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霭琛没有回答。
丛艳萍继续说:“其实我的儿子是个先天智障,与苏澄那个疯子平日里的形态基本差不多,我本想着养一个傻子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就把她接到了我们家。”
“结果谁知道养着养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结果一查,是怀孕了,我就紧忙带她去医院做的检查。”
江霭琛问:“你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听说是他那个姑父李程的。”丛艳萍说。
林桉屿吃了一惊:“你知道李程?”
“李程谁不认识啊,他是给我们村里菜集送菜的,我们全村人都认识他,”丛艳萍说,“当时苏澄来我们村,就是他拉过来的。”
林桉屿抓住了她话里的重要信息:“你是说,是李程把苏澄遗弃在你们村的?”
“对啊,”丛艳萍细想了一会儿说,“不过他把苏澄扔到我们村里后,他就好久没来了。”
丛艳萍话里的内容,记忆清晰,逻辑顺畅,基本挑不出来信息颠倒的地方。
可是这好像才是最不对的地方,一个常年待在村里的人,随口说出的哈,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条理性,除非这是准备了很长时间的措辞。
江霭琛:“你怎么知道苏澄的孩子是李程的?”
丛艳萍:“有人在田里看到,李程和苏澄在做那档子事,还能是错?”
丛艳萍口中的那档子事指的是什么,江霭琛自然知道,就连林桉屿也瞬间明白了。
林桉屿:“也就说苏澄死之前,是跟你们在一起的了?”
丛艳萍立马否认:“可不是,在她生产的前一个周她就消失了,我还以为她是去找孩子的亲生父亲了呢。”
江霭琛:“你有什么证据?苏澄在死亡之前就离开了你们家?”
“我们村里人都知道。”丛艳萍说。
“你们家的事儿,你们村里人怎么可能知道?”林桉屿说。
“为了给苏澄养胎,我每天都会让她在村里溜达两圈,可是凑巧有一天,我在收白菜,没有陪她去村里遛弯,然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丛艳萍说。
“你就没有去找过她?”林桉屿说。
丛艳萍:“找过啊,我连夜把村里年轻壮年都聚了起来,让他们帮忙找,可是谁曾想他们找到了天亮,还是没找到苏澄。”
林桉屿眸子沉了沉。
江霭琛:“苏澄实际年龄为20岁,为什么体检单子,你却给她填25岁?”
丛艳萍:“我哪知道她实际年龄啊,那个体检单子是随便写的。”
林桉屿趁着丛艳萍和江霭琛聊天的间空儿,她说:“方便让我们见见你的那个儿子吗?”
丛艳萍第一次脸上有了些迟疑的表情,她犹豫片刻,说:“我儿子比较怕生。”
林桉屿:“没关系,我们尽量让他看不见我们。”
丛艳萍:“他也不太愿意出门。”
林桉屿:“没关系,我们可以进屋找他。”
丛艳萍停顿数秒,说:“行,你们跟我来。”
说着丛艳萍将林桉屿和江霭琛领到主间。
明明都是傻子,丛艳萍的儿子住的是阳光普照的大窗房,苏澄住的则是小破柴房。
甚至柴房都比那间小破屋干净。
林桉屿躲在门口墙后,安安静静地看着屋内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的大傻个儿。
他体型壮实,每一个表情都透露着一种憨态,甚至眉角和嘴角还时不时抽搐一下。
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他蜷缩在角落里,一个防备的模样。
江霭琛收回目光:“他这样多久了?”
丛艳萍叹了口气:“他从下生以后就一直这样,我和他爸带他去了多家医院都看不到任何效果,后来他爸爸觉得有这样一个儿子丢面子,就和我离了婚,让我一个人抚养他。”
林桉屿刚收回目光,打算继续询问些什么,一抬眸,注意到角落里供奉着一个木牌。
木牌上什么字都没有,只是前面大鱼大肉各类的都摆着。
“这是什么?”林桉屿问。
丛艳萍看了眼回答:“我们村里的一个习俗罢了,供奉无名神,保平安的。”
林桉屿一边观察着环境,一边说:“你信宗}教?”
丛艳萍回答地坦然:“对,我信无名神。”
林桉屿像是随口问了句:“真的假的?”
