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观察着闺蜜的神情,没瞧出什么异样。她将信将疑地问:“白月光就这点杀伤力?”
“你当是核.武.器啊?”俞早一整个无语住,还整上杀伤力了。
宁檬放大照片仔细欣赏了一番男神美照,禁不住赞叹:“你还别说这祁谨川可真上镜,抓拍的照片都拍得这么帅。十年没见了,我估摸着咱们班那些男生也就他能看了。”
这么多年没见,别的男生能不能看俞早不清楚,反正祁谨川的颜值确实扛打,本人比照片还惊艳。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又被拽回到一个小时以前——
“俞早,好久不见!”
男人嗓音微沉,语调平整,咬字清晰,刮入耳中犹如凉风袭过,留下一层细细密密的痒。
俞早惊得脑门差点炸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话没过脑子,直接从嘴里蹦出来,“你还记得我?”
时隔多年,她没想到祁谨川还记得她,并且一眼就认出了她。
祁谨川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坦言:“你变化很大,不过不难认。”
高中时,俞早留着一头及腰长发,她总是绑着松散的马尾,戴一副黑框眼镜,蓝白校服常年穿在身上,一双帆布鞋洗得发白,隐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除了班主任,其他任课老师都不记得她的名字,连同学也很容易忽视她,她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而现在,她蓄着干练的短发,摘掉笨重的黑框眼镜,化着淡妆,穿衣时尚,妥妥的都市丽人。
她从来不丑,长相属于清纯那一款。不说惊艳四座,倒也精致耐看。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细长,鼻骨薄翘,杏眼娇憨,有点古典美人的韵味。
只是过去她太低调,又没打扮,大家伙忽视了她的容貌。
俞早极力稳住心神,拼命在脸上挤出一记很不自然的笑容,“你……你倒是没怎么变。”
男神就是男神,得岁月眷顾,过去帅得阳光,现在帅得深沉,在颜值方面从来就没输过。
祁谨川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淡淡的目光笼在她身上,语气随意,完全是在问候老同学,“心脏不舒服?”
两人今天上午刚在彩超候诊室打过照面,祁谨川现在会这么问,倒也不奇怪。
“心脏没事,我今天是来体检的。”
祁谨川推了推眼镜,“查得怎么样?”
俞早想起自己的体检报告,叹了口气,“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
“当代年轻人哪个不是亚健康,很正常,我们平时就是太缺锻炼。”
谁说不是呢!
工作已经消磨掉了俞早所有的热情,每天下班,她都觉得自己被抽光了精气神,只剩下一摊皮肉。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再去锻炼,最多下楼扔垃圾,顺带遛个弯。
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闲聊两句,不甚热络。一切本该在此画上句号,再无后续。毕竟这座城市这么大,若非刻意安排,他俩见面的概率堪比中彩票。
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本质在于他得不到。就像是天上的太阳,炙热耀眼,可望不可即。
十年前,两人未曾有过太多交集。十年后,近况急转急变,一切变得生疏,仅靠那层浅薄的老同学关系,俞早不觉得她和祁谨川会再产生联系。
事实上,她也确实在为道别做准备。她在心里酝酿片刻,试图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别那么生硬。
然而事态发展却有些出人意外,祁谨川娴熟地递出自己的手机,屏幕白光映出清晰的二维码,“俞早,咱俩加个微信。”
第4章 白月光 (04)
白月光(04)
俞早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哪怕是亲密无间的闺蜜。她把床让给了宁檬,自己抱上被子去客厅睡沙发。
她买的是小户型,两室一厅,一间主卧自己睡,一间次卧被她布置成了书房。她将生活和工作严格区分开。
入职樊林这些年,她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很多时候,公司忙不完的工作她都会带回家做。她把自己关进书房,挑灯夜战,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等忙完工作从书房出来,保管被虐得体无完肤,精疲力尽。有个要求严苛的顶头上司,你甭想糊弄他,设计稿哪次不是改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主卧,躺进自己松软温暖的大床,就像是躺进了母亲的怀抱。她卸下全身的疲惫和压力蒙头大睡。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再醒来,她就满血复活了。
这套房子就是她的复活甲,不论她在工作上被打压得如何,只要回家,她都可以及时充电复活。也不枉她累死累活,省吃俭用,足足攒了七年,凑够首付,买下它。
依到宁檬父母那疯狂的催婚劲儿,她估摸着这姐们后面肯定会频繁来她家住。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书房再铺一张床,总不能一直睡沙发吧。
夜已经很深了,落地窗前飘进几缕斑斓的灯火,一道连一道。
今日忙碌混乱,发生了很多事情。体检单上一堆小毛病,又猝不及防的偶遇祁谨川。
白天只顾惊讶震撼,没空多想其他。现下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有些失神。
她连夜注册了个小红书号替祁谨川正名,将事件经过跟广大网友解释了一遍。至于网友们能不能听进去,她就管不了了。
手机屏幕发出莹莹一捧白光,照亮女人温婉的眉眼。停留在微信界面,俞早盯着祁谨川的头像看了许久。
他的头像很简单,是《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他一个医生,这样的卡通形象和他的身份多少有些不符。
朋友圈很少有个人动态,都是一些医学科普,不像是私人号,倒更像是工作号。
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加她微信,仅仅只是出于老同学间的礼貌吗?
