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地触感冰得歌莉娅缩紧了手指，她抬起头望向一边，一颗颗珍珠如同泉水一般从那维莱特埋首的枕头中涌出。
歌莉娅接住几颗珍珠，其中蕴藏的情感迅速传入指尖。喜悦、兴奋、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独独没有悲伤。
望着那维莱特耸动的身躯，她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珍珠是泪水吗？那维莱特是什么泪水会化为珍珠的美人鱼吗？
歌莉娅顿时玩性大起，作为一个游戏爱好者，她最喜欢在游戏中探索新玩法，登龙、卡bug样样精通。难度越高，越能激起她的挑战欲。
珍珠的颗粒越来越大，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排山倒海地涌出，噼噼啪啪地掉到了地上，滚得满屋子都是，一层又一层地堆叠起来。
直到两人快被掩埋起来的时候，珍珠的产出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那道悠远的声音再次在歌莉娅的脑海中响起。
“恭喜你通过隐藏试炼：寂寞的王夫。”
一块记忆碎片在她的脑海中亮起，似乎是这座宫殿对于王夫的记忆。
在那个俯视角中，海之王从不曾出现在王夫的房间中，画面中总是他一人独守空房，每夜默默地掉小珍珠。
歌莉娅看着他落寞的身影，不禁有些动容。
如此看来，这个隐藏的试炼是王夫的执念所化。她出现在这里，做了让那维莱特开心的事情。当欢乐的泪珠取代了悲伤的泪珠，王夫的执念也在无意中化解了。
歌莉娅把那维莱特从枕头中挖了出来，只见一道道汗水从发间顺着潮红的面庞淌下。
那维莱特彻底理解了虚弱一词的含义。原来变弱不只有受伤这一种方式。他人虽然弱，眼神却比猛兽还凶恶，像是要吞吃了歌莉娅一般。
这个眼神看得歌莉娅背后嗖嗖刮冷风，等考验结束之后，她是不是应该躲着那维莱特走？
她讨好地亲了亲他唇上的咬痕。
“这是怎么回事？”歌莉娅抓起一捧珍珠，松开手，哗啦啦地洒下。
那维莱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珍珠里，“这个王夫有泪失禁体质。”
这个体质让歌莉娅产生了许多独特的想法，她正打算利用考验为所欲为一番时，突然被莱昂叫出了房间。
“你再说一遍，谁自杀了？”歌莉娅抓着莱昂的衣领，急切地问道。
“绫人公子他没死成。”莱昂等歌莉娅喘了口气后，又道，“但也快活不成了。”
“那还不快走。”歌莉娅风一般地冲了出去，生怕晚了就赶不上关键剧情了。
“我跟你一块去。”那维莱特从珍珠海中游了出来，跟上了歌莉娅地步伐。
毫无防备的莱昂踩上了冲到廊上的珍珠，整个人像溜冰一样向前滑去，狠狠地撞倒了墙上。
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两位上级的身影。
*
歌莉娅出现在绫人家时，他正歪着身子斜靠在座椅上，脖间深重的红痕触目惊心，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中午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歌莉娅坐到了绫人身边，关切地问道。她觉出海之王是真心关心眼前这位情人的，只是令她稍微感到不适应的是，这种关心不似对情人，更似对小辈。
绫人抬起头，幽怨的眼神瞬间缠绕上来，与平日里温柔地眼神大相径庭，看得歌莉娅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我若不这样，哪里还能见到陛下呢？”他的手指点上了她的肩头，逐渐捏紧，像是要掐碎她的骨头一般。
及时赶来的那维莱特挥开了他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您还带着王夫来了？”绫人眼中的幽怨更加深重，仿佛能淬出毒来。
“听了你的事情，大家都很关心你。”歌莉娅抚平手背上竖起的寒毛，温声安慰道。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们喽。”绫人从桌上拿起两个茶杯放到两人面前，端起茶壶在杯中蓄满了水。
“陛下王夫请用茶。”绫人嘴上说着敬语，脸上去不带一丝尊敬，反倒像是在嘲讽似的。
“不用了，我们过来就是看看你状况如何。”歌莉娅拒绝道。这茶水怎么看着跟鸿门宴似的。
“陛下的关心果然都是假的，连我这的水都不肯喝。”绫人撇了撇嘴，极为不悦。
“当然不是，我是真的关心你。”歌莉娅指着才进门的莱昂道，“你看，我的侍卫都没有跟上我的速度。”
绫人的幽怨之情稍稍淡了些，再次道：“那就请用茶水吧。”
看来她说的话并不是金科玉律，还是有人不会听的。歌莉娅正犹豫着，莱昂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替她喝下了那杯水，擦了擦嘴说道：“跑挺累的，谢谢绫人公子的茶水。”
一阵阴风刮过，敞开的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了，莱昂手中的茶杯碎成了几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歌莉娅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像是石化了一般，僵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你做了什么手脚？快放开我。”歌莉娅望着嘴角轻挑的绫人，害怕地问道。
