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宁筱萌的五感高度发达,经过变异一样,立时觉察出猫腻,“听你的声音不对哦。”
“没有啊。”巩桐坐去沙发,拍拍自己残存烫意的脸蛋,尽量不使声线显出异常。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震动几声,接二连三地弹出新消息。
唯恐和工作有关,巩桐点开麦克风,缩小通话界面,进入了微信。
结果一瞧,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冒过泡的一班班群。
起因是有个女生在群里发了一条马上要来北城的江锦新店应聘的消息,想问问群里有没有和江奕白玩得好的知情人,能不能提前探个底。
巩桐对昔日班群的随口闲聊向来没有多大在意,通常不会加入,但一眼捕捉到“江奕白”几个字,由不得多看了两眼。
事关曾经名动全校的风云人物,很快炸出来了一群潜水人员。
【你咋不直接去问考神?】
【我哪里敢啊,我又没吃熊心豹子胆。】
【你有啥不敢的,这个群里面就有江奕白,你发在这里,他早晚会看见。】
【她就是想被江考神瞧见吧,她当年给他送过情书哦,还是当面给的。】
【我靠,咱们班还有这么劲爆的八卦呢?我怎么不知道。】
一目十行地看到这里,巩桐稍微停顿,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毫不意外,昔年的江奕白锋芒毕露,只此无两,明里暗里的钦慕者不计其数。
对于群里其他人的调侃,女同学半点不介意,磊落承认:【哎呀,你们看破不说破嘛。】
【考神现在又没有女朋友,我还有机会啊。】
【啧,照你这么说,我也有机会。】
【废话,只要他一天还单着,我们的机会就是平等的。】
巩桐愣了一瞬,视线紧紧定在最后几段话上。
电话另一头的宁筱萌许久没有听见她的回应,不满地叫嚷:“巩桐,你不要装掉线了哈,现在的信号好着呢,你和江考神今天肯定有情况,快和我透露透露,不要逼我嘤嘤嘤地求你。”
“不是。”巩桐被她一嗓子喊回心神,搪塞道,“我是看见了班群消息。”
“什么消息?”宁筱萌的第六感堪比火箭内部精准,“不会和江考神有关吧?”
巩桐浅浅应了一声“嗯”,大致复述了一遍。
宁筱萌即刻激动起来:“你快去说江奕白脱单了,你就是他的女朋友!”
亢奋紧张的尾声还在巩桐耳畔激荡,她又改了口:“不不不,你不能冒泡,你要看江奕白怎么回。”
“他……能怎么回?”巩桐满腹疑虑。
“看他承不承认自己脱单了啊。”宁筱萌不假思索,“公开宣布很重要宝贝!有些恶臭男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巩桐不确定江奕白会不会瞅见、理睬群消息,对他来说这些应该相当无聊吧。
琢磨至此,班群有人抛出来一张截图,紧接着是一连串感叹号。
大家先是不解,纷纷骂他吵到了眼睛。
随后立马改跟:【我靠。】
【我X。】
【我的妈呀。】
一连串激烈的感叹词闯入眼帘巩桐不明所以,点开那张截图才知道江奕白新发了一条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素来简洁明了,为数不多的日常分享全是青葱绿植,还吝惜地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然而他今天发的图片一改平时的风格,破天荒地出现了人影——
素白墙面上,被璀璨日光慷慨赋予了一幅具有氛围感的剪影图。
瞧不清具体的五官容貌,却能通过优越精细的侧脸线条和一头旺盛生长的波浪卷发,得出性别为女。
尤其江奕白的配文还是:【已升级,她男朋友。】
巩桐诧异地亮了眼瞳,急匆匆退出群聊,点进江奕白的朋友圈,仔仔细细看他新发的内容,才发现他居然还把这条设为了置顶。
她将图片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周而复始无数次。
巩桐只看出了这张图片拍的是自己,地点约莫是办公室,却不知晓他什么时候拍的。
不过丝毫不影响她此刻快要溢出的惊喜雀跃,被他吻过的唇角扬至了最高点。
江奕白这算是对外官宣终止了单身,足以横扫那些人的蠢蠢欲动吧?
