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以蘅还在门口和姜雨葭说话,容温去了阳台吹风,往楼下看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一向平和的眼睛此刻平添了些许狠戾的神态,容温手里的餐巾纸被揉皱。
他回到客厅,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对叶以蘅说:“我去楼下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叶以蘅帮他裹紧了围巾:“那你顺便帮我买包薯片,待会看电影可以吃。”
“好。”
容温走出楼道,站在树下的人正呼了一口烟,两人隔空对视,烟雾缭绕,尼古丁的味道在无声中蔓延,空气似乎也被烟丝点燃了,变得焦灼。
在那人目光的注视下,容温径自走进便利店,他买了两包薯片,还买了一些叶以蘅爱吃的零食,结账时他往桌面看了眼,那放着两个包装很相似的盒装物品。
一个是口香糖,一个是避/孕/套。
大概是他看的时间太久,老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了两声:“哎,现在这口香糖的包装越来越像了,很多人都会认错,你看看你需要什么?”
脑海里闪过某种想法,容温表情变得乖张,他嘴角勾了勾,从货架上拿了两盒口香糖。
“结账吧。”他说。
“好嘞,一共六十三块五,你扫这。”
老板指着墙上的二维码,又扯了个塑料袋帮他把零食装好,把那两盒口香糖放了进去,递给他。
走出便利店,容温把那两盒口香糖放在最上面的位置,隔着塑料袋,一眼看去更是分不清。
回去时,他特意绕了远路,经过陆嘉望身边,他放慢了脚步,关心了一句。
“陆先生,在这站着不冷吗?要不要上去坐会?”
“还好,”陆嘉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谢谢关心。”
“我正给阿蘅庆祝呢,她今天升职了,特别开心,还喝了点酒,不过可能见到你,她就没什么兴致了。”
后半句话的指向性很强,陆嘉望冷笑了声,低头,忽然喉咙一紧,手里的香烟被折成了半截,他看到透明塑料袋里放着两盒蓝色的避/孕/套。
差不多了。
容温转身,礼貌地说:“那我先走了,陆先生也早点休息。”
这天,后半夜,雾城降了温,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寒风透骨,陆嘉望却丝毫感受不到气温的变化,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连心痛的感觉都是慢慢涌上来的。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上某个地方,隔得这么远,他还能看到窗口两人拥抱亲吻的倒影,她的手勾在他脖子上,男人侧着头吻她。
很快,窗帘被拉上。
过了半个小时,灯也关了。
“不住一间房,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
陆嘉望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叶以蘅没撒谎。
灯灭了,陆嘉望眼底的光悉数黯淡,就像要逃离噩梦一样,他立刻开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颤抖,油表的指针却从零开始飙升,这个寂静的夜,马路上空无一人,他眼神变得空洞,眼看着就要撞到马路边的树,陆嘉望眼神逐渐疯狂。
有那么一秒,他竟觉得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尘土飞扬,轮胎摩擦着马路上的沙石在夜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最后一刻他踩下刹车,距离那颗树还有不到一米时,车终于停了下来。
大脑有电流声经过,耳鸣过后,陆嘉望喘着粗气,打开车门,弓着腰开始剧烈地咳嗽,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样。
他拿出手机给李砚磊打电话。
“过来。”
第69章
容温把买回来的零食放在茶几, 叶以蘅送姜雨葭出门后,嘴馋了,立刻跑过来看。
“我看看, 你都买什么好吃的了?”叶以蘅嘴里还在说着, “有没有买蓝莓味的饼干——”
还没走近, 她表情僵硬了一瞬, 隔着透明的塑料袋, 她隐约看到一个蓝色的盒子。
脸颊变得滚烫, 耳根也变红,叶以蘅移开视线,开始装作忙碌地东看西看, 一会整理书架上的书,一会摆弄一下花瓶里的花,总之就是不看桌面上那袋零食。
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误会了, 容温轻笑了声,故意问她:“不是要看买了什么好吃的吗?”