在她看来,这微信根本没必要加,她并不认为她俩后面还会联系,多半是要躺列的。
窗外映入室内的微光,照亮了墙壁上的复古挂钟。红色指针不偏不倚正好指向数字1。
俞早心下一惊,不知不觉竟一点了。她必须睡了,再不睡心脏又该不舒服了。何况打工人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年纪上来,熬夜都有成本,再也没法像读大学那会儿那么肆无忌惮了。
她悄然合上眼,入睡很快,客厅里渐渐浮起一道平和温吞的呼吸声。
她开始做梦,梦境越发清晰可感,她回到了学生时代。
身穿黑白运动服的少年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看台上围了一大堆女生,里三层,外三层,阵仗很大。个个眉飞色舞,表情激动。
中场休息,少年从球场上下来,看台上的那些女生一窝蜂拥上去,疯狂递水,“祁谨川,快喝水!”
“喝我的,喝我的。”
“我买了红牛,补充体力的。”
……
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喊个不停。
看台的最边缘,立着一抹最孤寂的身影,低马尾垂在脑后,蓝白校服宽大,罩住少女娇小的身子。她的目光始终聚焦在球场上,盯紧那一个人,右手用力握住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
心中忐忑,手心洇出汗液,一片濡湿。
一如过去无数次,这瓶水始终没能送出去。
***
俞早准备休年假了。她是个惜命的人,谨遵医嘱,医生让她休息,她就休息。
一大早到了公司,她直奔总监办公室。
设计部总监徐涛听完她的来意,下意识就问:“身体出问题了?”
领导面前,健康问题最敏感。
俞早心头一颤,赶忙解释:“没有,我身体很好,就是最近赶项目有点累了,我想休个假,好好歇两天。”
徐涛坐在电脑前,双手交握放在办公桌上,语气遗憾,“你太不凑巧了,昨天下午小靳总和严副总刚拿下十四中体育馆的项目,上头要求设计部全员参与,若无特殊情况,谁都不得休假。”
俞早:“……”
体育馆一向都是大项目,没个十天半个月,设计稿根本出不来。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她别想休年假。
俞早的心拔凉拔凉的,她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社畜分明是把自己卖给了公司,卖给了领导,连休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若是强行休假,那她也不用待在樊林了,直接卷铺盖走人得了。
徐涛对待项目严苛,对待员工还算和蔼。他见俞早丧着一张脸,柔声安慰她:“小俞呐,你再坚持坚持,等体育馆的项目结束,我立马给你批年假,到时候你好好休息几天。体育馆是大单,这单做好了,奖金少不了你的。再说也不是你一个人没得休假,我不也陪着你们一起熬的嘛!我都大半年没休假了,还不是这样过来了。”
俞早忍不住腹诽:那能一样吗?总监一个月多少工资,她一个小社畜才多少?
心里将领导吐槽了个遍,面上却努力挤出微笑,“我知道了徐总监,我会加油的。”
俞早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总监办公室,回到办公室。
同事们都在埋头工作,化身一台台合格的职场机器,高速、高效,一刻不停的转。
职场是何等的残酷无情,等哪天这台机器出现故障,没法继续创收,公司会毫不留情地替换掉他。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我们照样还是会选择当机器,因为普通人拒绝不了这样的人生。房贷、车贷、育儿、父母养老……生活成本越来越高,钱越来越不经花,除了拼命挣钱,别无他法。
俞早怔然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分外无力。纵然她厌恶这样的生活,可照样没有能力改变。
右肩一紧,明显感受到一记力道。紧接着熟悉女声自身后蓦地响起,刮入耳中,“俞早,你发什么呆?”
