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树垂眼看了眼怀里的书,“嗯”了声,面不改色地点了下头。
又最后核实了一遍人数,两人才重新抱起来,往教室的方向走。
年级处在行政楼,距离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
刚走出没多远,夏思树眼前忽地递过来一只手。
陈景也从教务处过来了,站在夏思树身侧,从她那分了一半的作文选,放到自己那摞上方:“我来吧。”
江诗站在夏思树的斜后方,看了眼陈景,眨了下眼,又挑着眉把视线移在了夏思树身上,面上有点“有点意思”的笑意。
书已经被拿过去了,夏思树只低头看了看他的那一摞,嗓音淡:“你可以?”
“嗯。”陈景笑下:“没事。”
三人一起回到教室,报来的资料放在教室两侧储物柜上。
等到十几本全部到齐,再一起发放。
值日生打扫还未结束,地面被拖得湿漉漉的,教室内浮着一层灰尘和自来水混合的腥涩味道。
新资料从第一排往后传,一共十三本,自己确认完,就可以收拾东西放学。
江诗把资料整理好,放进桌位,随后把今天下发的十几张课后试卷装进书包,收拾东西。
桌位空间就那么大,左边摞着书,右边是一些化妆镜之类的零碎物品,剩余的大部分书放在脚下的纸箱子里。
她弯腰低头在桌位里找了一会儿,随后抬头:“亲爱的,你看见我那张报纸没?”
夏思树坐在那,正抽了张湿巾出来打算擦擦桌面,听见声音抬头,看着她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一张报纸。
“没。”这报纸江诗挺宝贝的,夏思树也往自己脚下看了圈:“找不到了吗?”
江诗点了头,仔细想了下,还是就记得之前是放在桌位里,有点烦地踢了下桌子:“掉在地上,被值日的扫走了吧?”
夏思树笑了声:“那你去垃圾桶翻一翻。”
“......”
最后江诗又在附近找了圈,没找着就放弃了,说打算联系西港那边的老师试试,给她把这一期的再寄一份给她。
夏思树当时只在低头擦着桌面,没把这事放心上,不怎么走心地说了句祝她成功。
联赛明天就要开始的缘故,棒球队今晚没加训。
大半个月了,夏思树还是第一次傍晚的颐和公馆内,见到邹风。
风有些热,日暮时分,像第一次踏进颐和公馆那样,邹风坐在老式折叠椅上逗着那条杜宾,头发比前段日子长了些,身上套着件连帽衫,这些天在连续不断训练的原因,下颌线条比之前凌厉了些。
夏思树知道这条狗叫Niki,有胜利的寓意。
是一条看人下菜的间歇性恶犬,好在脑子有灵性,正常的简单指示都能听明白。
见她回来了,邹风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看她:“周逾说你明天去看比赛?”
夏思树拎着包站在那,边捏着有些酸的肩膀,边看着Niki吃牛骨肉,点了下头。
“坐哪个区?”他问。
“B区。”夏思树答。
B区在中间,A、C都靠两侧,是观赛的最佳位置。
“噢。”邹风看上去边若有所思边点了下头,随后没再说话,给Niki带上嘴套,安上牵引绳,打算出公馆溜一圈。
见准备好了,邹风拿起牵引绳的另一头,手插着兜,牵着狗从夏思树身边过去的时候,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出声喊住他,说了句――“明天加油。”
开场赛就要对上光英私立,两个夺冠的热门队伍,第一轮就碰上。
想想就知道难打程度和压力程度,换到往年到后面遇到,再不济也能保个第二,到了今年第一轮是开场赛,也算是提前的决赛,赢了就是一路通关的冠军,输了就什么都不是。
更何况比赛地点是在南港联高,自家的主场。
都训练了这么久,说不想赢未免太假。
邹风停了停,正好在她身边,Niki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放心。”他勾了勾唇。
夏思树回头看了邹风的背影一眼,他正用吹着口哨的形式和Niki交流,夕阳残红盘踞天边,杜宾走在前头有种横冲直撞的压迫感。
热风拂面,夏思树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拎着包扭过头朝前面的方向走。
卧室,夏思树把包撂在桌面,抽出椅子坐下。
大暑天,整个夏季最炎热的时候,她打开冷气,拿过包里的一瓶果汁打开。
等到热意稍降下来的时候,夏思树拉开挎包,把里面的三张英语试卷拿了出来,打算先写完。
试卷是八开纸,随意地对折在包里,被抽出来的瞬间,带出了两封纸。
夏思树握着果汁袋,垂头看着那两封纸,看了两秒,弯腰捡起来。