丛艳萍立刻回答:“当然是真的了。”
林桉屿眸子一定,聚焦到丛艳萍身上:“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你是在骗我呢。”
第40章
丛艳萍愣住一秒, 随即说:“这哪儿能啊,我们就是村里种地的,我们怎么敢骗警察啊。”
林桉屿不知道看出了什么, 她说:“别紧张, 随便问问。”
丛艳萍:“哦……哦。”
连着两声“哦”。
江霭琛觑了林桉屿一眼,示意她离开。
林桉屿立刻了然:“我们走了,有什么问题, 我们再来找你。”
“行。”
丛艳萍送走他们。
转角处,确定丛艳萍没有跟出来后, 林桉屿和江霭琛对视一眼。
林桉屿率先说出自己的感受:“我感觉丛艳萍不对劲。”
江霭琛好像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问了句:“哪里不对?”
林桉屿如实说:“哪里都不对。”
江霭琛知道她的不对是指什么。
她怀疑是丛艳萍杀了苏澄。
江霭琛:“杀人动机呢。”
江霭琛继续说:“你应该知道, 就现有的线索来说, 比起丛艳萍,苏盼男和李程杀人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是苏盼男知道自家侄女和自己的丈夫李程的事情,出于嫉妒杀人, 不是不可能。
至于李程, 因为和苏澄的事情被发现, 杀人也很有可能。
唯独这个丛艳萍, 好像从头到位言辞间并没有任何破绽。
甚至细细品她说过的话,还会感觉她是一个心善热心的村中妇人。
可是……
想到这儿, 林桉屿如实说:“可是江队, 你不感觉丛艳萍的证词说得太完美了吗?就好像一切都是她事先准备好了的。”
江霭琛好像也有这种感觉, 他沉默一会儿:“剩下的事儿, 回警局再说。”
江霭琛吩咐说,“你先回车里, 我去村后调查点事情。”
林桉屿自己也不想闲着,她说:“我去问村里其他人。”
江霭琛本想拒绝, 可是犹犹豫豫了半天,最终只得说出来一句:“注意安全。”
“嗯,”林桉屿严肃地盯着他,“你也是。”
江霭琛难得回应:“嗯。”
江霭琛一遍注意着环境,一边不着痕迹地溜进一条窄巷。
这条窄巷直通村后的养殖场。
各类牲畜粪便的腥臭味,让早以对恶臭习以为常的江霭琛也没忍住犯了一阵恶心。
他用手掩鼻,快速走到了养殖场的高墙附近。
这个养殖场很大,看这样子,应该是这个村所有住户圈养的牲畜都在这里。
他们一家一个包间,这一家的各类牲畜都聚到一起统一养殖。
江霭琛顺着沿边的窗户,向里面窥望着。
直至看到了一台被重机械吊起来的几片菜刀。
看这样,应该是村里屠宰牲畜用的。
他默默收回目光,然后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养殖场。
他刚顺着村子外沿离开,突然注意到久不开门的四方院,各个大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一群凶神恶煞的村民。
男女都有,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
江霭琛眸子一沉。
他连忙打通了顾北知的电话,用平静且理智的语气说:“我和林桉屿在村里遇到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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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林桉屿被逐渐拢起的村民吓到了,解释说:“我是警察,只是照例来问一些问题,没有其他意思。”
不知何时站在人群正中央的丛艳萍说:“大家别听她的,她是个假警察,就连警察证也是假的,她是个骗子。”
“你们可以报警问问,我是真的警察。”林桉屿说。
“真警察怎么就瞅准了丛艳萍他们一家?他们家就一个傻儿子,和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婆?”其中一个村民说,“有什么可调查的?我看你就是欺负人。”
“我告诉你这个骗子,我们村可是不好惹的!”
