”这两个字的时候,汀岁欢立刻想起那次的事情,导致她突然之间羞怯地低下头去,佯装一副只想喝粥吃螃蟹的样子。
大抵是因为心境变了,不然换做从前听到他这么说,她是不会在心头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的。
蔺泽也是个明眼人,能察觉到汀岁欢此时的羞怯,这种羞怯放在普通朋友身上是根本不会存在的。
所以,她是喜欢游嘉远的。
两个人现下的状态,就是互相喜欢,却又时机未到不能戳破的。
-
之后的夜宵吃得很沉默,就算汀岁欢和游嘉远主动找话聊,蔺泽也因为在心中想事而回答得极其敷衍,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活力。
回去的时候,蔺泽还是先将两人送回了酒店,才喊司机掉头送自己回家。
回到酒店房间时已经是十一点了,由于太累,柳蕊早早地就入了睡。
两人轻轻关门,在客厅蹑手蹑脚的。
汀岁欢口渴了去吧台小冰箱那拿了瓶冰水喝,游嘉远说他也渴了,但不凑巧,冰水只剩下她手上那瓶了。
吧台处只开了盏昏暗的落地灯,汀岁欢后背倚着桌沿,游嘉远站在她身侧挡住了大半的光源,目光笔直地落在她手中那瓶水上。
他,该不会是想喝她的吧……
那这算不算间接性接吻啊?不太好吧……
汀岁欢赶紧把盖子盖上,“那个,要不你自己下楼再去买一瓶?”
那动作就跟生怕他下一秒要抢过去喝一样,游嘉远抱臂,觉得颇有意思地笑着微微歪头看她,“但我太累了不想下去,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汀岁欢眨眨眼,“外卖啊!”
游嘉远将死皮赖脸进行到底:“这么晚了不好麻烦别人。”
“那你就好意思麻烦我给你开盖子喝我的水?”
“对啊。”
这话不仅尾音高了不少,还特别理直气壮的。
汀岁欢头一回见脸皮这么厚的人:“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作势想要离开,“你,你要喝自己下楼买去!我要去洗澡睡觉了,晚安——”
就在她离开吧台要与他擦肩而过的那瞬间,手腕被宽大的掌心牢牢握住,脚步被迫暂停,手中的矿泉水瓶倏然被紧握着快要喘不上气。
她僵滞着不敢乱动,感受着身后那道呼吸渐渐肆意地往耳廓处压,脚底升起无数根藤曼的同时,那道撩拨人心弦的清冽嗓音将她包围彻底。
“岁岁……”
他俯身停在她耳边,一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手撑着吧台边缘,一呼一吸似不停浇灌着藤曼的生长激素,令藤曼倏然之间在体内横冲直撞,最后奋力贯穿她的整颗心脏——
“你今天特别漂亮。”
“当然也不止今天,只是……今天最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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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红耳赤,双脚软如棉花,胸腔内住着鼓手,鼓点声震耳欲聋撕裂夜空。
这个状态汀岁欢持续了一整晚,她侧躺在床上,心里彻底乱成一团怎么解都解不开的风筝线,越想解开,线勒的手越是生疼,也乱的越是厉害。
她真的好烦躁。
烦躁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烦躁他的一呼一吸,也为自己还没到能用行动反击的时候而烦躁。
前两个现在很好解决,只要离他远点就好。可最后一个现在根本没法解决。
她想,如果到了能反击的时候,她相信自己肯定会在他说完话的那一瞬间就转过头去,再做出一些让他永生难忘的动作!
至于是哪种动作……
糟糕——
汀岁欢越想越紧抓着被子,头往深处埋,最后因为脑子刺激过头兴奋过度而一夜无眠……
而游嘉远就不同了,洗完澡一沾枕头就酣然入梦,甚至起床的时候面色还特别特别好,满面春风的,这把汀岁欢弄得觉得很是不公平!
凭什么他能睡得好她就睡不好了?!
为此她发誓,等回南清之后,一定要弄的他再也没法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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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清这天,两人给蔺泽打了声招呼,蔺泽因此还亲自出来送了一趟,一路跟着他们去了机场。
汀岁欢觉得蔺泽情绪不太对,不仅话比平时少了许多,还总是躲避她的视线。
而且很奇怪的是,在过安检之前,蔺泽说想要抱抱她。
不是这个拥抱奇怪,而是他说话时疲惫的嗓音和低落的表情奇怪,就好像这一别之后大家再也不见了似的。
登机之后,汀岁欢和游嘉远说了这个事情。
之后飞机起飞到准备落地的这过程里,游嘉远一直琢磨着他从蔺泽身上观察到的,和汀岁欢所说的每一句话。
最后琢磨完,他在侧头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觉的人时,轻轻扯了扯嘴角。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没有情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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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国庆长假以后,将要迎来的就是招飞预选初检和全国征文大赛。
招飞预选初检时间在十月二十一号,征文大赛在十月二十七号。
初检中会有英语口语的面试环节,汀岁欢一想到这个就紧张,那几天里说得英语比吃的饭都多。
其实在游嘉远的辅导下,她的英语成绩和口语流畅度已经比以前好特别多了,但她就是改不掉一遇到大场面就容易心慌紧张,容易往最坏的结果上想的毛病。而且还是在面对最喜欢的事情上,因为她很害怕自己会将事情搞砸。
彼时课间休息,游嘉远正坐在樊煦旁边和人商量着比赛作文的事情,扭头看到女孩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思索片刻,和樊煦说了声下节课再聊,就起身过去屈指叩了叩她的桌面,“走吗?请你吃冰淇淋。”
汀岁欢耸耸鼻子,愁眉苦脸地弯下腰,下巴搭在桌面上,“你自己去吧,我不太想吃。”
“真不去?”
“不去。”
“那可惜了。”游嘉远使出杀手锏,叹了声气,“唉,我今天还看到老板进了几箱方糕和雪糍来着,你不去吃,那就等着被人买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