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霭琛他们简单的开了个短会。
顾北知一一介绍着:“死者苏澄,女,20岁, 北海人, 十年前,因为一次意外高烧,大脑损伤。她的父母为了带她去帝都治疗, 意外发生车祸,人没了。生前, 苏澄一直被寄养在姑姑家。”
说完, 顾北知还不忘询问一下江霭琛的意见:“江霭琛, 你怎么看?”
江霭琛:“我们先去调查苏澄姑姑家, 说不定有线索。”
“行。”
苏澄的姑姑家在东城区,距离尸体所在西城街下水道口有一段距离。
江霭琛和顾北知按照给到的地址赶到的时候,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平房门口洗衣服。
“请问是苏澄家吗?”顾北知率先问了句。
听到熟悉的名字, 她抬了抬头, 问了句:“你们是谁啊。”
“北海刑警队警察, 接到报案, 前来询问一下情况。”江霭琛回答。
一听是警察,中年妇人立刻收拾起了盆子, 说:“不认识什么苏澄, 你们找错人了。”
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赶人的意思。
江霭琛刚想询问什么, 林桉屿和姜南在不远处下了车。
一见是他们, 隔着老远,姜南就打了个招呼:“江队, 顾队。”
林桉屿淡定地走过去。
江霭琛蹙眉问:“你们怎么来了?”
林桉屿极其敷衍地应付了句:“查到了点线索。”
说完,她还不忘观察了一下环境后, 反问:“你们来这里干嘛?”
“这里是死者的姑姑家,死者生前被亲生父母寄养在了这里。”顾北知详细地说。
“哦,”林桉屿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住了那位中年妇人离去的脚步,“聊聊。”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聊的。”那位中年妇人极度不配合。
“你应该知道,案件侦查期间,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和案件相关的人,警方都可以依法采取强制措施,”林桉屿说,“但是,我觉得警民合作,我们也没必要进行到这一步。”
林桉屿看了眼门口墙角边的散落一地的玩具,说:“毕竟,快到放学时间了,你也不想耽误接送儿子吧。”
像是内心的软肋被触及,那位中年妇人握住盆子的手紧了紧,艰难地说:“进来吧,我们屋里聊。”
“行。”林桉屿用眼神示意了眼后面的三人,让他们跟上。
这件平房的院子并不大,土地,白砖,一根细细的绳子上,挂满了新洗的衣服。
林桉屿跟在那位中年妇人身后,像是很随意的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位中年妇人脚步顿了一秒,说:“苏盼男。”
听到名字,林桉屿四处打量的眸子收了收,然后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的聚焦点落到前面的苏盼男身上。
“坐。”苏盼男放下洗衣服的盆,从角落里拿出几个马扎,说。
林桉屿率先坐下去,她翘起二郎腿,陈述了一个事实:“昨天,我们警方在西街区发现了51块尸块,经过我们的技术鉴定,发现受害人正是您的外甥——苏澄。”
苏盼男同样找了个马扎坐下去,她低着头,看不清任何情绪,只是声音中带了些哽咽:“我……我知道。”
林桉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苏盼男右脚鞋子沿边熟悉的黑色淤泥,她耐下心来询问:“你昨天去过现场?”
苏盼男犹豫了一秒,像是在与自己的内心作斗争,她顿了半响才艰难地点了下头:“嗯,我去过。”
林桉屿继续问:“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苏澄的?”
苏盼男瞬间默不吭声。
见状,身后坐着的姜南有些焦急。
她不应该先问‘她知不知道死者就是苏澄’吗?
怎么直接问‘怎么知道的’?
万一苏盼□□本知道死者就是她的外甥苏澄,这个问题岂不是白问了?
他刚要出声提醒,顾北知手疾眼快地拦住了他。
院子内安静了几秒,苏盼男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我是……”
猜到苏盼男有自己犹豫的原因,林桉屿不多纠结:“这不重要,下一个问题,你养了苏澄九年,为什么在去年的时候,弃养?”
听到这句话,苏盼男惊了一下,她吃惊地盯着林桉屿:“你怎么知道?”
同样有些吃惊的,还有顾北知,他侧头问姜南:“你们调查的?”