绫人并不答话，双腿渐渐合成一体，化成了一条长长的鱼尾，缠到了歌莉娅的腰上。
他搂住她的脖子，趴到她耳边轻声道：“你这么防备我，怎知我若真想留住你，又何须通过茶水？”
歌莉娅低头看着那条波光粼粼的漂亮鱼尾，呼吸粗重了起来，这鱼尾在她的腰上越缠越紧，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的尾巴很漂亮。”既然这条美男鱼不听她的话，那就只能顺着他的意来了。
腰上的束缚果然松了些，“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歌莉娅暧昧地说道，像是在观赏稀世珍宝一般，由衷地赞叹道，“真漂亮。”
“陛下。”绫人的声音软了下来，眼中现出迷离之色，唇一点点地靠近她的脸颊。
那维莱特不知内情，只道她被身上那条化形后异常妖艳的人鱼勾得心摇意乱，当即进入了角色，一股悲伤之情满上心头，小珍珠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哒哒哒哒地在地上弹跳着。
珍珠落地的声音勾起了绫人的注意，他低声恨道：“碍事的家伙。不就是会掉珍珠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骤然松开了歌莉娅，游向那维莱特，扼住了他的喉咙。
“明明我先来的，为什么你可以成为王夫？”
“这不关他的事，是我的决定。”歌莉娅心急如焚地喊道。
“哼，还不是你看他会掉珍珠，才会被他迷惑，你以前明明很喜欢我的。只要他消失，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了。”绫人的脸上现出疯狂之色，手上的劲力愈发地狠绝。
“我们从前是什么样的？”歌莉娅问道。
“你以前很宠我的，每天都陪着我，和我聊天，和我玩耍，在我害怕的时候哄我入睡……”绫人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往昔的回忆。
这是触发了剧情了吗？歌莉娅借此机会，焦急地问向身边的莱昂，“他昨天跳舞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癫狂？”
“不知道啊。印象中他是一个很胆小的人。”莱昂回答道。
“你有人物的记忆？”歌莉娅的眼神火热了起来，关键线索是否在莱昂身上？
“是的。”
“那你不早说。”要不是石化了，歌莉娅简直想踹他一脚。
“您也没问啊。”莱昂委屈地说道。
“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莱昂低下头，“我就知道这么多。”
啊，没用的家伙！歌莉娅绝望地叹了口气。绫人说了一大堆的日常生活，根本提炼不出什么关键线索。难道就要折在这里了？
莱昂低下头后，恰好露出了脑袋后的油画。
歌莉娅猛地一看，忽然觉得画面上的人物有些眼熟。细看下来，这不是她、绫人还有钟离吗？
看画中的情形，绫人似乎还未成年，钟离像是托孤一般把绫人交到了她的手中。
这幅画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眼看着那维莱特出气多进气少，珍珠都掉不出来了，歌莉娅急得火烧眉毛。
“可是自从王夫来了，你就变了，你把宠爱分给了很多很多人，不再来看我了。”绫人的碎碎念再次传来。
几条线索突然连接在了一起，歌莉娅心意一动，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来看你吗？正是因为我爱你。”
“你在骗我。”绫人嘴上不相信，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她。
“我问你，你为什么想杀王夫？”
绫人苦笑了一声，“因为他是那个唯一能与你并肩之人。”
歌莉娅引导道：“那你要是成为了王夫，是不是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绫人勾勒出了一个既惊且喜的答案，他的手上顿时卸了力，松开了那维莱特，说道：“你在保护我。”
“是啊。你忘了吗？我一直都在保护你。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保护你。绫人，你是我最想保护的人。”
那维莱特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然而珍珠掉得越多，绫人就越开心，懒得再与他为敌。
绫人回到歌莉娅的身边，但他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打消，“那你怎么还有那么多别的情人？”
“情人越多，你不就越安全？难道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吗？”歌莉娅试探地问道。
“是啊，我的身份。”绫人眼底闪过一丝哀伤，他长叹了一声，“人人都觊觎我身上的宝物，只有你真心爱护我。你为了我自污名声，我却这样怀疑你，甚至想杀你。我这是怎么了？”
绫人发出疑问的那一瞬间，眼中的怨色被惶恐取代，他的手抖得像筛子一般，仿佛经历了非常恐怖的事情一般。
歌莉娅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再看向莱昂和那维莱特，他们也恢复了知觉。