“突然有点渴,还是先不吃了。”
她装模作样地拿着水杯去饮水机装水, 水满得快要溢出来,她喝了一口, 一转头,容温从塑料袋里拿起那盒蓝色的避/孕套, 撕开包装,叶以蘅眼睛瞪得浑圆。
下一秒, 她又觉得不对, 直到容温从里面抽出一片口香糖,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是口香糖啊。”她说。
容温声音里染上笑意:“你以为是什么?你好像很失望?”
“我哪有?!”
他走过来捏她的脸,手里的水杯被他放到一旁, 叶以蘅不满瞪他:“我还要喝水呢,你怎么把我杯子拿走了。”
他温声哄她:“等会再喝。”
在窗台前,容温低头吻住她,很轻柔的一个吻,如同晨雾吻上露水,阳光吻上树叶,一切都和情欲无关,她感受到了珍重和珍视。
拥抱时,容温在她耳边轻声哼起一首舒缓的英文歌,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要胡思乱想。”
“没有啊,我没有胡思乱想。”
“好,那就没有。”
容温点头,宠溺地弯了弯嘴角。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他希望发生在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不是因为嫉妒某个人,也不是因为想要证明什么,这两者都对她不公平,他希望发生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是有爱的。
叶以蘅把零食摆在茶几上,用遥控器把电视打开,风灌进来,窗帘翻飞,容温起身去关窗,顺带把窗帘也拉上。
“要看哪一部?”叶以蘅挑了好一会还是拿不定主意,决定征求他的意见,“悬疑片还是恐怖片?”
容温想了想:“悬疑吧。”
“好,马上为您点播。”
叶以蘅字正腔圆地回他,然后按下播放键,这部电影虽说是悬疑片,但惊悚的桥段也不少,总是装神弄鬼的,男主人公脸上戴着极其诡异的面具,然后镜头冷不丁地给个特写,配合这忽高忽低、阴阴森森的音乐,看上去和恐怖片也没什么差别。
大概是因为室内关了灯的原因,惊悚程度加倍。
容温像是担心她会害怕,握住她的手。
“要不换一部?”他很贴心地问她。
“不用,就这个吧。”
主要是才看了一半,她很好奇结局是什么。
靠在容温肩膀,一眨眼的时间,她走了一会神,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陆嘉望。
他和容温还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以前,每次看恐怖片,陆嘉望都要故意吓唬她,她气得把枕头砸向他,他反而笑得更开心。
晚上看完电影,她心有余悸,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始埋怨他。
“都怪你,我晚上都睡不着了。”
“我在这,怕什么?”陆嘉望把她的手环在自己腰间,“抱着我就不怕了。”
“不抱。”她冷着脸,把手缩回去。
“这么倔。”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
过了一会,他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好像睡着了,叶以蘅这下真的心慌了,戳了戳他的手臂。
“陆嘉望,你睡着了?”
说好要等她睡着了,他才睡的呢,竟然骗人。
正想着,下一秒,陆嘉望翻身,转过来看她。
“是不是又在骂我了?”
“没、没有啊。”她结巴了。
“以为我睡着了?”
“……嗯。”叶以蘅闷声应道。
“不是答应了你吗?说好要等你先睡着的,”陆嘉望的眼睛在夜里闪烁着光,他主动伸手抱她,“只要是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
雾城的项目已经结束,叶以蘅在春节假期前回了清城。
大部分的行李都是打包寄回去的,幸好她东西不多,不然光是快递费也要花不少钱。
清城的出租屋已经半年没人住了,推开门,一股霉味,叶以蘅差点被呛到,捂着鼻子打开窗通风。
这几天,她出门上班,容温帮她打扫房子,晚上下班,他已经做好饭等她回来。
这个出租屋突然间有了家的感觉,就像是高考刚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们所设想的一样,毕业后他们住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过着不起眼但却很温馨的生活。
一月底,容温回了一趟美国。
因为要上班,她没能送他去机场。
早上,她已经下了出租车,又中途折返跑回来。
车还没发动,容温降下车窗,问她:“怎么,落东西了?”
