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风抬手,用手背轻轻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所以你要是走,就干干净净地走,记得说是我一直在欺负你。”
是他看上了她,不是她的错。
“邹风。”夏思树看着他,喊了他一声,哽咽着,说不出话。
脖颈间的围巾被他扯掉,无声地落在两人之间,冰凉的深色地板上。
后脖颈被邹风的手掌按着,夏思树攥着他的衣角,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胸口堵塞地发着闷,眼圈红肿。
“他们两分钟之后到。”似乎是看出她的僵硬和紧张,邹风垂眼笑了笑,右手拇指在她的下颌线上暧昧地摩挲两下,轻声问:“有点好奇,是初吻吗?”
几秒后见夏思树不答,他自顾自开口,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只是眼中有了丝掩不住的悲伤,低声道:“没关系,我也是。”
她有自己想要的将来,他也还没能力两全。
在这个节点上,只能二选一。
“你的身后是这栋楼的总电开关,要是后悔了,想停,不想走了,按它就可以。”邹风轻声说,把选择权交在她手里。
夏思树泪眼朦胧地和他对视,在这一刻接近呼吸不上来地抽噎。
门外由远及近地传来聊天和谈笑,脚步声,在这个平常不过的初冬夜晚。
邹风把她往前拉了拉,姿势是具有侵略意味的,夏思树因着寒冷和情绪而轻微打着寒颤,紧咬着牙关。
邹鸢和周慈的声音此时已经到了门口的阶梯前,邹风垂眼,看着她,眼中倒映着彼此,耳畔是心跳和呼吸。
终于,他低下了头,缓慢地靠近她。
而就在这最后的几秒钟,夏思树终于做出了决定,她压抑着哭出了声。
“啪”地一声,整栋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
交错重叠的脚步声在前厅门口被清晰放大,被这突如其来的断电打断。
两人的距离此时不足一厘米,感觉着对方呼吸的温热。
“不走了吗?”邹风哑着嗓子问,眼底也有些红意。
夏思树哽咽着,因为做下一个重大决定而有短暂失神,最终点头。
他垂着眼,在夜色中静静地看着夏思树,额头相抵着体温。
冬夜的气温是那么低,只有相挨的身体是暖的,她看着他,眼眶还是红,胸腔中翻涌着细细密密的情绪,酸胀着,微涩着。
呼吸间,在黑暗中,后脖颈上的那只手,将她往前拎了拎,她手臂环着他的腰,看着他。
在对视的目光中,邹风垂着眼偏过脑袋,俯下身,吻上了她。
相贴的唇瓣柔软,带一些泪水的咸甜,纷杂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消弭在耳畔。
夏思树仰着脸,被动地接受着这场亲吻,只能感觉到脸上湿润的泪痕和他安抚的气息。
直到许多年后,她都记得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天气预报播报几天后将有一场降雪,树桠婆娑影动,万物而眠。
她和他的命运从此交织,骨断筋连。
第35章 触碰
其他城市生活久了的人到了南城, 总要不适应这个城市冬季的潮湿阴冷。
这一年,在这个月的月末,南城终于拖拖拉拉地下了第一场初雪, 雪落在光秃秃的灰褐色枝丫上,银装点点。
“哎!”体育课,江诗从旁边一株小叶女贞的灌木上拢下来一捧雪,趁着夏思树背书走神,扔到她身上。
那时事情已经离过去了有些天,一切的东西似乎又安定了下来, 夏思树呼出阵阵白雾,鼻尖被风吹得微红,只回过头看她:“怎么了?”
“你晃不晃眼睛啊?”江诗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朝她走过去, 有点想把手贴在她脖子上又不忍心。
下过雪的晴天日光特别耀眼,光是望一眼都觉得头晕目眩。
“晃啊。”夏思树收起书页,挺无所谓地从台阶上站起身:“所以在走神。”
“......”江诗觉得无法反驳。
今天的天气依旧冷, 这时这会出着太阳,但较前段时间的阴冷,下过雪后的晴天显然更适合出来活动。
夏思树随手把小册子装进大衣口袋里,拂了拂身上的碎雪, 走下看台台阶。
这会距离下课还有段时间, 脚上的鞋子薄, 有些僵冷, 夏思树跟着江诗沿着操场的跑道边往前散步活动。
篮球场上一片“砰砰”的噼里啪啦声, 天冷, 但不妨碍男生们依旧在球场逮着机会打个痛快,身上蒸腾的体温在冬日里冒着白色的热气。
江诗吹了口气, 踩着融化的雪水,边往前走边将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大,得以在阳光下能看清对面发来的信息。
“周逾下两周有好几所大学的面试要参加,这个阶段结束完,他们就轻松了。”江诗说着,抬起头看她:“邹风呢,是要申请什么学校?”
