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自然更好,臣妇也就安心了。因为此时阿母与我恶言相向,傅家更无我立锥之地,既是这样,他们越是逼迫我,臣妇越是要求个公道。”
“好。”顾清仪点头,“强权即便逼人低头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是裴韵菘做过的事情,朝廷自然会给王妃一个交代。除此之外,豆坊的事情只怕要辛苦夫人全盘接手,不知道你敢不敢?”
郗夫人这一退缩,就意味着四城的豆坊傅兰韵都要管起来,这里还要考虑到裴家的为难,这铺子能不能顺利开还未可知,这就要看傅兰韵的本事。
傅兰韵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认真的想了想,这才抬头看着皇后问道:“臣妇有件事情还要请娘娘明示,若是臣妇开铺子遇到人恶意挑衅寻事怎么办?”
顾清仪脸上就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自然是报官。”
“若是官官相护?”
“本宫就给特权前来告御状!”
傅兰韵瞬间就明白皇后的的意思了,“既是如此,臣妇还有什么可怕的,这件事情臣妇一定替娘娘办好。”
“如此就辛苦王妃了,等到功成名就那日,王妃今日所付出的所有辛劳都不会白费的。”顾清仪笑道。
傅兰韵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相同的贺润笙也没有,若是他们夫妻退缩了,这以后不管是在世家面前还是帝后面前都没有容身之地。
与其这样倒不如拼一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无所有。
傅兰韵走后,顾清仪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事情会恶化成这样子,那元狄那边的差事有多艰难她已经能想到了。
顾清仪心思重重,一直等到宋封禹回来用夕食这才与他说起此事。
宋封禹看着顾清仪忧心不已,就握着她的手说道:“事情艰难才能显出元狄的本事,若是太简单,他这个廷尉如何震慑人心。”
顾清仪闻声知雅意,看来宋封禹是有意的,“你是不是当初就预料到了?”
宋封禹颔首,“裴家行事一向张狂,但是又不会轻易授人以柄,这次朕就是要逼着裴宿狗急跳墙。”
“若是惠康的世家站在裴家那边,你面临的压力怕是很大。”顾清仪担忧的说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宋封禹冷笑一声,“他们不动,朕如何有机会抓他们的把柄,杀鸡给猴看,也得有只鸡自己跳出来给朕杀。”
顾清仪:……
她就担心了个寂寞。
也是,宋封禹是什么人,许是他在她面前性情一直很温和,让她总是想不起早些年他名扬在外的恶名,但是现在听着他这话,就知道这人只怕磨刀霍霍已久。
“那我就不担心了。”顾清仪长舒一口气。
宋封禹笑了笑,“吃饭吧,这点事情不用担心。”
顾清仪点头。
直到后来想起此时此刻,顾清仪才知道自己放心的太早了。
宋封禹的屠刀一旦举起来,不见血怎么会收回去?
第242章 连窝都端了
被宋封禹抓典型,若是以前不是容易的事情。
当初他初坐皇位,惠康城的这些士族们虽然不太赞同,但是因为皇叔手中有重重兵压境,这些人也就妥协了。
宋封禹登基后,这些人没少做小动作,但是都很聪明,没有一个人会轻易去碰触他的底线,总是在他的底线之前反复的试探。
就好比把自己送进大牢的郑桓的阿父。
当然现在早就出来了,但是这人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虽然碰触了皇帝的底线,但是他却没阻拦儿子为皇帝效忠。
但是这一回不一样,裴家做的事情,不只是触动皇帝的底线了。
顾清仪给了傅兰韵明示,傅兰韵也是铁了心的要表一下忠心,于是大张旗鼓的接过了郗夫人手中的差事,在四城寻找合适的铺子做豆坊。
不出预料,果然受了阻挠,铺子就算是找到了个合适的,但是不等她谈妥,就会被人半路劫走。
傅兰韵对外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转头就跟丈夫仔细商量,“南城的事情你可有把握?”
贺润笙点头,“已经安排妥当,你决定了?”
