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人就是死者的男朋友席子轩。”
江霭琛在自己复印的卷宗上划了几个字,他偶尔抬头问:“死者死亡时,掉落的木屑是他带过去的吗?”
“他说不是。”唐舰越如实说。
顾北知:“他撒谎了,下一个人。”
第18章
顾北知的话, 江霭琛像是并不怎么怀疑,他问了句:“孟轲有不在场证明吗?”
角落里,不知是谁说了句:“22号晚上孟轲在公司赶工程, 六点左右离开, 有同事做人证,事后,我们特地调取了木材厂监控, 发现和证词所属一致。”
“说完还不忘补充,木材厂距离案发现场较远, 就算开车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基本可以排除孟轲是凶手的可能。”
顾北知说:“确实, 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基本为百分之三十,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在我们之前,他确实到过案发现场。”
顾北知将一张地板的照片, 从自己面前推到桌子前面, 说:“碎屑散落成直线分散装, 说明将碎屑带到案发现场的人很慌乱, 甚至中途还出现了手抖。碎屑散落的弧度,正好呈现了一个弧形, 所以, 他应该是想去救她, 可是他刚把手伸出去, 就感觉到死者已经死了,为了不让警察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他拼了命的掩盖犯罪现场。可是他是个老实人,并不知道应该如何伪装, 所以他选择用最笨拙的方法来骗过警方自己来过这里的事实,那就是清理现场。”
“所以,孟轲很有可能在离开木材厂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死者家里。”
顾北知手里竖起孟轲的半身照,他分析道——
“他胆小懦弱,敢不敢言,但是他深深的爱着死者,甚至产生了一种病态心理。如果我没猜错,”顾北知再次将一张照片推到桌子中央,是一张朋友圈截图,“死者在朋友圈中所说的监视她的人,应该就是孟轲。”
“具体原因,我并不知道,但是,想要确定他是否到过案发现场,那就去案发现场玄关里摆放的鞋子里提取DNA。”
江霭琛:“孟岐让。”
孟岐让快速回答:“我刚才给苏速发了消息,他正赶过去。”
一切安排完,顾北知问:“还有什么发现?”
众人哑口,一句话不说。
全场只有姜南略显犹豫。
上一次开会,江霭琛留了三个问题,一个是席子轩和唐爽吃饭期间,是谁在现场打扫过卫生;另一个是席子轩出现在案发现场,为什么没有留下脚印;最后一个则是报案人为什么在第一次出门的时候没有发现死者尸体。
如果一切真的雨顾北知所说的那样发展。
第一个问题尚且不论,第二个问题和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是孟轲。
席子轩出现在现场,没有留下脚印的原因,是在他后面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孟轲曾经打扫过案发现场。
报案人第一次出门的时候,没有发现上吊在天花板上的尸体,也是因为孟轲将案发现场的窗帘拉上了。
现在有且仅有最后一个疑问了。
那就是死者为什么尸体里会同时出现酒精、蜂蜜、安眠药、致幻剂?
姜南举了举手,问:“顾专家,我想问,为什么死者的身体里会同时检测出,那三种成分?”
顾北知看了眼手里的报告,说:“酒精应该是因为死者在听说余安安怀了自己男朋友的孩子后,心情不好在大排档酗的酒。”
“蜂蜜的存在则是用来缓解酒精的。安眠药的作用,尚且没有证据支持,我也暂时没推测出来。”
“至于最后这种致幻剂,我好像能猜出来他的作用了。”顾北知像是卖起了关子。
姜南追问:“什么作用?”
