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不会放任一个潜在的特级过咒咒灵获得自由,更不可能让其他人拥有夏目沙罗。
有过大量真实案例为鉴,他实在不相信“其他人”在面对夏目沙罗时的自制力。哪怕是他的挚友.夏油杰。
他只相信自己,相信名为“五条悟”的最佳囚笼。
别说是已经被坏孩子骗得什么都不剩的五条葵了,如果不是五条悟此次外出,不方便携带夏目沙罗,夏油杰都捞不上临时监护人的责任。
只是,怕是五条悟都从未料想过,他交付过信任的堂弟.被视为一同革新咒术界的战友,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喂!你这个咒术师,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地用我们的猫小姐当借口啊!”
听不得外人把锅甩到夏目沙罗身上,江户川乱步瞪着深翠的眼眸,机关(木仓)吐子(弓单)似的,突突突地揭穿矛盾之处。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这个,根本犯不上和‘魔人’合作。把战局放在横滨,更是耗时费力又不讨好的活!”
“那个白毛饭团,毫无疑问,是想把横滨搅乱的惯犯!上次涩泽龙彦的突然出现,我就觉得事出有因,虽然信息不足,暂时还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你嘛……”
越说越生气,名侦探拿出眼镜,要用“超推理”看穿这个咒术师的话术,神色却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冷凝下来。
祖母绿的眼睛像是结了一层寒冰,他的声音也几乎要冻住气息。
“——你,是想杀了她啊。”
这并非疑问,而是陈述推理后的真相。
如同龙被触及了逆鳞,鹤丸国永鎏金色的眸子瞬间蒙上了微暗的光,虽无刀出鞘,杀意却已经刺在了五条葵的背上。
五条葵有些苦恼地笑了笑:“请不要说得这样难听,江户川君。只是过去一些不太成熟的念头而已。”
竟也有人恰到好处地为他捧场。
“是啊,侦探先生,这可多亏了我的劝说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费奥多尔,不知为何突然开了口,被众人聚焦。不顾Reborn抵在自己太阳穴的(木仓)口,他咳了咳,一副病弱温和的青年形象。
“被五条先生找上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当爱意发苦.成了毒药,被情爱逼到疯狂的男人,如果写在‘书’里,一定是相当精彩的故事吧。”
“不过在了解到沙罗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之后,我就好心劝五条先生改变了计划……这样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宝物,若是摔碎在我手上,可就成了罪过了。对吧?”
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勇气,费奥多尔胆敢抢过五条葵的话头,笑盈盈地触上夏目沙罗的视线。
“从知道您开始,我就十分期待和您见面的日子,沙罗小姐。今天终于如愿所尝。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满足一个阶下囚的好奇心?”
其实并没有等夏目沙罗营运的意思,他自顾自地提问。
“——分明身为怪物,却强行行走在人世间,假装与人其乐融融的样子,难道不累吗?”
下一秒,洁白的鹤羽擦着费奥多尔的颈侧飞过,染上猩红。
伸手遮住夏目沙罗的眼睛,鹤丸国永那双非人的黄金瞳在暗处愈发煜煜生辉,凛然刀光几乎要化作实体。
“何等傲慢无礼之徒。”付丧神轻声地一字一句,“做好以死,向我的主公谢罪的准备了吗?”
费奥多尔微笑以对。
可夏目沙罗却拉下了鹤丸国永的手。
或许是多亏了五条悟和“书”两个气人玩意的实践训练,她神色寡淡,没有一丝波动,反而狐疑地来回巡视了费奥多尔与五条葵良久。
最终,她得出结论。
“……你们,是在故意激怒我啊。”
右拳击上左掌,夏目沙罗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起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是偷看了家入老师那边的报告,想试着让我情绪失控,看看咒灵化的可能性吗?”
“如果真是这样,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吧?连路人都算不上的家伙——啊,对了。说到这个。”
说着,夏目沙罗从鹤丸国永怀中跳下,右手顺便抽出了付丧神腰间的刀,走到五条葵跟前,用刀刃抬起青年的脸。
“你,不是葵君啊。你是什么东西?”
她认真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五条葵,其实从开局开始,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有伏笔暗示。
我觉得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吧(?
