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嘉没好气,“你就一根筋的招。不结婚只为华仁付出青春,努力那么久,还是比不过人家生了个儿子。”
“...”
“你爷爷...”
陈今宜咂舌,“这不是我的象湖院,你说话注意点。”
华嘉刚想一吐为快发牢骚,又憋回到肚子里。
“咳咳...”陈京澍直等到母女俩聊完了天儿,才让褚言推着轮椅走过“方圆天地”小禅房。
看到陈今宜正准备走的架势,问了句,“大姐不吃了午饭再走吗?”
陈今宜瞧着他面色苍白,形态羸弱,只态度淡淡道:“你陪爷爷吃就好,万襄招商部那边有个跨国会议。”
“你和他说那么多干吗。”华嘉语气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陈京澍手掌攥拳,抵在唇边又咳了几声,心脏像是都要碎了,“那大姐再见,我就先回了。”
褚言这才推着陈京澍径直离开拱门,去往餐厅方向,“去餐厅又不是就这一条路,干吗非要来你大伯母面前讨个白眼。”
“窝得我腿都不活血了。”轮椅拐过廊庭,陈京澍直接站了起来,全然没有刚刚那副病秧子姿态,“总要让大伯母看看,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不然怎么让她老人家放心。”
“你赶紧坐回来,演戏演全套。”
陈京澍活动了下腿脚,才边坐回到轮椅上,边看似无意问道:“公司那边,一切都顺利吧?”
“公司有我和老任,你姐的手还伸不进去JING资本。”
“各个项目进展也都顺利,没有问题吧?”
“没有!年前还能再谈拢一家跨国”褚言照实答,还不忘嘱咐道:“你虽然心脏没那么严重,但也好好养着,别操那么多心。”
“那...那个百校联盟...”他弯弯绕绕,心里还是惦念着某人。
褚言长叹声气,故意不回答他想要的答案,“我们和各市的万襄商城做了联动活动,只要顾客新年期间到店消费每满100元,集团就捐出1元给百校濒危动物保护联盟。LED大屏,彩宣,幕墙准备得都很齐。联盟和A组的人忙得不亦乐乎...”
陈京澍伸出脚,强行将轮椅停到鲜有人过的走廊,“褚言,你知道我真正想问什么。”
褚言气得撇嘴,直接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他保管多时的翡翠玉弥勒,“行,那个人让还给你。”
陈京澍看着,双眸略显失焦,没有伸手去接。
两人僵持着,就像只要他不接,一切事情都尚有转圜的余地。
褚言见状,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京哥,你居然还能想着她。人家自从那之后,就再没来过公司。听他们联盟的同学闲聊说正忙着毕业论文和博士申请,忙到起飞。”
“你估计还不知道,人家拿了国际画展金奖,画还被Dicd的老板买走,税后五百万!她现在,更不会想起你。”
陈京澍颔首,低笑一声,“这事,本来就不是她的错。谁家好姑娘,愿意做地下情人。”
“只是暂时让她委屈一下,你又不会真娶姜家那位大小姐。”
“褚言,你还是不了解她。”陈京澍哀叹声更重,“静静日子过得苦,心底没有安全感。这样一时无解的病态关系,错误在我不在她。”
褚言:“她是心气高点...但怎么就不能为了你...”
“你是我兄弟,自然心疼我。但换位思考,要是一个男人这样对曲溪,你还会是刚刚的态度吗?”陈京澍这段时间想了很多,起初也无法释怀,后来站到林逾静的位置想了想,心都开始疼了。
褚言挠了挠头,“京哥,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我就是...”
“等Dicd老板的千金拿到画后,拍些生日宴照片。帮我再联系一下壹京的媒体,趁着新年期间宣传一下这件事。”陈京澍思索绵长,“她申博的那位教授,最后一年招收博士生。有这些人脉由头,无论是国内舆论,还是申博顺利度都对她有利。”
“京哥,静静是不错,但你真不打算换个?”