姜南也感觉挺震惊的,白天他跟着林桉屿只是逛了几家医院,发现了死者生前的就诊记录,其他的他们一概没有调查出来啊。
林桉屿是怎么知道苏澄被寄养了九年,去年才被弃养的?
关键是她还说对了!
林桉屿对着苏盼男平静地说:“首先我是警察,是我询问你,不是你询问我,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的调查过程;其次,我不觉得这点简单的推理,很难猜测。”
苏盼男眸子沉了沉,她用双手捂住脸,说:“其实,我并不想把小橙子送走的,是我们家实在养不起来一个傻子了啊。”
姜南直接站起来:“傻子?”
苏盼男抬起脸,用双手粗糙的擦掉脸颊俩侧的泪痕:“是,小橙子是苏澄的小名,是我弟弟的女儿,十年前因为一场大病,脑子就坏掉了,生活不能自理。原本,都弟弟和弟媳打算带她去大城市治疗的,可是在路上,俩人齐齐出了车祸死了啊。”
“他们全家,只有小橙子侥幸活了下来,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活着的是一个什么都不能自理的傻子啊!”
林桉屿盯着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没说实话。”
擦掉眼泪,苏盼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她漫无目的地诉说着这辈子经历的痛苦:“我本家重男轻女,我是家里头一个,是大女儿,我的父母为了生男孩,特地给我取名盼男。”
“可是想生男孩又怎么样?他们儿子不一样早死了吗?而且好不容易娶妻生子,生的女儿还是个傻子。”
“想着我小的时候,父母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让弟弟吃,有什么好玩的,也都先让给弟弟玩。”
“我只配吃最差的,玩最差的。”
“凭什么!凭什么!”
“他们都这样作践我了,我还要替他们养他们的孙女!”
完全牛唇不对马嘴的哭诉。
与林桉屿所问出的问题,完全不搭边。
林桉屿起身轻抚苏盼男的背部,像是在安慰:“你平复一下心情,我们改天再来询问。”
她说完,苏盼男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她又问了一嘴:“你家男主人一般什么时候在家?”
好不容易,苏盼男有了反应,语气也瞬间冷静了下来:“晚上九点以后。”
“行。”林桉屿起身,领着江霭琛他们几个离开了院子。
他们离开后,苏盼男没有多客套,在他们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她便将大门“嘭——”的一声关掉了。
林桉屿和江霭琛他们三个走远了几步,在确定苏盼男没有跟上来后,林桉屿率先停下脚步问:“带检测袋了吗?”
江霭琛回答:“嗯。”
江霭琛默默将一个透明的检测袋递给林桉屿,林桉屿小心地将右手食指夹缝里,将里面夹着的头发拽出来,塞进检测袋里。
并递给姜南:“回头给法医部,让他们检测一下这跟毛发和死者DNA序列的关系。”
姜南疑惑接过:“林桉屿,这是谁的头发?”
林桉屿还没来得及说,江霭琛回答道:“苏盼男的。”
顾北知同样有些反应过来了:“是你在拍她背部安慰她情绪的时候,趁机留下的?”
“嗯,”林桉屿不遮掩,“我只是怀疑一些事情。”
江霭琛:“你怀疑,苏盼男不是苏澄的姑姑?”
林桉屿否认:“不是。”
“那是什么?”
“我是怀疑,苏盼男不是苏澄的亲姑姑。”
林桉屿着重咬重了‘亲’这个字。
江霭琛:“什么意思。”
林桉屿:“意思就是说,我怀疑苏澄和苏盼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更深一层讲,我怀疑苏盼男和苏澄的爸爸并不是真正的亲姐弟。”
“我怀疑,苏澄的爸爸,是被苏家领养的。”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当场愣住。
顾北知像是极其相信她说的话:“你为什么有这个结论。”
林桉屿:“我观察过苏澄的长相,也观察过苏盼男的长相,发现这两个人无论将哪个五官剔除出来,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在遗传学范畴内,根本不可能。”
江霭琛蹙眉,像是发现了端倪:“你学过画像?”
