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我恶心。”
寂珩玉没好气道:“忍着。”
桑离:“忍不了,我想吐。”
寂珩玉头也不回:“憋回去。”
桑离:“……”
行,算你狠。
那群蝠鸟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刚被寂珩玉烧死了一部分,剩下的残渣余孽又不死心地杀了回来。
寂珩玉心情不善,[寂无,寂寻。]
他在识海与之对话,[杀光。]
飘在后面的桑离晕头转向,根本没看清什么情况。
就见从他的身体里飞出两道光,一红一黑,它们冲至身后眨眼间,蝠鸟一个不留。
嘶——!
桑离倒吸了口凉气。
她一向知道寂珩玉身为男主角,手拿的是龙傲天剧本,就算仙髓受损也强过众仙,但是今时所见仍是超出预料。同时桑离也不禁庆幸起来,若无缠丝蛊,当日在万水郡都就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就是——
好想吐。
“君上,您老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桑离面色扭曲,脖子憋到发青。
“麻烦。”寂珩玉冷冷嫌弃一声,挥扇她勾了下来,轻松抱在了怀里。
桑离麻雀似的窝在他怀间不敢动了。
寂珩玉……在抱她哎。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寂珩玉的下半张脸。
男人手臂有力,胸膛结实,身上蔓延着清冽的气息,桑离对这股味道很熟悉,第一次,还有上上次,他都是用这样的气息包围着她。
这还是头一遭,两个人都在清醒中接触着。
寂珩玉低头,对上桑离视线,冷着脸凶她:“别看我。”
桑离感觉到男人心情不好,以前就算再不开心,也不会这么直接表达。
想来估计是她麻烦到人家了。
自知理亏,桑离老老实实把眼睛死死闭上,半点都不敢睁开。
寂珩玉又低头,眼神掠过她一颤一颤的睫毛,微微扯了扯嘴角,心情又好转些许,抱着她的力度也缓慢收紧了些。
在龙山幻林图烧尽时,寂珩玉及时抱着桑离飞了出来。
外面焦灼等待着不少人。
除去三名弟子和奉命等待的几个伏魔卫,司荼和沈折忧也都没有离开。
见他们出来,司荼着急迎过来:“桑离怎么样了?”
她热切的举动让寂珩玉收敛神色。
神女面上的担心并不是装出来的,他心存一丝警惕,淡淡扫了眼桑离,发现她不知何时晕睡了过去。
“身中剧毒。”寂珩玉漫不经心扯着谎。
“啊?”司荼瞪大眼睛,果然受骗,“我那边有医师,若不然……”
“多谢神女,不过就不用劳烦神女了。”寂珩玉笑得和润而疏离,“此毒是异域之毒,只有朔光殿的解药可解。”
听他这样说,司荼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寂珩玉是无衍照虚真君的徒弟,而无衍照虚真君又是万年来第一个难见的医仙,他那边的药自然比天阁的好。
何况……
司荼暗戳戳想着,寂珩玉英雄救美,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最好发生点什么,也省得她再用下药这种龌龊的法子。
想开了,司荼也轻松了,拉了拉沈折忧的袖子,“师兄,我们回吧。”
沈折忧眸光闪了闪,并未跟着离去,道:“在下擅自搜查了一番,发现月林魔物行动,气息与渊牢周围的类似,恐怕是有魔族越狱。”
魔族越狱并不是什么小事。
自开天辟地以来,仙魔不两立。
一般遇到魔修都是直接一杀了当,仅有寥寥几个魔头因为各种原因被羁押在渊牢,这些魔头的能力非同小可,不管越狱者是谁,都会给九灵界造成不小的麻烦。
寂珩玉:“此事自不会懈怠,有劳沈仙主操心了。”
他抱紧桑离,转而对弟子三人道:“这个仙婢的毒不可耽搁,本君先带她去解毒,你们三人仔细盘查,不可放过任何细节,之后再与我禀报。”
三人恭敬颔首:“是。”
寂珩玉转身离开。
他步伐如风,很快就带着桑离回到朔光殿。
没进内殿瞬间,桑离身上伤口愈合,一点点转移给寂珩玉。
点点血迹洇湿他雪白长衫,尖锐疼痛跟着扩散。
这点疼对寂珩玉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无视伤痕,一路从容地抱着桑离进入寝舍,在自己休憩的内榻和外间选择了外间。
外间是小婢休息的地方,不过归墟建宫以来,这地方就一直空置着。
地方不算小,只是阴冷了些,不如里面暖和。
想了想,寂珩玉又抱着桑离往里殿走。
正欲把她放在那张神龙木所制的床榻上,寂珩玉手臂又顿住了。