两封纸第一封是个骚粉色,署名是隔壁六班的一个男生,第二封是个无名氏。
夏思树撂了果汁袋,先把骚粉的那封拆了,花了几秒扫了一眼,顺手撂在桌面。
随后她拿起第二封无名氏,正反看了眼,才撕开最上面的封胶。
室内安静,冷气吹着,只有“呲呲”撕开信封的声。
而当完全展开信纸后,夏思树看着那两行字,一时也对不上是谁的字迹,只眨了下眼――
【我知道你和邹风的关系,明早十点,训练器材室见。】
明晃晃的威胁。
第23章 触碰
第二天, 等到夏思树起床的时候,邹风已经去联高了。
江诗睁眼就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座位在B区第七排, 正中心的绝佳观赛位置。
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家里阿姨正在给那条杜宾倒狗粮。
这阿姨已经在这做了十多年,觉得夏思树性格乖顺,闲着的时候聊过两嘴,说这狗是邹风自己从犬舍里抱出来养大的, 就他爸妈离婚的那阵子。
“小风小时候才混世魔王呢,那两个孩子哪里比得过他以前一半,要是换到同龄,这俩孩子估计得天天哭着要回京北。”
“没想到后来长大了, 比其他孩子长得都好,性子也沉稳,又聪明, 就这两年又有点……”秦之桂收起盘子,叹了声轻气,当着夏思树的面也没再继续,只说:“不过小风养了Niki后脾气就好多了。”
把狗驯服了, 也把自己驯服了。
夏思树喝完那碗银耳羹, 出公馆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
阳光已经有了灼热的温度, 她拦下一辆刚好路过的黄色出租车, 抵达联高的时候, 几辆大巴正横在体育馆和操场中间的路段。
光线强, 体育馆面积大,前面投下来的那一处的阴凉地也大。
球员休憩板凳、留在原地的训练包、矿泉水, 到处都是棒球队留下的痕迹,横幅也挂得五花八门。
夏思树在人满为患的B区找到江诗的时候,江诗已经在脖子上混了张工作证了,正穿着件bm背心坐在看台下方,挂着蓝色牌子,牛仔裤,扎了个名媛风低马尾。
“这儿!”江诗朝她招手,隔着好一段距离就看见了她。
夏思树避开来往的人员,走过去,拿起她脖子上的工作证看了眼,弯唇:“哪来的?”
“找他们弄的呗。”江诗抬了下下巴,往国际部那几个人的方向指:“你要不要,要再去找他们弄一个。”
说完,她边把旁边的空板凳拉过来,递过去给她。
“不了。”夏思树接过,道了声谢,笑:“我在这看着就行。”
棒球联赛十点准时开始,只差十分钟。
尤里娜也过来了,蓬松的黑色卷发,小麦色皮肤,穿着黄白色的运动露脐背心和短裙,身上运动产生的线条有种力量美。
她是光英私立的啦啦队队长,待会要代表光英开球。
两边隔着几十米远,啦啦队要最先上场,尤里娜正站在另一侧看台的后方入口候场,看见她们后,高兴地踮起脚,露着白牙朝两人挥手。
夏思树也看见了,倚着身后的墙壁,笑着跟她挥了下手。
两分钟后,时间准点到,体育馆上空奏响Oh The Larceny的《How You Feel》。
节奏欢呼声刚一出来,啦啦队姑娘们便踩着点,笑容明亮地在场馆中央依次按照队形摆好,动作整齐利落――
“When you're up on top of the world
当你站在世界之巅
You're gonna like how you feel
你会喜欢这种感觉
Cut through like you're a blade
你就像一把利刃
Some kind of tidal wave
就像一往无前的潮汐
Nothing gets in your way
没有什么能挡住你的路――”
歌词一下下鼓舞人心,江诗拉着夏思树,捧场地笑着用手比了个喇叭样式,给尤里娜欢呼:“小可爱你最棒!”
自由、力量、阳光、热烈,这些宗旨都能在这支啦啦队身上看得到。
直到《How You Feel》播放到后半段,啦啦队姑娘们开始挥着银色球花跳跃着下场,转而换成各所学校的球员们各自上场。
一共十支队伍,算是一个传统的赛前亮相。
“看!我们学校来了!!光英的也出来了!!”夏思树旁边的女生指:“听说他们队队长八块腹肌!”
“卧槽我看看!”另一女孩:“有没我们联高队长帅!”
气氛热烈,一队队的球员出场后,观众席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将开场推向一个高潮。
但到底是南港联高的主场,杂七杂八的声音没几秒就大趋势地汇成了南港联高的口号。
“联高牛逼!”
“联高统治!”
“永远number one!”