傅兰韵嗤笑一声,“决定了,便是不为帝后效忠,只因当初裴韵菘对我的诬陷,这件事情我也非做不可,何况这还关系到你的前程。”
贺润笙拍拍妻子的手,“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前也是我多心,以为你待我……如今我们夫妻间误会解开,这次的事情我必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贺家虽然比不上裴家傅家这样的大家族,但是也不是庸碌无为之辈。
“对付裴家这样的伪君子,不需要仁义的手段,他们既然再三阻拦我租铺子,那么就别怪我们用下策了。”
两夫妻仔细商议怎么给裴家下套,若是这次不将裴家彻底打压下去,那么等着他们的自然就是裴家疯狂的反击。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出手自然就狠辣多了。
深秋的早晚已经十分寒凉,顾清仪穿上了夹衫,等了小半月,她压下了所有进宫求见的帖子,终于等到了定北王夫妻的出手。
傅兰韵状告裴家暗中使诈,接二连三强行抢夺他们定下契书的商铺,他们夫妻忍无可忍终于将裴宿告进了廷尉。
元狄早就等的不耐,原本是想着以廷尉的名义彻查裴家,但是皇后娘娘与陛下不许他与裴家硬碰硬,他只得暂且忍耐下来。
只是心里自然是憋屈的,裴宿如此嚣张,处处阻碍他查案,已经违背朝廷律条,将他抓捕入狱也是名正言顺。
只是皇后让他等一等,元狄不听别人的话,皇后的话是要听的,黑着脸,忍着外头的讥讽嘲笑一等就是月余。
如今定北王夫妻将裴宿告进廷尉,陛下示意他可以动手了,元狄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刻带着廷尉府的衙役冲进裴家的宅子将裴宿抓捕提审。
事情很突然,从定北王夫妻告状到裴宿被抓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简直是雷厉风行。
裴韵菘今日不在府中,她应邀出门做客,在纪家得知二叔被抓的消息,脸色大变,立刻从纪家告辞。
纪夫人看着要跟上去的女儿,立刻把人叫住了。
纪琳琅心里着急,“阿母,您拦着我做什么,现在裴姐姐遇到难事,我自然是要帮一帮。”
纪夫人头疼的很,之前她听从娘家的建议跟裴韵菘保持距离,哪知道从别苑回来后,虽然帝后让廷尉查当初的事情,但是有裴家出手阻挠,那元狄就如同困兽一样毫无进展。
再加上惠康的士族暗中多有支持裴家,纪夫人看着形势对裴家有利,自然也就不再拦着女儿跟裴韵菘交往,哪知道现在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裴家那样的家族比纪家不知道厉害多少,你现在跑过去不仅帮不上忙恐会添乱。你在家好好呆着,就是帮了大忙了。”纪夫人斥责女儿道,然后吩咐人将纪琳琅待下去,不许她出门。
纪琳琅又气又急,但是她拧不过阿母,只得气呼呼的走了。
纪夫人头疼的很,思来想去,还是换了衣裳出门打听消息去了。
纪夫人出门转了一圈,脸色凝重无比的回了府,没想到短短时间外面已经风声鹤唳,对于裴宿被抓的事情,各种传言喧嚣尘上,就算是她不太懂政事,现在也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只是纪夫人心中忐忑,这次元狄的雷霆行动简直是让惠康城内大小士族坐立难安。
若没有陛下授意,元狄岂敢做这样的事情?
陛下这是要动裴家!
陛下怎么就敢呢?
此时宫里顾清仪知道元狄动手之后,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更担心,元狄一动手,宋封禹那边请见的折子就雪花般飞向案头,一直到了天色黑透了,才见他回来。
顾清仪听到外面传来响动,抬头一看隔着珠帘瞧着宋封禹进来了,她忙起身迎上去,“回来了?”
宋封禹一抬头就对上顾清仪担忧的目光,对着她笑了笑,这才说道:“不是让你别等了。”
“你不回来我哪睡得着。”顾清仪没经过这种大事,皇帝跟世家掰手腕子,还是这种强硬的手段,她能不担心吗?“事情怎么样了?”
宋封禹先换下了沉重的龙袍,这才随着顾清仪进了内殿说道:“等元狄审问过后才知道,人关在廷尉,口供还未出来。”
顾清仪打量着宋封禹淡淡的神色,说起审问裴宿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人的心态真的是超级稳啊,不愧是领兵征战多年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宋封禹这样安稳,顾清仪也跟着定下心,缓口气说道:“自从元狄一动手,我就有些不安,裴宿进了大狱,你说河东裴家会怎么做?”
宋封禹对着顾清仪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裴家若是因此反了就真是太好了。”
他正好能名正言顺出兵将河东,将裴家连窝端了,他倒是要看看这天下的士族哪一个还比河东裴的头更硬!
