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然笑了笑:“你放心好了,他们肯定求着你们去帮忙。”
三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晚上九点多,顾未然洗了个热水澡,重新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衣服,原先换下来的那一件衣服被她丢在了洗衣机里面。
甩上三四个小时,之后放房间里面吹干。
空间里面倒是有干衣机,但那玩意太耗电,船上现在也就才用着一个发电机。
还是省点燃料,放取暖器边上烘干吹干得了。
再慢再慢,烘一晚上也就是了。
十点半,全家人都起身去睡觉,顾未然却穿戴好衣服,挥别家人,转身出门去了。
她去干点活。
黑暗之中,狂风席卷,冻在地面上的雪地走起来有些艰难。
动静要小,顾未然没法把雪橇弄出来,她就戴着夜视头盔,在风雪之中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终于寻找道了一块合适的地方。
顾未然一挥手,放在空间里面那些庞然大物全都落在了冰原上。
迷彩色的装备落在地上,非常完美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顾未然又利用空间,装了雪堆,一点点将这些东西的踪迹掩盖起来。
没有完全掩盖掉,留了一丝颜色,好让赵盛日后带人寻到这儿来。
做完这一切,顾未然又走了回去。
窝进被窝里面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二点了。
疲惫排山倒海地袭来,顾未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身体是疲惫,但生物钟已经形成,早上六点半,顾未然就睁开了眼睛。
起床洗漱,家里人也陆陆续续的起来了。
吃过早餐,顾未然带着家里人上了一次船,果不其然,光是一说出来意,对面的人就已经笑开花了。
顾未然将家人托付好,自己悄悄去找了一回赵盛,将昨天埋东西的位置说了说。
顾未然一向是个十分守诺言的人,她答应了对方,自然也一丝不苟地将任务完成。
不耽搁时间,同家里人说了两句话之后,顾未然就驾车走人了。
此后的几天,她就仗着信息差,瞒着两边的人,打着送粮食的旗号,一点点地将地底粮仓里面的那些东西全都搬了回来。
藏在约定好的位置。
这么忙活了几天,地底粮仓里面的东西也运的七七八八了。自从自己的能力在赵盛那边曝光之后,她就有点放飞自己了。
将粮食之外的东西搬运了个干净之后,顾未然干脆每次回来的时候就往空间里面塞不少粮食,然后大大咧咧地上船,在赵盛的配合之下进了船上放粮食的地方。
干脆利落地把粮食塞进对方的粮仓里面。
这么一来二去的,本来需要十几天才能搬完的粮食,一周就搬光了。
等到队伍回来的时候,还有然在那里感慨这次任务的迅速程度。
顾未然不言不语,深藏功与名。
她帮着对方完成任务之后,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生活,相比较之下,她其实才是夹里面那个不太喜欢和外人接触的人。
几只狗子还没开心多久,就又重新落到训练员们的手中,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赵盛在收到完成任务的信息之后,提在心口的那一口气彻底放下。
放在心上的事情被完成之后,她就火速病倒了。
本来就是重病在身,现如今放下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就更加憔悴了。
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样子。
顾未然抽空来见她一面,看她面色惨败,眼下青黑一片的样子,都很吃惊:“你病情恶化了?”
赵盛无力地动弹了下自己的手指。
她嘴上倒还是扯着玩笑:“昨天熬夜了,吓到你了?”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将话题扯开了:“你们一家人最近也累了,我们船上有的忙的,你们要不先回去吧。”
顾未然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神情平平。
家里人最近在船上干活干的挺开心的,若非必要,她还是比较想让他们再开心一段时间。
赵盛自己就是个人精,自然揣摩出顾未然的心理,她又加了一剂猛料:“前几天咱们合伙蒙了他们,你还是最好离他们远一点,都是些脾气不好的老家伙。”
顾未然思考了下自己究竟为了赵盛的那些活说了多少个谎话。
思考到一半,她缓缓站起来。
虽然知道对方多半不会找自己麻烦,但她确实不愿意再留在这地方了。
“那些东西到时候你去带回来?”