……
一直到十支队伍汇集完成后,主持人开始依次致辞介绍。
阵阵呼喊中,夏思树看见了邹风那一队的出场。
他打头,作为南港联高棒球队的队长,在开场曲中走在最前头,黑色打底,印着英文校标的T恤球服,小腿裤筒紧扎。
原本就是个高腿长的一个人,这么穿更衬得身形利落挺拔,此时面上带着点笑,看着跟自己相反方向迎面过来的光英队长,随后两人对了下拳。
联高棒球队因全员富家子弟的比例,一直被戏称为“少爷队”,做为“联高王牌”,邹风一出场更是吸引了大部分联高学子的注目,观众席的呼喊声中也逐渐加入了他的名字。
“邹风!!”
“王牌加油!!”
……
冠军赛队加平均一米八身高压制的原因,棒球队员站在场中央就是满满的压迫感,联高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人气显而易见。
夏思树坐那儿,捧着脸听着身边人的呐喊,看着前面的人影。
就这样气氛有些微妙的时刻,邹风站在场中心,垂着眼,摘下手上的手套,随即抬头,视线锁定了看台上的夏思树。
人声鼎沸中,夏思树也正看着他,挑下眉,回以一个敷衍的笑容。
邹风预料之中地微嗤了声,看了她两秒,才从她那收回视线。
场上场下都热闹,骚动声甚至要盖过主持人致辞。
见时间差不多了,夏思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起身打算过去。
“哎,你去哪?”江诗喊住她。
夏思树:“上个卫生间。”
“哦。”江诗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夏思树笑下:“嗯。”
跟江诗告别完,她下了台阶,又往赛场看了一眼,随后才从看台下方的出入口穿过去,走到底,拉开那扇厚厚的对门。
这里是条沿着球场建立的封闭式走廊,也属于体育馆内部,体育办公室,健美操室,器材室,训练室等都在这里。
不管是谁,约了单独见面,就说明暂时没想把事情捅出去。
夏思树沿着走廊的方向走,身后的门又重新合上,走廊是封闭式,没天窗,光线昏暗。
这里已经离比赛场地有些距离,被门隔绝,只能听见微弱噪音。
今天下午还要和江诗逛街,所以她穿了件米白色无袖衬衫裙,裁剪干净,两侧有隐形的兜,搭的鞋子鞋跟也有些高度,一下下在无人的走廊上敲出“噔”的轻微声响。
没到训练室前,夏思树都一直以为在训练室等的这个人是周h,毕竟正儿八经被撞见的就她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毛病,憋到今天才说。
但到了才发现是另一个,佟茜朗。
时间已经距离约好的过了十多分钟,佟茜朗以为她不来了,正一脸的不耐烦。
一直等到夏思树推门进去,听见声响,她才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看见人后,那点不耐烦瞬间换成了一种讥笑:“你还真敢来啊?”
瞧瞧,全世界的社会妹妹开场词都一样。
夏思树当时心里就这么想。
“嗯,找我来有什么事?”夏思树唇弯着,语气毫无波澜,手插在兜里看着她问。
佟茜朗收起手机,从身后倚着的器械桌沿起来,开门见山地直接说:“你是邹风继妹吧?”
夏思树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佟茜朗朝她走过来,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健美操的蓝白色瑜伽裙服,走到她跟前后,把手里报纸给她看,冷笑下:“这好像也不该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夏思树这才看向她手里的报纸。
是江诗一直没想起来给她看,结果昨天丢了的那张。
照片拍的是她和邹风,坚尼地城落日前,他朝她扔外套的那个瞬间。
“周h说你半夜和他上同一辆车。”佟茜朗把报纸扔她身上:“我就说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家多个继妹,我们学校又多出个你。”
夏思树闻言不为所动,已经从报纸上移开眼,风轻云淡地敷衍过去:“那你不如自己去问他?”
两人正在僵持,还不等佟茜朗继续说什么,门外忽地传来一道声音外加脚步声――“哪个班的还在这逗留?”
夏思树侧过身,便看见乔听颂穿着联高校服,带着工作证和学生会袖章地站在门口。
学生会的今天也在,打杂加维持秩序。
“……”
大约也是感觉到了这一股不同寻常的对峙气场,乔听颂息了声,直愣愣站在那。
隔壁班,多少都认识。
佟茜朗没管这儿多出了一个人,只重新看向夏思树:“找你来没别的,回去让你妈给你转学,不然明天全校都会知道你俩的关系,别管结果怎么样,都肯定让你后悔留在这。”
“是吗,有证据吗?”听着这话,夏思树有些控制不住地笑了,慢着声:“但你这么激动,难不成是喜欢邹风?”
“……”
“关你什么事?”佟茜朗冷了脸,被她这种反应刺激得皱眉:“总之我现在是让你滚,你不照着做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