陈京澍抬眸,略显不悦地看向褚言眼底,语气郑重道:“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娇弱白花,也不是甘愿做金丝笼里供人赏玩的夜莺。她有自己的抱负和规划,我承诺过尊重她一切想法。”
“所以不会做她牢笼,只为她保驾护航。”
褚言叹了口气,“这该死的婚约,该死的门当户对。”
陈京澍挑了下眉,望向郁郁葱葱的山涧,“想在壹京混出头确实需要太多外在条件,结婚更是讲求门当户对。可我陈京澍不看。但既然她在意,我不妨就动用全部人脉,为她铺一条金光闪闪的路又如何。”
或许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在灵魂虚无漂浮时。
陈京澍突然悟出,比起和林逾静恋爱、结婚,生子度过普通平凡的一生。
他更想从起点开始,把她缺失的安全感,人生那些不尽如人意的破碎、自卑,和伤疤一一填补愈合。
那些她说跨不过去的鸿沟,他偏要一点点填平。
要给她即将走的路,铺满玉石,种满鲜花,镀一层熠光闪闪的金。
不作她路中间的拦路虎,他在终点等她凯旋。
“到那个时候,我再与心无芥蒂的她相爱,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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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言推着他到餐厅时,陈嵘清和陈镇风已经等候多时。
陈京澍蔫蔫歪倚着轮椅,看不出半点来自年轻人的精气神。
更像是从心蔓延至全身的,精气全无。
“回家疗养这两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陈嵘清见他过来,笑着问道。脸上的表情不像父亲关心儿子,更似领导关心下属。
陈京澍点头,有气无力,“让您和爷爷费心了。”
陈镇风摆连连摆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叱咤京城的老爷子更是亲自为他盛汤,“早就说让你搬到老宅住,非要在万襄顶楼建个四合院住,院子不接地气如何养人。”
“爷爷教训的是。”老爷子心疼他是真,陈京澍从来识抬举,他接过青花瓷碗,又给陈镇风夹菜。
“我和你爸本来还想趁着新年,让你和姜家那个丫头好好见个面,多相处几天。结果你突然生病住院,姜家丫头回国半月也走了。”陈镇风叹了口气,甚是忧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我老头子死之前,看一眼重孙。”
陈京澍淡淡笑道:“姜小姐自由洒脱,其实我们两个并不...”
“那也不是这么个洒脱法子。”陈嵘清直接打断他的话,“整天满世界飞着玩,未来嫁进陈家,如何承担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
陈京澍放下筷子,格外郑重道:“但其实我的身体,怕也是要耽误姜小姐的。爷爷,这么多年了,或许这个婚约就以我身体不好废掉...”
“陈京澍!”陈嵘清少有连名带姓的叫他,这次连脸色都严肃了下来,“你最好别有其他胡乱的想法,两姓缔结,那是上表天地了的。”
陈京澍语气淡淡,乖则里带了几分嘲讽,“爸作为人民公仆,怎么还能以天地为信仰,这传出去不太好吧。”
向来身居高位儒雅如松的政界人士,连生气都只是微不可察的眯下眼睛。
倒是陈镇风感受到父子俩的剑拔弩张,从中调和道:“京澍呀!听爷爷的话,什么都可以商量,但是姜家丫头的婚绝不能退。”
陈京澍知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今天也只不过探探两人口风。
于是话锋一转,退而求其次道:“爷爷,那今年过年,我想回澎镇。”
陈嵘清先一步开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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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美国俄亥俄州首府的冬日哥伦布,天气寒冷且湿润。
姜应礼穿着条浅粉色帝政裙赤脚坐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白日的光洒在她脸上,显得人病态又苍白。
“小礼,喝了牛奶就睡觉吧。”姜应止一身深咖色家居服,常年规律健身的男人,将她衬得更加病弱削薄。
姜应礼眼底略显空洞,转过头去,“你们最好别给我机会。”
这是她发疯的前兆,只是姜应止已经习惯,依旧满脸平静的问:“你晚上想吃牛腩煲还是排骨汤?”
姜应礼丢开手里的书,赤脚起身径直走到他面前,直接抬手将那杯牛奶杯打碎在墙角,“吃什么?吃哥哥可以吗?”
姜应止脸上这才有了异样反应,微微蹙了下眉心,警告她道:“小礼!”
“胆小鬼。”姜应礼瞪着他,“你这个爱上妹妹,却不敢承认的胆小鬼!”