叶以蘅喘着粗气,弯腰:“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事吧。”
容温疑惑:“嗯?”
“你说,过年和我一起回家见爸妈。”
心情像被系上了细带的气球,一松手,就飘到了空中。
容温眼睛弯了弯,点头:“记得。”
“阿蘅,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叶以蘅这才放心下来,隔着车窗和他挥手。
容温去美国后,叶以蘅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有时下班径自回了家,忘记去买菜,因为她总觉得有人已经做好饭在家里等她。
但她知道异国恋,分离才是常态。
没关系,最迟再过十天又能见面了。
可这天下班,她回到出租屋,刚走到五楼拐角,忽然看到熟悉的背影,眼睛霎时亮了。
容温站在门口,右手推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她。
他今天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半张脸,眉眼干净,眼神温柔。
她跑过来抱他,脑袋靠在他胸口,他好像僵硬了一秒,才缓缓环住她的腰。
“你提前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的衣服还是冰的,带着室外的温度,手也是凉的,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叶以蘅埋怨地说:“不是给你配了钥匙么,忘记带了?”
那人声音有点闷,应了声:“嗯。”
她担忧地望向他的腿:“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肯定又没去复诊吧?”
果然,她看到他摇了摇头。
“就这么想我啊?”她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容,仰头看他。
容温点了点头。
哪怕隔着口罩,她都感受到他这会应该是笑着的。
外面冷,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叶以蘅都冷得直哆嗦,她拿钥匙开门,一边和他说起今天公司发生的事,下午开会有个同事上台做述职报告时忘记退出微信了,结果把摸鱼群里吐槽领导的话全都投出来了。
“那聊天记录写着‘老毕登让开会了,快点来’,结果被他看到了,抓个现行。”
“幸好我不在那个群里,你都不知道今天领导的脸有多黑,我见到他都要绕着走。”
容温轻笑了声。
叶以蘅指着他的口罩:“你今天怎么戴这个,感冒了?”
“嗯。”
最近天气冷,确实很多人都感冒了,难怪他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叶以蘅把他的行李箱推到角落,伸手去勾他的脖子,忽然她发现高度不对,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眼他的鞋子,是一双新的鞋,难道是这双鞋有内增高?
还没来得及多想,注意力很快就被梨子夺走,它应该是刚睡醒,伸了个懒腰,围在她脚边喵喵叫,叶以蘅弯腰抱起它。
“睡醒找妈妈撒娇了,是不是?”
刚抱起梨子,谁知道布鲁也来凑热闹,仰着头满脸渴望地看着她,叶以蘅无奈,扯了下容温的袖子:“让爸爸抱。”
听到她的话,容温动作一滞,望向她的眼睛半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此刻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让人看不懂,像是冷峻到了极点。
她正要探究,容温已经把布鲁抱了起来,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布鲁舒服地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布鲁乖乖的哦,不要压到爸爸的腿。”
她没留意到旁边的人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就这一会,叶以蘅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上次说要买的那个紫砂壶太贵了,我爸平常喝茶没那么多讲究的,你不用买这么贵的,我爸知道我过年要带男朋友回去已经很开心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脖子通红,她看到他眼睛里缠绕的红血丝,颇有些触目惊心,像是很久都没休息过了。
咳得太厉害,她甚至怀疑下一秒咳出来的会是血。
叶以蘅被吓到了。
“你没事吧,我去给你倒点水。”
叶以蘅去厨房煮热水,按下水壶的开关,她顺带从药箱里找了包感冒的冲剂。
也不知道咳得这么厉害,这冲剂有没有用,实在不行,待会只能去看医生了。
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容温还在沙发上坐着,布鲁窝在他旁边,他今天穿着件黑色的风衣,腕间戴着一块宝珀的表,脖子上是他们的情侣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