第131章
雪白的刃逼得“五条葵”不得不抬起头。
如同在鉴定洋娃娃是否是劣质伪造的冒牌货,夏目沙罗用另一只手去触碰青年熟悉的轮廓,从眉眼到唇峰,自肌理深入至充盈在躯壳中的情绪。
在初次重逢时,她就察觉到五条葵的味道产生了变化——不再是记忆中清甜的芒果气息。
芒果的香气变淡,转而平添了几分苦意。是浓茶的那种苦,而且没有回甘,醇厚悠长,几乎要盖住芒果本身的味道。
考虑到情绪波动的确会让味道改变,而且芒果的基调并没有消失,所以夏目沙罗当时认为,这是五条葵失恋之后的正常现象。
但现在再换个角度来思考,比起五条葵失恋之后心性大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更倾向于,这个家伙并非本尊。
毕竟金子就算被熔炉融化.被铁锤锤炼,也依然是金子,不会变成一滩黑泥。
能够得到五条悟那么难搞的家伙的认可,五条葵绝不是会被情爱动摇本心至此的人。
可这幅身躯,这股源自情感的芒果香气,又的确是五条葵没错。
夏目沙罗若有所思地撩开青年额前的碎发,视线落在被隐藏起来的缝合线,逐渐将这个人与当初袭击乙骨和里香.诅咒伏黑津美纪的兜帽男联系起来。
……缝合线吗?
以前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指腹慢慢摩挲过凹凸不平的痕迹,当她抽出绑在大腿的匕首咒具,准备划开那些丑陋的十字缝线时,“五条葵”却抬手试图阻挡。
他的神色温柔而怜爱,深棕色的眼眸浮动着细碎的光,像极了曾经对恋人任性主意的没辙模样,有掺杂了晦暗难明的无奈与悲悯。
“别这样,纱织……别这样。好吗?”
即便早已认定了这不过是个冒牌货,但在这个瞬间,夏目沙罗依然忍不住晃了神。
真的很像。
这个冒牌货,和所有人记忆中的那个五条葵——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安然无事地冒名顶替到现在。
……所以,他是有,葵君的记忆吗?
想到这点的那一刻,夏目沙罗打算挣脱对方的动作,停滞了很短暂的一个瞬间。
但也仅仅只是快如错觉的停顿,她用刀尖一根根挑开缝合线的动作缓慢却不容退缩,那眼神与胸腔中寄居的心脏,同样坚如磐石。
最后一根缝合线被割断。
夏目沙罗的指尖点在五条葵的额角,还未发力,只见青年的头颅突兀地以缝合线为中心,像是灵活的盖子那样,向外打开!
没有四溅的鲜血,没有复杂的颅内组织,空空荡荡的颅骨内跳动着的,是长有唇齿.能开口人言的……大脑?
即便隐隐有感,但在真正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夏目沙罗还是不禁呼吸一窒。
脑花一般的怪物分明在狂笑,可那双温和的.永远有光不灭的棕色眼睛,却被濡湿的雾气浸润,聚成水滴,向下坠落,直至粉身碎骨。
“连自诩要庇护身边之人的五条悟都没有察觉出异样,为什么你会看出来呢?夏目沙罗。明明是你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这个男人啊……”
脑花用上了明知故问的虚伪的疑惑语气,以属于五条葵的声音,低沉地.蛊惑()地,将煽动性的语言钩织成陷阱。
“五条葵,的确是个十分有趣的家伙。出生自五条家,继承了纯正的血脉,却毫无野心,对力量和权势都没有追求,只觉得家族是泥沼.是枷锁,渴望逃离。”
“五条悟让他走上了‘无私’的道路,但是,沙罗小姐,你是点燃他对‘私欲’的火光。”
“丧失了对追求自我幸福的欲()望,只希望自己能以正确的姿态死在帮助他人的道路上,所以拼命工作,自愿接受所有最困难.最危险的工作,最后为了拯救普通人,自己倒在咒灵围攻之下的狼狈样子……真是连我看了都会觉得可怜呢。”
“啊,对了,他最后脑海里浮现的念头是——”
话到一半,那副躯壳的双手不知为何,突然忤逆了身体此时的支配者,扣住了滚动的喉头。
可终究也不过是断头蜻蜓如本能般条件反射的触动。
怪物操纵着五条葵露出温柔的笑容,以怜爱的口吻与姿态,慢条斯理地,试图将沾满毒药的刀尖刺入猎物的心脏。
“——‘那些人应该都逃走了,所以就算现在睡着了也没关系吧。已经,没有人在等我了’。”
想听的故事都听完了,感觉再让这个怪物废话下去,只会开始影响自己的心情,于是太宰治向脑花伸出手。
可夏目沙罗快了他一步。
“那又如何呢。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难道分手之后,我还要负责起前男友的一生吗?你可别想道德绑架。”
“比起这个,胆敢这样出现在我面前,说明你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吧?”
夏目沙罗是有愤怒的,但这种愤怒并不源自对过去的懊悔,而是针对脑花窃取五条葵的身体,利用五条葵去做坏事。
即便要死,五条葵也应当如他所望,是以正确的姿态死在帮助他人的道路上——这样才对。
挡开了太宰治的手,她指尖点在脑花上,瞳中缭绕着红色的雾气,身上属性为“吞噬”的咒力开始涌动,一字一顿地说。
“亵渎死者,可是除妖师和咒术师共同的大忌。就算被我吃得连残魂都不剩,也不能有怨言哦。”
夏目沙罗发动了她的咒术。
可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脑花突然又笑了。
——不可思议的,夏目沙罗的咒术不但没有生效,甚至反过来被什么存在吞噬了。
下一秒,混杂的庞大咒力经由二人肢体相触的部位,向着她体内的“核”汹涌袭来!