并且认真去研究他发布的时间,早于了女同学在班群发的第一条消息。
意思是无论存不存在那位女同学的陡然冒泡,他都会选择发这条朋友圈,以最高调直接的方式……炫耀。
巩桐霎时又想到了这个形容,笑眼弯弯地告知了宁筱萌后续。
她可算是能够安心,大夸特夸了江奕白好几句。
挂断电话,巩桐还捧着手机,倒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查看这条涉及自己的朋友圈,忽而刷到下面有一条共同好友的评论。
林宇飞:【靠,叫你丫给我妹介绍对象,你先给自己介绍了。】
巩桐没来由一惊,清楚他并没有从这张含糊朦胧的照片认出自己,还不了解她和江奕白的最新进展。
她坐起身,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空,犹豫要不要告知,又刷出他的一条评论:【哪家的妹子,就这样被你丫嚯嚯了?换做我家的话,不得把你狗腿打断。】
巩桐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指,不明白林宇飞为什么会觉得和江奕白在一起的女生就是被他无情地嚯嚯了。
她本能地为了江奕白那双笔直养眼的大长腿着想,打消了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知会林宇飞一声的念头。
今后有机会再说吧。
况且谈场恋爱而已,谁知道她和江奕白能持续多久?
保不准他们哪天分了,他那个圈子的很多人都不清楚他女朋友姓甚名谁。
第53章 书房
又过了繁忙的一个星期, 江奕白那栋别墅的内外装潢彻底竣工,安排人打扫好卫生,处理完甲醛, 他特意对巩桐发出了邀请。
巩桐独立参与了其中的园林设计部分, 也想去一睹自己的劳动成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江奕白前阵子有意空出了不少时间,工作自然堆积到了后面,他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提前给巩桐发了消息, 告知下班的第一时间就去接她。
巩桐不急于一时, 让他专注工作, 下午去逛过工作室承接的项目,一处正在进行时的口袋公园, 出来流连于周边的繁华商圈,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 一边给江奕白分享了实时定位, 等他下班。
她今日份的步数超过了一万八,走得有些累, 停在路边四处张望, 寻找咖啡店之类的能够歇脚的饮品店。
却远远望见对面驶来一辆颇为眼熟的轿车。
对方似是没有瞧见她, 亦或是瞧见了也不打算停下来,疾驰的车速半分未减。
但最终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原因, 缓慢地靠边停了。
赵柯摇下驾驶座的车窗,迎着金灿明亮, 炫目一时的夕阳, 冲她咧开生动的笑:“去哪儿啊?要送你一程不?”
巩桐摇头表示:“不了,有人来接我。”
她惊觉他好像又瘦了一圈, 从前圆润的下颌线出现了较为清晰的棱角。
赵柯素来自然明媚的笑容僵了不少,不死心地问:“江二白吗?”
江奕白喜好炫耀的缘故,让他这个好哥们成了第一个获知他们恋爱消息的人,他眼下有此猜测,实属合情合理。
巩桐点了点头:“对。”
赵柯眼睫落寞地扇动两下,含笑瞳仁不自觉地覆盖一层薄冰,为自己一见到她就控制不住靠边停车的举动感到可笑。
时至今日,她再也不需要他,不会随便上他的车了。
赵柯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闷气,倏然郑重其事地唤她:“巩桐。”
巩桐惊怔地抬高了眼帘,他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似乎绝无仅有。
“能以朋友的身份陪你走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赵柯仰起日渐瘦削的清俊脸颊,尽量用平和随意的音色,对她笑着说。
残阳肆意地晕染四通八达的市井长街,一如十年前,两人在十三班教室初次相见的那个夏末清晨,一应灿光皆是从远处斜落。
巩桐望向赵柯那张和当时一样斜对光点,却早已通过年岁雕琢和自身努力,变化无穷的好看面庞,心头一震,隐约感觉到什么。
其实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他隔三差五以各种理由在她面前晃荡,无微不至地待她,她没有一点多想是不可能的。
但她实在是不愿意去深想。
赵柯于巩桐而言,无疑是特殊的。
他是在十三班,在三中,头一个主动找她搭腔,送她棒棒糖,给予满腔热忱和善意的存在。
他亲眼见证,一路相随她从青涩怯懦蜕变为谈吐有度,举止大方,以云淡风轻的嘻哈打闹化解过她无数苦闷。
是她最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无论变成大人后的现状几多残酷,磕磕绊绊走到何种境界,巩桐都不希望他们之间糅合任何杂质。
他们应该纯粹,剔透,不染尘埃,恰似最初的最初,落来他肩膀的那一缕灿阳。
巩桐拎着一只小巧的手提包,局促地立于夕阳深处,不知作何反应。
好似不管她作出什么样的反应,落入赵柯那双罕见席卷了惆怅与懊丧的眼睛里,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时,后方传来一阵急刹,又有一辆车停了下来。
巩桐闻声望去,竟然是江奕白的纯黑宾利。
他今天带了司机,推开后座车门走下车,从集团赶来的缘故,包裹高大健硕胴体的是一套深蓝色手工西服,面无表情,周身气场雄厚凌冽,不容忽视。
他脚踩风度翩翩的牛津鞋,大跨步走近,直接揽过了巩桐肩膀,居高临下地睨向赵柯,浮起的浅笑不达眼底:“和我女朋友聊什么呢?”