他刚说完,围在一起的其他村民,也跟着附和着吆喝了几声。
林桉屿注意着事情愈演愈烈,她说:“我们警方只是调查到苏澄生前在我们村子里待过,所以想来问一下情况。”
一听到苏澄两个字,所有人神色变了变,甚至有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眼。
林桉屿的目光快速的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
“别管了,我们先把这个假警察抓起来,”拿着锄头的一个男人说,“不能让这种骗子扰乱我们的村子。”
言辞里说着各种冠冕堂皇的话。
可是谁又知道他们硬往她头上扣假警察的帽子是为了什么。
见到愈演愈烈,林桉屿知道自己再解释,他们也不会听。
她转头快速地往村外跑着。
众人一涌着追着。
就在她即将跑到村口的时候,对村内线路更加熟悉的几名村名率先抄近道,挡住了村口的去路。
前面是几名身拿锄头、铁棍的强壮村民。后面是一群拿着各类农作工具的村民。
好像从哪里走都是错的。
就在林桉屿有些慌乱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一旁冲了出来,他向后伸直胳膊,将林桉屿牢牢护在身后。
他缓缓挪着步子,像是在观察俩人可以从哪里逃跑。
“什么情况?”江霭琛说。
林桉屿仰头看着他,回答:“他们防备心太重了,我只不过随便问了句他们村有没有一个女流浪汉,他们就这样了。”
林桉屿同样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快速说:“在追我的时候,他们有人一直在强调我是假警察,并且还说我是来扰乱他们村子的。所以我怀疑,大多数人对苏澄被杀的事情,并不知情,他们是真的相信我是假警察,所以才拿着家里行当来抓我的。”
林桉屿继续说:“但是,我敢保证领头的那几个,一定知道写什么事情。”
江霭琛没空听她分析案情:“我给泽城刑警队打电话了,他们用不了多久,就到了。过会儿跑了以后,记得保护好自己。”
看着村民们逐渐将围困的圈子收拢,林桉屿着急地说:“那你呢。”
“别管我,是我带你来的,我有义务保你的安全。”
“我怎么能用你保护?”林桉屿着急地说,“别忘了,我也是人民警察。”
江霭琛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两个人分开,反而是最危险的。
江霭琛不忘将自己刚才的发现告诉林桉屿,他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对林桉屿说:“你记住,在村后有一个养殖场,养殖场里有一个屠宰机械,我怀疑苏澄就是被那个机械分尸的。”
“如果你坚持到顾北知他们过来,一定要告诉他们去采集样本,进行检测。”
“好。”林桉屿应下。
说话间,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的空儿,几名村民一拥而上,他们拿着各自的武器对着林桉屿两人胡乱的打过来。
江霭琛快速握住一根根子,挡住了他的攻击。随即用力一拽,棍子到了自己的手里。
有了武器的江霭琛明显比肉搏时更自信一些,他规整有序的对着各个方向的攻击一一回应了回去。
可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虽然他挡住的攻击不少,但是为了防止林桉屿受伤,他自己还是受到了不少老子四面八方的攻击。
身后的林桉屿则本能的闪躲着,时不时抬脚踹一下,也能替江霭琛挡住一些来自背后的攻击。
俩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可是眼看着围着他们的村民越来越多。
跑不掉,根本跑不掉!
林桉屿小声问:“江队,你还好吗?”
江霭琛快速回答:“还好。”
林桉屿知道自己的体质情况:“你跑吧,我觉得我出不去了。”
江霭琛一挡几,力气已经消耗了不少了,他命令道:“别说话,保留体力,坚持到支援。”
他刚把“支援”两个字说出口,突然一记闷棍从他右耳朵的方向自头顶打过来。
“嘣——”地一声,闷闷的撞响声在林桉屿耳边无限放大。
“江队!”林桉屿注意到身后的不对劲,她不确定地大吼一声。
随即,她感受到身后那个高壮的身体缓缓低了下去。
她侧头,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江霭琛的情况。
江霭琛像是受不住头部传来的疼痛,他单膝跪蹲在地,努力支撑柱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必因为眩晕而倒下。
新鲜的鲜血自头顶顺着头骨的凹凸缓缓向各个方向流淌着。
江霭琛摇了摇脑袋,试图将来自大脑的眩晕挥出去,让自己可以保持清楚。
见到江霭琛倒下,支撑林桉屿的最后一根稻草仿佛也被拔掉了。
林桉屿手疾眼快地拽住握住一根趁手的细棍,然后用力一拽,将一个攻击她的老头的棍子拽到了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