寂珩玉死死凝着桑离衣衫上的血痕,犹豫着凑上去嗅了嗅,血腥气很重,夹杂着一些女儿家才有的馨香,但是依旧不好闻。
他又看向自己床榻。
上面铺着四层白玉丝暖被,整洁,透着熏香,就算是寂珩玉,重伤时也绝对不会一身脏污地躺上去。
寂珩玉抱着桑离转身,毫不犹豫把她放在了外间那张有点坚硬的榻上,长袖挥动,点燃外间所有的烛火。
桑离睫毛闪了闪,似乎马上要醒来了。
寂珩玉皱眉,不愿以这等面貌示人,或者说,他不想让桑离觉得,是他专门去救她。
他宁可她继续厌她;也不想落她半点的亲近。
“寂寻。”
寂珩玉召出寂寻,顺道又把心脏给了他。
一身黑衣的寂寻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侧,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
“看着她。”
撂下这句话,寂珩玉扭头回到里殿。
烛火摇曳通明,原地只留下寂寻一人,他的眼神一点点落在桑离的脸上。
寂寻去打来水,小心翼翼为桑离擦拭着脸上血渍,褪去鞋袜,连手脚都擦的干干净净。
最后犹豫一瞬,动手去剥离她的衣服。
腰间的系带正解到一半,一只比他小上许多的手扣了过来。
“你脱我衣服干吗呀?”
桑离还迷蒙着,初醒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黏腻。
寂寻脊梁一僵,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住不动了。
第1章 039
寂寻慌乱间收回手, 害怕去看她:“我……想为你换身衣裳。”
桑离还没有完全清醒。
衣服上都是血,腥气也很重,闻起来确实不太舒服。
不等寂寻动手, 她自己就把外衫脱了个干净, 只剩下一身白色里衣。
尽管没露什么,寂寻仍是红着耳根调整身姿, 只留给桑离一个后背。
她重新钻回到被子里。
盯着他的背影恍惚许久, 最后瞳孔地震,猛然反应过来坐在身前的不是别人, 而是寂珩玉!!
那这里是?
她环视一圈, 果不其然, 这里是朔光殿。
桑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君上我……”
寂寻:“我们的情况特殊, 不便把你交给旁人, 于是就将你带了回来。”
桑离虽然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却也并没有深究。
毕竟他说得没错, 他们两个人的情况确实不好让外人知晓。
这样说来,桑离才发现身上累是累点, 倒是不怎么痛了, 她尝试活动手腕,伤痕痊愈, 恢复如常。
桑离不禁看向寂寻。
她能好这么快,该是又反噬给寂珩玉了。
桑离又不是真的冷心冷肺之人, 纵使寂珩玉之前对她存了杀心,可是这次也确实救了她。
“我记得我手伤挺严重的, 让我看看你的。”
说着,她就去拽他的手。
寂寻条件反射避开, 她一下子拽了个空,一恍神,意识到自己越矩,“抱歉,君上。”
寂寻平放膝前的双手微微拢紧,他垂下的睫毛颤了颤,笼罩在阴影中的侧脸愈显得晦黯不明。
忽然,血痕一点点从他掌中抽裂,血淋狰狞。
“怕是会吓到你。”寂寻说,“想看便看吧。”
他伸手过去。
桑离怔怔凝着他的手掌,都是新伤,几乎无一块完好。
桑离知道这有多疼。
蝠鸟每啄一口,肉都会撕下去一块,到最后疼着疼着也就麻木了。
对寂珩玉来说,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他本不用代替她承受这些的。
桑离缓慢支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
她手很小,就算两只一起也没有他的一只手掌大。
寂寻由她握着。
她看伤,他看她。
“我会找到解蛊之法,以后也……尽量保护好自己,不必再让君上替我承担这些。”
她的承诺中有几分自愧。
寂寻扬了扬睫,一点都不想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也不想听她说这番话。
寂寻是一介傀儡。
若是可以,他愿为她死去。
——这是这颗心脏赋予他的意义。
他伸出手去触碰她鬓角的发丝,指尖轻柔,甚至不敢触到她的皮肤。
桑离一愣,抬眸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
这样的寂珩玉让她陌生,好比换了个灵魂,眼前之人是锋芒全敛,平和的一团水,在那双眼睛里,桑离看不到半点防备和以往的冷漠。
“君……上?”