闻言夏思树偏头朝她看了看,两秒后收回目光,朝向前方球场的方向,想了想才说:“宾加斯特大学。”
一所坐落在大西洋沿岸地区的top大学,前天邹风给她辅导的时候,她在资料上看见过。
“噢。”江诗把手机揣回兜里,脑子里调动那点储备知识,对了会儿,才问:“读商科?”
夏思树“嗯”了声。
“那挺厉害,这学校都不在周逾的考虑范围内。”江诗挺实诚地回道。
两人边聊着天边往回走,直到最后集合吹哨解散。
出操场后,江诗顺路进了趟校园超市,买了两包小薯条零食,一左一右地揣在兜里,这才和夏思树往教学楼的方向过去。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江诗刷着微博,正好被推送了佟茜朗的微博,意外发现了佟茜朗的最新恋爱情况。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突然和一个有些受欢迎,但口碑不怎么样的高二学弟好上了,只是班内都还不知道,算是地下恋阶段。
最新的一条博文,是:天塌了姐也是正宫。
“不是我说。”江诗直接笑出了声,看了两秒,把手机收起来,理解不了这种脑回路,有些一言难尽:“那男的是皇帝不成,还正宫,这么能捧。”
夏思树握着记忆单词的小册子,也没忍住地笑了出来。
这话没什么故意的恶意,但说的时候,恰好佟茜朗从两人身边过去,直接被呛了一脸。
那种觉得胜人一筹的情绪瞬间沦为一种有些滑稽的境地,她扭过头看了眼江诗,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江诗只面色无辜地回望了眼。
而直到等到佟茜朗和周h过去后,江诗才若有所思地轻碰了碰夏思树的手臂:“发现没,周h现在不怎么跟你打招呼了。”
她无动于衷地望着两人背影,一点都不介意刚才的话被听见,缓声道:“终于演累了?”
走廊上人影憧憧,夏思树抬手捋了下耳旁碎发,还在继续往前走。
她朝着前面看了眼,眼神漠然,敷衍地“嗯”了声,似笑非笑:“应该是吧。”
体育课结束后,下午还剩下一节数学课,两人不紧不慢地往教室内走。
教室内温度高,夏思树把大衣搭到椅背上,将下一节课所需要的辅导书提前准备好。
今天是周四,放学后不用去补习班补课。
夏思树在补习班的课程只还剩下最后一个阶段,现在课上讲的题目她大概都能跟上,因为已经做了留下的决定,所以她现阶段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高考上。
作为帮助,邹风会给她额外辅导,什么时候夏思树自己定。
现如今邹风的大学申请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时间也完全充裕。
见上课铃还未打响,夏思树思考了会儿,才从包内拿出了手机,点开邹风的头像,指尖点着屏幕给他发消息:【你今天有空吗,我有题不会。】
邹风这几天都在老大厦那,没回颐和公馆,都是她去那找他。
在她消息发出去后,夏思树没等太久,对面大概一分钟后回的。
Z:【嗯,到了后给我发消息。】
Crann:【好。】
回完,夏思树放心地把手机塞回书包。
她拿起一支笔,把上次课上讲了一半的数学试卷展开,提前预习后面的几道大题。
一旁,江诗梳了梳额头前的刘海,随后偏了偏头,目光瞄见一旁的夏思树。
因为今天的气温刚有些回升,夏思树垂着头,里面不再是前两天穿的半高领线衣,室外围着的那条羊绒围巾也摘了。
此时因为看题的缘故,她大半的头发丝都放在肩后,只有几缕垂下来,半掩着白皙的脖颈。
江诗捧着脸,在目光扫过去时,眼尖地发现了她脖子侧边有一块红色,但又因为过了段时间而开始偏褐色的一小块痕迹。
她有点好奇地看了夏思树几秒,唇边努着点笑,随后从桌位中拿出一张便利贴,写了行字,移了过去。
瞥见她的动作,夏思树从试卷上抬眸,看了她递过来的便利贴一眼,上面写着:脖子侧面,草莓?
此时任课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夏思树眼睫低垂地看了几秒,面色轻淡,没说什么,只把便利贴揉了揉,扔进两人之间的那个小垃圾袋里。
随后从包里又把那条围巾重新拿了出来,给自己松松垮垮地围上了。
江诗挑了下眉,这时也撂下化妆镜,找出了这节课要讲的试卷,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而就在这天放学后,又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大概是记着江诗下午的那句话,临近放学前,佟茜朗又发了条微博,内容含沙射影:【再怎么着,也比继兄妹背地里搞在一起更能让人接受些。】
她的账号互关了不少人,典型的偏表演型人格,跟那个高二学弟在一起,也是因为容易成为焦点。
于是她这个微博发出后,底下就有人留言:【要挂就带个名字啊,没意思。】
佟茜朗回:【就国际部和我们班的咯。】
FUHJ:【卧槽?】
FUHJ:【不是,姐,别吓我,我脑子里最近只有一对。】
佟茜朗:【随便猜。】
江诗刷到的也快,随后第一时间直接大号留评:【Thief?】
Thief,小偷。提她以前的事。
当时正放学,江诗和夏思树往正门的方向走。
因为是去老大厦那儿,夏思树自己打车过去,所以两人一块往距离近的正门过去。
打完这个单词后江诗脚步停了停,脸色冷下来忍不住骂了句:“疯狗吧,逮谁都咬!”