此前吞噬的福泽谕吉和森鸥外身上的.还未消化的诅咒,成为了这股洪流的桥梁与引导者,里应外合,眨眼间将名取周一辛苦构建的封印碾压冲垮!
夏目沙罗瞬间丧失了对肢体的掌控。
污秽诅咒与神明庇护的平衡摇摇欲坠,为了极力维护身为“人”的最后一丝清明,她甚至无法分心对外界做出回应,只能机械地接收最近的信息。
暴起的咒力将周围的人都排斥开,能在这样的风暴中安然无恙的,唯有始作俑者“五条葵”,以及手持特殊信物的费奥尔多。
不过即便如此,二人也没有靠近僵在原地的夏目沙罗。
费奥尔多活动活动被长期束缚而酸痛的肢体,视线落在如同炸(弓单)倒计时前.安静却危险的夏目沙罗身上。
“已经坚持五秒了么……这可和我们的计划不同。咒术师先生,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脑花的能力是操控死者,能获取他们的一切,包括记忆与能力。
原本他的猎物是特级咒术师.拥有独一无二的咒灵操术的夏油杰,可白川乡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角色,夏油杰并未如他设想那般,走上毁灭的道路。
由于时间紧迫,他退而求其次,找上了没有强力术式但身份特殊的五条葵。
可五条葵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五条葵并非没有术式,而是自己选择了封印,选择了默默无闻——因为,他的术式,是“创造”。
与夏目沙罗能够“吞噬”咒力以强化自身的天赋不同,五条葵不能直接使自己变强,却可以借助他人或自身的咒力,“创造”咒灵。
素材越具有智慧,咒力越醇厚,创造出来的咒灵就越强。
而最佳的素材,是人类。
咒术师对自己与生俱来的生得术式,拥有某种微妙的感知和直觉。五条葵在意识到他的术式核心之后,就决定此生不再使用。
因为有时候,咒术师如何使用术式,并不取决于自己的意志。
凭借五条家子弟的身份,他找到了封印术式的咒具,将自己伪装成没有利用价值的非术士,期望度过平稳普通的人生。
即便后来改变了想法,五条葵也只是成为了辅助监督,而不是咒术师。
他大概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的术式不但会被用在人类身上,还用在了自己喜欢的人身上。
可对脑花而言,他只觉得放弃了这种能力的五条葵,真是暴殄天物,愚不可及。
他计划用这个能力和“五条葵”的身份,与费奥多尔联手,搅乱横滨.挑起战争,让更多的恐惧成为蕴养咒灵的温床。
只是,或许是因为这项能力太过特殊,且也包含了一部分“吞噬”性质,脑花意外发现,五条葵残存在这幅躯体中的本能比以前的寄生者更多。
尤其是关于五条悟.关于“扇野纱织”。
他本来是打算先杀了“扇野纱织”,抹去一个不确定因素,却因此意外发现了夏目沙罗,以及她更多的秘密。
于是脑花改变了想法。
——没有比夏目沙罗更适合成为超规格咒灵的存在了。她会成为他最大的王牌,最好用的棋子。
缜密的布局,环环相扣的陷阱,才终将猎物引导了这一步。
只是,与猜测的不同,夏目沙罗比他计算的要更固执。
原本预想如此天真任性.备受宠爱的少女,在精心设计的巨大咒力冲击之下,最多撑不过三秒就会咒灵化,可夏目沙罗直到现在,也依然维持了人的姿态。
任谁都能看出她离堕落只有一线之隔,可她执着地死守在“人”的这一边,不肯越雷池半步。
……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呢?
脑花并不在意这一点,只是遗憾自己不能亲眼见证超规格特级咒灵的诞生。
那应该是极致绚烂的一场烟火吧。
以在场人类之性命点燃的盛宴。
他冲费奥多尔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反正夏目沙罗一旦咒灵化,就会成为他的提线木偶,会自发地向他靠近,听他驱使。
数不清的咒灵被释放,拦住了本就受咒力侵扰的众人,二人施施然地从风暴中心离开,竟无人可拦。
………………
…………
……
吃了个惊天巨瓜的狗卷棘,一直保持着“啊?啊??啊???”的瞳孔地震状态,简直被瓜包围.不知所措。
直到“五条葵”抛出咒灵,他才被长久以来的本能驱动,努力保护其他人不被咒灵伤害。
可他没有靠近风暴的中心。
狗卷棘终于知道,五条悟很久以前通知他和夏目沙罗组合搭档时,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