桑离心念一动,不禁后退。
寂寻垂下双手,烛火摇曳间,他低下头说:“你日后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不必因为我就有所顾虑。”他说,“……我希望你能自在些。”
桑离恍了恍神。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番话,说这话的人还是寂珩玉。
其实桑离明白,寂珩玉能这般对她,出于本心的少;多是受制于蛊,但是不论如何,确实让她在这个世界找到些许安慰。
“我希望……君上也能自在些。”
上次他业障发作,桑离就看明白了,他身上压了诸多担子,也难怪他总是疑忌猜疑,到最后走上对抗天道的灭世之路。
原著里寂珩玉的结局并不是善终,更没有坐上那把神座。
他以身祭了自己一心所求的道,同时也颠覆了六界苍生,用陨灭神魂的方式换来一个他心目中的六道。
桑离能看出来,当下寂珩玉所作所为,为的还是世间的太平安宁,如若可以,她不希望他遵循原著,继续走向那条覆灭道。
寂寻心潮难平。
忽然,一道影子出现在她的身后。
他站在帘子后面看着二人,鸦色帘帐遮掩着他的身影,却遮掩不住那双如同冰刃般幽冷的视线。
寂寻呼吸微窒,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如同是一个正在行窃的小偷,他被当面看破,低劣的心思无处遁形。
可是他也很想知道,在寂珩玉心中,桑离处于怎样的地位。
若能……
若能什么?
他不敢细想下去,然而蠢蠢欲动地想要去印证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寂寻的身子缓缓俯了下去,佯装没有看到寂珩玉,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桑离霎时愣住:“君上?”
寂寻声音很低:“胸口有些疼,马上就好。”
他只给她看了手上的伤,身体上的伤估计都遮在了皮肤下面。
桑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她不想当白眼狼,于是安分不动让寂寻靠着。
寂寻小心抬眸,
寂珩玉已转身走回里面,寂寻下颌线绷紧,缓缓起身跟了进去。
离去之前,还不忘给桑离施加一道清梦咒。
“主人。”
寂寻对坐在床榻上的寂珩玉行礼。
寂珩玉的目光停留在他伤痕累累的左手上,勾唇笑了笑,笑容意味不明。
他慌张地把手背过去,仍没有抬头。
“比起寂无,我对你尤为用心。”
寂无:[主人,我还听着呢……]
寂珩玉慢慢站起来,绕着他转了一圈。
最后一把抓起了寂寻的手。
他死死盯着他指尖的新伤,“制作你这具身体时,我拔下了自己的逆鳞,用作你最坚硬的皮肉。”寂珩玉慢条斯理说着,指尖一点点嵌进他的伤痕。
随着力度加深,顿时血肉狼藉。
寂寻依旧毕恭毕敬低着头。
“我允许你的一些心思,但是最好不要对我耍用心机。”寂珩玉温和地对他说着,“寂寻,你是我抽取出来的一部分,你想要什么,我心知肚明。”
最后手腕施力,竟生生扯下他整条左臂。
寂寻是傀人。
哪怕他有身体,有感知,有情感,也仅仅是一具寂珩玉所做的傀人。
前行拔下的左臂并未出血。
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肩膀的断裂口整齐,里面是杂密纠缠的红色血线,那是“魂丝血线”,就像是缝制布娃娃所用的丝线,用来牵连肢体运作。
寂珩玉掌中的断臂一点点化作烬尘。
他是在告诉他,他只是个傀人,哪怕拥有他的心脏,也永远成为不了寂珩玉。
寂寻面色苍白,神色脆弱得像是要马上碎裂。
邪魂煞魄之间本身就不会产生什么惺惺相惜的情感。
寂无行事作风较为乖张,身体已被销毁多次,见此顿时开始起哄:[他不老实!主上您快杀了他,身体没了,记忆也会跟着消失,到那时他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