林桉屿知道江霭琛这句话是个套,为的就是在一点点蛛丝马迹中,捕捉到她和宋掠是同一个人的证据。
可是,她答应过另一层人格,在她出现的这段时间里绝不给她惹麻烦。
她怎么能食言么。
林桉屿自信地扬了扬唇角,一双明眸像是直接透过他冷冽的目光看透了他的心思:“你不会还是觉得我是师父吧。”
江霭琛不吭声。
“好好查案吧,少年。”
“我是谁……”林桉屿嗤笑了声,回答地满不在意,“没那么重要。”
说完,她还不忘叮嘱一番:“还有……”
“江霭琛,我希望以后,哪怕我原地被嫌犯杀死了,你也要捉凶手为重。”
第33章
自入警队那天起, 所有前辈都会说一句,要以自己和群众的生命安全为重。
有的时候,救一个人, 比捉一个凶手更重要。
可是现在, 林桉屿却给出了相反的要求。
“为什么?”江霭琛平静地问。
“因为……”林桉屿自嘲地笑了下,“我没那么想活。”
说完,不等江霭琛他们反应过来的空儿, 林桉屿潇洒地抬腿离开了这里。
末了,她还不忘招呼一声:“姜南, 走了。”
回过神来的姜南跟江霭琛和顾北知道别后, 快步坐上后座。
早就坐在车上的林桉屿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外的江霭琛他们, 听到关门声, 她才回神:“坐好。”
姜南点头:“嗯。”
一整天,林桉屿带着姜南围着北海转了几圈,依旧没有找到护士口中那位带苏澄去医院孕检的“婆婆”。
原想着, 去苏澄的姑姑家可以查到一点关于那位“婆婆”的线索, 可是寻了一圈,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夜已渐黑, 林桉屿将车随便停在一个商场的路边,她捏着鼻梁一副疲惫状。
她倚在驾驶座上, 闭着眼, 问车内的姜南:“死者姑父上班的公司查到了吗?”
姜南乖巧回答:“查到了, 苏澄的姑父是搞蔬菜运输的, 需要起个大早带着北海的蔬菜去泽城进行贩卖,一般晚上九点回家。”
“和苏盼男所述基本一致。”
林桉屿闭着眼睛, 继续问:“死者和苏盼男的DNA检测怎么样了?”
姜南快速回答:“裴神说至少还需要半个小时。”
“行,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等他。”说着, 林桉屿中途打了个哈欠。
哈欠未落地的空儿,眼睛刚睁开的林桉屿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形修长,一身利落的运动风穿搭,映衬着他整个人的气质干净又利落。
他怀里抱着一束鲜花,脚步不急不慢地走着。
林桉屿着急地扯开安全带,打算追上去。
姜南忙问:“林桉屿你要去哪儿?”
林桉屿站在车外,胳膊搭在车门顶上,命令:“你在车里别动。”
满脸的严肃,让姜南一时间有些吓住了,他呆呆地点了下头。
随后,林桉屿“嘭——”奔着那个人的身影,跑过去。
姜南虽是疑惑,但还是按照林桉屿的指示,乖乖的待在车里。
林桉屿小心地隐匿好自己的身形,目光紧紧地锁在那个男人身上。
她跟着男人在商场门口绕了一圈又一圈。
就在她以为自己藏得够好的时候,一个人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他笑容和善:“今天,林警官怎么有时间跟踪我?警局不忙吗?”
跟踪被发现,林桉屿丝毫不慌,她反而很悠闲地倚在墙上。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以你的罪行,不会三年就刑满释放了吧。”
男人虽是疑惑,但依旧自信地浅笑着:“嗯?”
“我给你三年时间,你都没有自首,”林桉屿嗤笑了一声,“看来是真觉得我死了啊。”
男人浅笑着:“林警官?”
“我姓宋,”林桉屿知道他是在故意跟自己装傻,她认真地纠正他,“我的名字叫宋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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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场外的车里,姜南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依旧不见林桉屿出来。
姜南从车里走出去,打算进商场找找。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警局内加班的同事早已经下班了,他们再不赶紧回去,估计这辆公务车都没办法开进警厅。
姜南刚走进商场,就见到一个楼梯口门口,再次站满了人。
他本不想好奇,可是他听到了人群的讨论声。
“你刚才没看到哟,这个小姑娘可厉害了,一只手把这个男人的胳膊卸下来了。”
“她怎么突然卸人家胳膊啊。”
“不知道,可能是俩人发生了口角吧。”
卸胳膊?
口角?
姜南无声中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连忙拨开人群:“让一让让一让,我是当事人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