话是她说的,最后把这个事扯到夏思树身上。
而夏思树并没太多反应,事不关己般,只安静陪着她在绿化带旁站着。
留评后,江诗又开始点她的私信开大,指尖在键盘上敲的速度很快,但对面一句没回,只是间隔两分钟后,再去刷她主页时,佟茜朗已经把那条删了。
“死贱人。”江诗踢了下花坛边缘,一肚子气:“就该把那巴掌还回去。”
“没事。”夏思树低下眼,安抚性地抬手轻拍了下她手臂。
“算了,不能想,越想越气。”江诗叹了声,最后直接把手机收回兜里,搂上夏思树的手臂,强迫自己大脑放空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门口车辆拥堵,这会天已经暗了下来,风也起得呼呼的大。
今天出了一天的太阳,积雪化了一多半,但天气预报显示几天后还有一场强降雪。
两人并肩走到学校门口等车的间隙,江诗的目光一直盯着夏思树被风吹得微晃的围巾下摆。
考虑了会,她还是把刚才上课时就好奇的事情问了出来:“你们在一起了?”
问题抛出来,夏思树没立刻回答,而是静默了片刻。
寒风涌过来吹动两人的衣角和发梢。
“他明年七月份就去美国了。”夏思树轻声开口,褐色的眼睛看着前方车流的方向:“我也还要参加高考。”
在一起的理由有,不在一起的理由也数不胜数。
虽没直接回答,但也差不多给了答案。
时间过去几秒,江诗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点了头,朝她目光看过去的方向望,也在这一刻因为想到了些东西而心情低落下来,没再问这件事。
国际部在这个月和之后不同的时间段,学生都陆续需要向所申请的大学进行测试或者面试的原因,所以国际部的学生几乎人手一张长期假条。
也是这个原因,邹风今天没去学校,挺清闲的穿着件黑色抽绳款的连帽卫衣,休闲裤,睡醒后在家拼了一天的乐高,直到夏思树过来。
昨天刚下过初雪的缘故,客厅内的窗帘依旧严丝合缝地拉合。
这儿规划得早,老大厦旁四处都是较矮的临街楼铺,房顶上几乎都残留着积雪未消融,被阳光一照四处反射着刺眼的光。
到了后,夏思树在手机上给他发消息,邹风这才从地板上起身,过去给她开门。
夏思树就停在玄关门口,直到换上鞋架上摇粒绒的女生款拖鞋,才拿着包进去:“是现在补?”
她看着那座还未完成的乐高模型问道,不知道邹风是不是要打算先把它拼完。
邹风“嗯”了声,点头,这会已经走回了沙发的位置,坐下来,喝了口桌上开了罐的饮料,看她:“补哪个?”
“就数学,有几道题不会。”夏思树拎着包也朝沙发的方向走,找出在学校刷题,弄不明白的那几道。
见不会的题目已经被圈上,邹风把试卷往自己的方向偏了偏角度,看了眼,撂下饮料罐,随后拿了支笔给她画答题点。
而夏思树就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听得极其认真,比在老师跟前还要聚精会神。
从第一回 尝试着让邹风给她补课开始,夏思树就觉得跟着他学习像是在打仗。
邹风在这方面算是一丝不苟的风格,做得对就大发慈悲地夸她两句,做得不对,或者一个错误三番四次地犯,邹风也不会放过她一点儿。
尤其是因为基础不牢固,夏思树偶尔问出一些降智问题的时候。
在这种时刻,邹风身上就会难得地有一种哥哥管教妹妹的严格感。
所以夏思树很多时候其实都是有些紧张的。
好在辅导下来的效果不错。
大概大半个小时后,几道题目全部讲完,夏思树拿着橡皮把错误的地方擦掉,垂着头,开始按照正确的思路写过程。
这会夜间,室内打着暖气,接近二十度的室内温度。
夏思树身上是加了羊毛衫的校服,脖子上围着条围巾,因为穿得多,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没写多会,她的鼻尖就微微地冒了汗。
邹风身上就只有件薄卫衣,左手胳膊肘拄在茶几桌面,撑着脸,垂眼看着夏思树,问:“不热吗?”
“还好。”夏思树答。
邹风没说什么,见她看上去的确挺热的样,还是抬手,心照不宣地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