顾北知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反而说:“致幻剂最大的作用就是麻痹人类的意识,让人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那一段时间,人会失去所有痛觉,感受到一种虚假的欢愉。”
“为什么说虚假,是因为人类的快乐,通常来自人类大脑分泌的多巴胺。而致幻剂的作用则是毁坏大脑的神经结构,通过伤害人类的身体,来达到一种病态的飘然感。”
“这过程,人的精神状态是最脆弱的,也是极容易被操控的。”
“通过尸体呈现的死亡报告,我推测死者身体里的致幻剂的作用应该是——催眠。”
顾北知继续得着自己的结论:“所以,我做出的犯罪侧写是,这个凶手,应该是一个极喜欢控制的人。他应该是个男人,年龄大约在25-49岁,他事业有成,做着一种人人艳羡的职业。但是在他成功之前,他应该收到过心里的伤害,这种伤害应该影响到了他后续的发展,所以他哪怕现在事业有成,也永远摆脱不了心里自卑的高傲。”
“所以我推测,他应该是一名老师,或者一名医生,或者……”
顾北知还没想出来其他符合侧写的职业,江霭琛一如既往的冷着声音说:“助眠师。”
听到这个职业,顾北知点了下头:“没错,还很有可能是催眠师。”
顾北知说完,还不忘调侃一句:“听这话,你去调查过北海的助眠师?”
“嗯,去了解过情况,但是并无任何证据表明,他和这个案件有什么联系,所以并没有多深问。”
两人一人一句,旁若无人热讨论着。
姜南则盯着自己的笔记出神。
事业有成?
人人艳羡的职业。
成功之前,心里受到过伤害。
自卑的高傲……
这些话,林桉屿之前好像都说过。
姜南将头凑到孟岐让旁边,小声问:“你觉不觉得,这位犯罪心理专家的话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孟岐让没有回答他,反而觑了他一眼:“怎么,这个时候魂回来了?”
早上顾北知带来的消息过于震撼,姜南那个时候一时间还无法接受。
但是,现在正是查案的重要时刻,他可不能过度沉浸在难过中。
他可是人民警察。
姜南:“别打岔,你没感觉事业有成、心里受过伤害、自卑的高傲,都是林桉屿说过的话吗?”
“感觉到了啊。”孟岐让回答。
姜南看着孟岐让毫无波澜的表情,他说:“你怎么这么平静!”
“我为什么要有波澜?”孟岐让反问,“从我知道林桉屿在泽城勇拿那么多荣誉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刑警。失忆,不代表人不会恢复记忆。要不,你真的觉得警局领导们会让一个什么都忘记的废物继续留队啊。”
“我和你说,那群领导让林桉屿留队,一是觉得她是老刑警,有经验,打打下手也比实习生强。另一个就是,他们都觉得总有一天林桉屿会恢复所有记忆,到时候,这个王牌选手,绝对是全国各大警队争相哄抢的对象。”
“我们北海呢,在她失忆的时候,收留她。等她恢复记忆以后,还不得死心塌地留在北海替我们查案啊。”
“这就是人心买卖。”
孟岐让的话,姜南一时间竟然听不出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刚要继续和孟岐让小声讨论,就听到正在讨论案件的顾北知,一一叫人汇报自己所调查的剩下线索。
吓得姜南连忙提高了警惕,生怕轮到他的时候,他还毫不知情的和孟岐让讨论林桉屿。
这跟上学时候,老师抽查课文有啥区别!
唐舰越起身,汇报说:“我昨天去调查了一下案发现场周围的住户,发现包括报案人在内,死者的楼层更有7名住户,其中有六户是常住居民,另一户则是租客。”
“听附近的住户说,这个租客是个女生。每次路过她家的时候,灯都是关掉的,所以他们觉得她常年不住在这里。偶尔几次回来,碰到了,都能看到她身边有一个男生,猜着俩人应该是男女朋友。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小区里传过一阵儿,说女生是富家女,为了男生和家里人闹翻了,才在这里租的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分手了。”
“结果,两人刚搬来一个周,唐爽就死了。”
顾北知搓着中性笔外壳,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霭琛:“姜南,你有什么想说的?”
果然!
姜南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被叫起来,他起身,说:“昨天调查的全部内容,刚才我都说了。其他的,我没有什么想法。”
“你再仔细想想,看你的表情,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心里不确定有没有用。”顾北知说,“别怕,说出来,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新的破案方向。”
姜南有些吃惊,他明明面无表情,他从哪里知道这些?
顾北知猜透了他的心思,解释:“我学过半年的刑侦微表情分析学,所以略微会看一下人的表情。”
姜南眼睛微微瞪大了一圈。
这都行?