赵柯即刻将视线错转向他,经过他宣示主权意味明显的那只手,唇瓣张动,目露纠结,仿佛有话要讲。
然而最终他仅是轻轻扯了扯唇角,和巩桐说了一句:“祝你幸福。”
巩桐嗅见江奕白清爽却不失蛮横无礼的气息,愣愣点了点下颌。
赵柯升起车窗,快速把车开了出去。
巩桐的目光不禁沿着缓缓西沉的落日,追上了那辆车,迟钝扇动的黑长眼睫不知不觉挂上一份难受无力的失神,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
十年之隔,风云变幻,少时两人中央流淌的澄澈光带,终究逃不过岁月蹉跎,难以避免地落满了尘埃。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江奕白顺着巩桐的眸光瞧过去,搭在她肩头的右手不由使力,左手旋即抬起,掰过她偏转的下颌。
巩桐始料不及,涂了唇蜜的粉嫩嘴巴被他捏成了O字形,支支吾吾反抗:“你干什么?”
江奕白松了些手劲,口吻不善:“看哪里?”
巩桐趁此空隙挣脱开他,鹿眼闪出心虚的飘忽,没敢用正眼瞧他:“我就随便看看。”
“哦,”江奕白拉出怪异声调,没好脾气地回,“我就随便吃个醋。”
巩桐:“……”
江奕白把她带上宾利后排,俊逸的脸庞依旧耷拉,肉眼可见的焦躁不耐,不了解状况的,恐怕会以为谁欠了他上亿美金。
没有欠他,却胜似欠了他的巩桐心跳忐忑,怯怯瞟过去好几眼,尝试性地出声:“赵柯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板正修身的西服好比牢笼,江奕白逼不得已套上许多年,依旧受不了这份压抑的束缚。
他憋闷地扯散了领带,眼尾瞥她一下,声色冷厉:“谁也不行。”
觊觎他的女朋友,谁也不行。
巩桐迷蒙地眨眨眼,觉察到他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一点点挪到他身侧,主动牵起了他最近的左手。
江奕白对于这个举动没有丝毫反应,她便放心大胆地学他,这个地方捏一下,那个地方揉一会儿。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纤长,指骨突出明显,随意一握都是硬邦邦的,把玩起来的手感着实称不得好,但那份独有的热度,足以叫巩桐忘乎所以。
疏忽,江奕白扬起手臂,抽出了那只被她百般摆弄的手。
巩桐以为他不给玩了,讪讪把自己的双手放回了身侧。
如何料到江奕白一条胳膊绕过了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而那只左手重新落到她身前。
巩桐仰头望过去,见他轻微挑动眉头,示意她继续的意思,于是再度抓住了他的手。
她玩得愈发胆大,一寸寸摸上了他的小拇指,找准那枚渺小却深刻的疤痕,紧紧按住,好想给他揉平,哪怕她压根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伤的。
江奕白却似陡然被触及到了逆鳞,反手一扣,牢固遏制了她作乱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