第243章 顾皇后肯定不要陛下了
顾清仪听着宋封禹这话真是哭笑不得,“若是裴家知道陛下的想法,只怕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宋封禹看着皇后笑了,自己也跟着一笑,“河东之侧便是并州,如今并州兵强马壮粮草满仓,再加上冀州与幽州的井奉与董大成,河东裴便是要反也翻不出天去。”
若是之前新乐王在时,这件事情呢还真不好说。
新乐王一个幼主,没有带兵打过仗,不懂这些军事,若是河东起事,指不定就真的能逼着皇室退步。
但是宋封禹又不是新乐王那样无能的君主,当初让顾钧重掌并州,并同意他在并州推行新政,安民开田,重振经济,为的是什么?
顾清仪闻言若有所思,好半天才又开口说道:“若是河东不动呢?”
“那裴宿就活不了了。”
顾清仪:……
论狠,还是宋封禹狠。
也就是说河东裴便是装聋作哑,宋封禹也不会同意的,会逼着他们有动作。
要么举手投降,要么领兵反了。
要是河东裴降了,那么其他的士族必然会掂量一下以后的行径。
若是河东裴反了,陛下把河东裴一锅端了,那么其他的士族就更要想一想了。
不管怎么样,陛下杀鸡儆猴的心思十分坚定,也许他暂时做不到将所有的士族打压下去,但是他会告诉他们需要怎么做。
裴宿一下狱,裴韵菘在外四处奔走,傅家的裴姨娘自然出力相救。
但是定北王夫妻证据十足,目的就是要把裴家钉死在廷尉,怎么会给她们机会。
二人四处奔波,求见各士族掌家人,以陛下要动世家裴家不过是第一个为由,说服他们营救裴宿。
第二日朝堂上,果然有许多人给裴宿说好话,与裴家交好的官员更是据理力争,甚至于当着笔下的面辱骂元狄公报私仇,甚至诋毁他的出身,暗指他是杂胡的内应。
贺润笙早已经不上朝,但是今日却病愈回朝披挂上阵,听人为裴宿求情,立刻出列义正辞严的反驳,“若是裴大人心中无愧自然不怕廷尉审问,廷尉不仅掌管天下刑狱,惠康安危更是重中之重。裴宿扰乱朝纲,为了一己私利祸乱市井商道,几次截胡内人商铺的行为,简直是目无王法,如此行径若是朝廷视而不见,何以安天下百姓的心?在惠康行商的商户又岂能安心做事?”
“你……不要大题小做,区区几家商铺罢了,许是裴大人并不知道与定北王府有关。谁不知道定北王妃与裴家有怨在先,定北王你说这番话,难道就没有私心作祟?”
贺润笙冷笑一声,“内人被裴女郎几次诬陷,声誉遭受极大的打击,因为此事我妻子几欲寻死以证清白。多亏陛下与娘娘明察秋毫,让元廷尉查清真相。再说商铺的事情,当初郗夫人接手没多久又求见皇后娘娘辞去这差事,本王就想问问在这朝堂上的诸位大人,难道真的不知道真相吗?尔等与裴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又有何脸面说公道二字!”
贺润笙此言掷地有声,诺大的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看着如一把利刃一样面对他们的定北王,众人泛上一股寒意。
现在明白了,贺润笙如今已成了陛下手中的一把尖刀。
今日是要查裴家,明日又要查哪一家?有多少士族被牵连进来?
那掌管廷尉的乃是个油盐不进的胡人,想要打个感情牌都无处发挥。
一时间,满朝文武颇有种人人自危的感觉,大家神色各异。
宋封禹坐在龙椅之上,对于贺润笙十分满意,这把刀用的果然好,虽然这人品行不怎么样,但是办起差事倒是有模有样,不枉他当初捏着鼻子认了皇后提携他们。
郑弘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大概是希望他能出列为裴家求情。
郑弘一动不动,安稳如山。
自打上回他借机发挥把自己弄进大狱之后,他在狱中没干别的事情,就仔细分析陛下这个人了。
当初他的儿子郑桓前往鹘州,前后写了很多信回来,以至于郑弘比任何人都知道鹘州的情况到底为何,也比任何人都知道,站在皇帝身后,看着是需要被呵护的顾皇后,其实才是最凶猛的那个。
如果说陛下刚猛无双,勇往直前,那么顾皇后就是那个为他解决所有后顾之忧的人。
关键是,顾皇后做了这么多,却丝毫不为自己扬名,她默默无声的却给了陛下最强力的支持。
若不是并州如今兵强马壮,要钱有钱,要粮有粮,陛下能轻易敢动河东裴?
河东裴氏雄踞河东百年,论根基之深,朝堂上有几家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