顾北知点了下头,回答:“嗯,这都行。”
被无差别看透心思的姜南:……
他更加确定眼前这人真可怕。
他清理清理嗓子,然后指着白板上的三个人,说:“也没啥,我就是感觉旁边那两个人脸型挺像的,然后唐爽整过容。”
扑哧——
严肃的会议室不知哪个角落有人哧笑出了声。
随即会议室哄闹起来。
其中一个人凑到姜南面前,贱兮兮地活:“姜南,这个可是我们吉祥物用尽毕生所学才得出的结论了,怎么她不在这里就成你的了?”
“盗用人家知识成果这不好吧。”
姜南没好气的将他推开:“滚滚滚。”
紧接着另一边的一个人也凑了过来:“这不是我们的小吉祥物昨天在大会上发表的感言吗?人家天天不计得失的给我们端咖啡,你还在人家不在的时候,在领导面前念她说过的话嘲讽她,你思想有问题啊。”
姜南:“滚。”
周围闹哄了一阵后,才消停下去。
只有主持着大局的江霭琛和顾北知没有参与其中,他们转身对着白板,若有所思。
一瞬间,屋内安静了下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寂静到可怕。
半响,顾北知好像明白了什么,喃喃了句:“原来是这样。”
随即,他运筹帷幄的微微一笑:“还真是个新思路!”
第19章
新思路?
听到顾北知肯定的话, 众人满脸问号。
什么新思路?
两个人脸型长得像,一个整过容,算什么新思路?
随时满肚子疑惑, 可是偏偏没问敢多问一句。
生怕自己多问一句, 会被打上“呆瓜”的标签。
“同款勒绳,同一种死亡方式,同样的没有反抗痕迹, 同样都是自杀。且,都是女性。三个案件确实存在并案的条件。”顾北知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嗯, 但是三个人无论是职业, 还是生活经历, 还是性格和交往人群, 都没有发现任何重叠。”江霭琛冷着声音接话,“如果同时调查,反而会给案件增加难度。”
顾北知:“确实, 所以你们接手这个案子后, 采取的查案方向是通过调查最后一名死者唐爽, 来判断和前两名死者的联系。”
“嗯。”
“就之前的局势来讲, 你们的调查方向,没有任何错误。”顾北知肯定, 说。
“嗯。”
“不过, 现在好像有新思路了。”
江霭琛完美的跟上了顾北知的思路:“嗯, 可以初步判定, 凶手是一个有组织力的连环杀人犯。他挑选死者的时候,他的所有行为都极具目的性。所以这三名死者看似没有联系, 实则她们之间所有的联系,都在她们相似的脸型上。”
江霭琛和顾北知旁若无人的谈话, 让现场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整个会议室静悄悄的。
顾北知总结了句:“他好像格外喜欢这个脸型啊。”
江霭琛:“我并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他对这种脸型,具有一种病态的偏执。”
顾北知盯着白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竟然和江霭琛无障碍交流了。
他收回心思,抬头瞄了一眼,在他身边站着的江霭琛。
他身形高大,有一种魁梧的壮态。可是偏偏,从他的长相看过去,又觉得他是那种满是英气的俊朗小生。
真是长了一张迷惑旁人的脸啊。
和那位一样。
顾北知说:“她之前在你面前说过那句话吧?”
顾北知口中的她是谁,旁人不知道,但是江霭琛却知道。
“嗯。”
江霭琛默契回答:“说过。”
顾北知无奈,说:“她就喜欢说一些没有任何科学论述支撑的结论,可是却意外的好用。”
“嗯。”
谁让她是宋掠呢。
江霭琛快速问了句:“需要我找一个侧写师吗?”
顾北知拒绝:“不需要,我认识一个人,他更快一些。”
“嗯。”江霭琛绝不多说一个字
就在顾北知打算打电话“摇人”帮自己画像的时候,一抬眸,注意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疑惑目光。
他淡笑,最终还是决定再解释一下自己的推理过程,案件的相关信息只有他和江霭琛两个人知道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