“陛下，我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我控制不住自己。您生我的气了吗？”绫人面上写满了害怕，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
这个转变太快，让歌莉娅不敢轻举妄动，她摇了摇头，“怎么会，你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绫人讨好地说道：“其实那个宝物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吗？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不等歌莉娅答应，绫人便从心口引出一束淡金色的光芒，凝成了一块宝石，挂到了她的脖子上。
当那块宝石贴到她胸口上的时刻，悠远的声音再次传来：“恭喜你通过隐藏试炼：故人之托，获得宝石碎片一块。”
第59章 海獭集结
一块记忆碎片在歌莉娅的脑海中亮起，原来绫人扮演的情人其实并非海之王的情人，而是她受故人之托，加以保护之人。
两人相识之时，他还是一个不大的少年人鱼，才让海之王对他格外关照。他的这块宝石乃是家传，有石化之能，是以被许多人觊觎，给家族招来了灭门之祸。海之王为避免他被追杀，才教他化形，并给予他情人的身份，让他受自己庇佑。她多情的名声在外，不会有人相信身怀异宝之人甘愿为其中之一。可惜他不甘空有名头，竟然因爱生恨，想要和海之王同归于尽，好永远葬在一起。
又是个为海之王伤情之人执念所化的考验，这海之王情人众多，该不会有成百上千个类似考验在等着她吧？
歌莉娅惴惴不安地看向绫人，却发现他眼中的神色一言难尽。
这是走完剧情，恢复正常了？
歌莉娅试探地问道：“绫人，你还好么？”
“我怎么变成了另一个人，还有两个人格？我在梦里吗？”绫人捏了捏自己的手，痛的，不是梦。
“差不多吧，这是魔神之力造成的幻境，你被安排成为了其中的一名角色。”歌莉娅解释道。
“是你弄得吗？”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啊。”歌莉娅抱歉地说道。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像是进入了轻小说中的世界。”绫人的目光掠过眼前几位穿着奇装异服的熟人，忍不住笑了一声，“书名大抵是转生成为海王的偏执情人吧。”
绫人坐到了歌莉娅和那维莱特中间，斜了眼那维莱特，又转向歌莉娅，水盈盈的眸子欲语还休，“我演得好么？”
“该出戏了，神里大人。”那维莱特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拉开了他和歌莉娅的距离。
“这个幻境不是还没坍塌吗？我们还是戏中人呢。”绫人向后靠了靠，哂笑了一声，“当个偏执狂的感觉真不错呢，可以不管不顾地把欲望放大到极限。”
自从父亲去世，接手神里家家主之位后，他就学会了克制欲望。从那时起，他再也没有了自己的爱好，只为社奉行而活。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全凭自己心意而动的时候了。
若是在神里家遭难时，有人为他撑起一把伞，他会不会也像戏中之人一样疯狂地爱上恩人呢？
那维莱特看着绫人越来越不对劲的眼神，警觉地说道：“既然神里大人已经没事了，我们就回去吧。”
他跨过绫人，拉起歌莉娅地手，急不可耐地朝门外走去。
绫人望着歌莉娅远去的背影，怔在了原地许久。他刚刚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可感觉确是真实的，缠上她的时候真的很舒服，是从未有过的宁静自在。
“你到底有多少个情人？”走出一段距离后，那维莱特突然顿住了脚步。
“报告王夫，一共有一百五十八位。”莱昂快狠准地报出了数字。
海之王吃得这么好的吗？歌莉娅暗叹完后，立刻对自己的处境产生了新一层的担忧。要是他们都有执念，她得化解到天荒地老去啊？
那维莱特的长袖挥出破空的响声，透着难以消解的怒气，“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你能不能给她做个好榜样？”
“只要你别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等会，你说什么，女儿？谁的女儿？”歌莉娅大惊失色。
“当然是我们的女儿。你看，她来了。”那维莱特的眼中忽然盛满了慈爱的光辉，再也看不出一点大审判官的影子。
这是什么鬼剧情，天可怜见，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怎么就连女儿都有了？这也太突然了。
“夏洛蒂？”看着由远及近的活泼姑娘，歌莉娅怎么也无法叫出女儿二字。
“母亲，我刚刚和姐姐们去海上玩，遇到了一位王子。”夏洛蒂拉着她一脸羞涩地说道。
情窦初开了？歌莉娅顿时产生了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不对，她怎么还真拿朋友当女儿了？
歌莉娅压下奇怪地想法，说道：“既然喜欢，就去追求呗。”
“胡闹。”那维莱特斥道，“我们这一族又不能长期在岸上生活。”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别把女儿教坏。”那维莱特的脸色比乌云还要阴沉。
“哎，你们别吵了。我已经有办法了。”夏洛蒂蹦蹦跳跳地向着巫女的聚集地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