姜应止转身,拿过墙角的笤帚清扫地上的玻璃杯碎渣。
她在家里从不穿鞋,以免刺破她脚心。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姜应礼更怕他沉默对待自己,于是追在他身后。
“你也说了,你是我妹妹,所以我们之间不会存在爱情。”姜应止阻止她乱跑的动作。
姜应礼便是,他越不让做什么,她就越爱逆反着来,此刻赤着脚将一块玻璃碴悄悄踩在脚下,“我都和你说了,我在雍和宫见到了陈京澍的初恋。他们很相爱!”
“他们之间的结果会是怎样,你比我清楚。”姜应止说的似是而非,却直接戳中了姜应礼的心脏。
她狠狠将玻璃碴扎进脚心,尖锐的痛觉立刻蔓延她全身,可她的心却像是活了过来,“那我嫁给他,是怎样的结局,哥哥比我清楚吧!”
姜应止见她动作,立刻将她公主抱起,往卧室走去。
“哥哥,有人给我们做过演示的,如果不能嫁给心爱的人,是可以...”
“姜应礼,不可以!”
“我叫姜礼,不要叫我姜应礼!”鲜血染红了她的裙子,也染红了她的眼眶,“为什么陈京澍可以为了初恋不要陈家的一切,你不能为了我不要姜家。明明从小到大,我们只有彼此的。”
姜应止拿着医药箱,跪在她床边,“忍着点,有点痛。”
玻璃从脚心被拔出的那刻,确实很痛,裙子染就的鲜血也和那晚莫名相像。
姜应礼突然拉过姜应止衣领,捧住他嘴唇强吻上去,“哥哥,那晚也像刚刚那样痛。扎进去的时候很痛,拔出去的时候也很痛。但我却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少女的唇绵软又湿润,带着勾魂摄魄的诱惑力。
但还是会在某个瞬间,让人即刻清醒。
姜应止强行拉开她,口腔里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
他眼底表情突变,带着警告看她,声音低沉凶狠,“不许再提那晚的事。”
姜应礼脸上是苍白又病娇的笑,扬着下颌,跪俯在姜应止身前,“你那晚,把我衣服扯烂,压在身下。你说占有我的心不够,还要拥有我的身体。”
“闭嘴!”
“爸爸妈妈都没顾忌过我们,凭什么我们要一而再再而三被献祭。”姜应礼眼睛湿润,空洞的神情破碎惹人绯想,她勾着自己的发丝,脚趾去钩挑姜应止腹胯,“我会有自己的方式,去毁掉这桩婚事。”
姜应止握住她脚,仍是制止她动作,“那晚是个意外,往后都不会发生了。你最好别毁了自己,毁了姜家。”
说完,姜应止转身,将她一人留在卧室。
门关上的瞬间,连同门锁一起旋转。
姜应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锁了起来。
她跌跌撞撞从床上下去,踩着一路的血脚印趴在门后,“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阴影里。”
“你不能做爸爸妈妈的帮凶,哥哥!”
“王八蛋!姜应止你就是胆小鬼!”
“连你也骗我!”
深夜的哥伦布,气温骤降。
一楼的客厅,只亮了一盏台灯。
映的窗子外结出一层冰霜,把外面的世界笼罩成如水雾般的昏黄。
姜应止倒了一杯酒,刚准备仰头抿一口,脑子里就钻进前不久的事。
他自认为酒量还不错,并且低度酒对他来说,从来只起到助眠效果。
可还是把他压抑在经脉下的不服不甘,激发了出来。
姜应礼告诉他,陈京澍一直有初恋女友的,两人十分相爱。
温润斯文的人,这才没忍住脾气,当街追尾逼停陈京澍的车。
他和陈京澍打起来的时候,像是带了私心,谁也没饶谁。
陈京澍便揪着他衣领,字字句句像匕首戳心,“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别说一个华仁,就是百个千个华仁,都和林逾静比不了。”
那晚回到家,一贯病态的妹妹居然主动拉着他喝酒。
他该想到,那个小东西早就没安好心。
她说,她被丢在阴影里。
她分明才是那个拼命想要逃出阴影的人,他不过就是被选定的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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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京的新年,大街小巷都充满着年味。
林逾静刚刚参加了一个美术协会的年终颁奖礼,只是她惦记自己的商稿,连午宴都没吃直接便跑回学校画室。
学院本科的小师妹蒋听云坐在她身边,双眼都发了光,一脸花痴相,“师姐,你现在是我们全学院的偶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