俞早侧头,看见同事何小穗端着一杯咖啡从茶水间走出来。
“没事。”她冲对方笑了笑,坐回自己工位。
她认命地打开绘图软件,开始画图。
只希望心脏给力点,别再整幺蛾子,让她顺利熬完体育馆这个项目。
***
设计部全员备战,俞早忙到飞起。她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想祁谨川。
在工作和奖金前,白月光都得靠边站。毕竟精神需求往往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爱情哪有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等她再想起祁谨川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自打那天在医院外面加了微信,两人一次也没联系过。俞早猜得很准,这微信加来根本没用,只会躺列。
周五,冷空气强势席卷南方城市,青陵气温骤降,一秒入冬。衬衫和卫衣已经不顶用了,俞早直接裹上了厚毛衣。
她现在特惜命,根本不敢感冒。穷也是真穷,去不起医院。
熬了一周,领导开恩,放大家伙早点回去。难得不用加班,俞早果断去超市采购,她家冰箱断货严重,亟待补充。
小区不远处有一家沃尔玛,走路十来分钟就能到。
工作以后,时间很紧,俞早就没什么闲情逸致逛超市了。她目的很明确,就是来进货的。提前在手机备忘录里列个清单,去到超市一样一样丢进购物车,然后结账走人,前后不会超过半小时。
这次俞早一口气买了两大袋。她家冰箱就是她的粮草库,粮草充足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提着两只沉甸甸的购物袋慢吞吞走回家。
路灯整齐伫立,犹如两排严阵以待的哨兵。橙黄光线摇摇晃晃,将年轻女人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的。
路过一家面包店,透过玻璃看到店员正在上新鲜出炉的牛角包。俞早但凡有一秒犹豫,那就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双腿有自己的思想,快过大脑,瞬息之间就进到了店里。
暖灯将四周的环境晕得昏黄,朦胧的光影渡在一应物件上,像是加了一层滤镜。恍然间,误入了某个特定的电影镜头。
鼻尖萦绕一股浓郁的奶香,瞬间勾起味蕾,蠢蠢欲动。甜品井然有序地摆在橱窗里,精美可口,引诱人们迫不及待去消费。
俞早冷不丁想起了一部美食电影《吐司》。
她还记得电影里的台词——
“不管事情有多糟糕,你还是会深深爱上那个为你烤吐司的人。【注】
为她烤吐司的人没有,不过她可以自己买吐司。
俞早拿上托盘,目光在橱窗前流连,每一样都很爱,每一样都想买,女生很难拒绝甜食的诱惑。
每个月有房贷压着,她一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平时能省就省。她其实很少光顾面包店,八九块钱一个的牛角包,对她来说一点都不便宜。不过最近赶项目很累,她有必要奖励自己吃点好的。
她挑了两个牛角包,又拿了一袋吐司。牛角包今晚解决掉,吐司明天当早餐。
走到收银台结账,店员正在扫码。俞早举着手机,早早调出付款码站在一旁等。
与此同时,有人推门而入,卷进外头的冷空气,冷暖气流相撞,带出一阵微风,扑簌簌往俞早耳旁扇。
听见开门声,店员不带情绪地喊一声:“欢迎光临!”
俞早扭头,无意识的探去一眼。原以为来人只是千千万万中的一个陌生人。殊不知竟让她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庞。
白月光从天而降,毫无预兆。
祁谨川一袭烟灰色风衣,身姿料峭挺拔,从夜色深处款款而来,沾染了外头无边无际的秋寒。
俞早来不及做出反应,她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一时间未能抽离出来。
脑子里一团疑问,糊在一起。
祁谨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他家在这附近?
可为什么过去一次都没碰面?
这次要主动打招呼吗?
还是继续躲起来,当没看见?
……
思维游离,内容又混乱,她扯不出头绪。
此时此刻,俞早压根儿没意识到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手机屏幕无声无息被点亮,一串急促魔性的铃声刺破寒凉的空气,响彻一方——
朵朵大咧 朵朵大咧
哎呀哎呀哎呀
性格随了谁啊
哎呀哎呀哎呀
性格随了谁啊
俞早:“…………”
得,又双叒叕社死了!
第5章 白月光 (05)
白月光(05)
魔性的铃声一经响起,俞早瞬间收获了一众注目礼。齐刷刷一排视线,比头顶的照明灯还要亮上好几度。
社死永远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显眼包本包俞早同学咬牙切齿地想:她回去就把这破铃声给换掉。
祁谨川站在几步开外,隔着一层暖黄灯火,他的目光深沉隐昧,唇角压出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公然打趣:“俞早,这铃声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