赵盛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点点头。
顾未然:“行,我走了。”
顾未然离开之后,赵盛才毫不掩饰脸上的痛苦,重新倒在了床上。
她并不是不想站起来迎接对方。
她只是站不起来了。
重新肿起来的肿瘤不仅吞噬掉了她身体里面的养分,还压迫了她的神经。
它让赵盛失去了对自己双腿的控制能力。
她已经没法再从床上站起来了。
小护士走进来,还带着前几天相同的针剂。
她走到赵盛的床边,半跪下来,撩起她的袖子,但在看清之后,迟疑了下。
赵盛的臂弯里面青青紫紫了一大片,已经没有一块儿好皮了。
她走到另一边,撩开衣袖,也是同样的场景。
正是踟蹰的时候,赵盛费劲儿地睁开双眼。
她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的像有一千斤。
她喘出了一口气,房间里面很温暖,明明是舒适宜人的温度,偏她觉得很沉重,每一口气上来的都那么艰难。
“别把那些东西浪费在我身上了。”赵盛说出这句话,中间休息了两次。
眼皮实在是太沉了,睁开眼之后的世界又是那么的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有时候她都感觉自己其实已经死了,但唯有不停歇的疼痛在刺激她,告诉她,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挺好的,不必再打镇痛了。
她现在需要这种疼痛来吊着自己。
赵盛又闭上了眼睛,声音飘飘忽忽的:“去帮我把负责人叫来吧。”
保暖的长靴“踏踏踏”地急速落在地面上,带出一长串的音符,温暖的房间被推开,裹着厚重羽绒服的人带着焦急的神色走了进来。
床上的人面色白的像是外面的雪堆,唯有胸口一点微弱的起伏,还昭示着她活着的事实。
走在后面的小护士拿来了氧气瓶,拉出绳子和面罩,兜住了赵盛的脸。
人工辅助吸了会氧之后,赵盛的状态回转了一些。
她很疲倦地睁开眼,苍白削瘦的手指缓缓抬起来,指着书桌上的那一叠厚重的记事本。
“我都...写好了。”
负责人望过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赵盛见对方在听自己说话,便半合着眼睛,开始交代:“往西走三公里,那边有我留给你们的东西。”
说完了这些,她就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从小护士支撑着的双手里滚落,重新摔进了被子里面。
她昏迷了过去。
负责人皱着眉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他来这里之前,还被属下拽着说话,对方正向自己打听,他究竟在搞什么神秘的任务。
中间牵扯出赵盛来,他还没过问这个很早就生病的骨干成员,对方自己就找上来了。
赵盛刚毕业就是他手底下的人,当时她还年轻,敢闯敢干,为人又踏实,一路走过来,渐渐的也变成了负责人的左膀右臂。
得知对方患癌,他也是扼腕叹息,多次劝对方休息,没想到都没成功。
二次复发的时候,负责人也是有耳闻的,但对方态度很坚定,负责人也只好放任对方。
如今出事,竟然牵连出自己的爱将,负责人也是着急,但刚说到一半,小护士就冲进来,告诉他赵盛病危。
负责人站在书桌前,翻开顶上一本记事本。
他瞳孔微微缩小了一下。
叹息声响起在房间里面。
负责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盛,转身出去了,寻了另个手下,低声细语道:“找点人,去这个地址找东西。”
顾未然做完了事情,现在算得上是无事一身轻,她安安稳稳地在床上睡了一觉,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在外面忙了一段时间的家里人也逐渐平和了下来,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不能再继续,但发号施令的是顾未然,一家人还是下意识地听从了对方。
顾未然注意到邮轮那边出动了军队。
她望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心中了然。
这是去找那些东西。
一天之后,冰原上多出了几十辆交通工具。
顾未然表情微微沉了沉。
赵盛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随后,顾未然就看见自己费劲儿弄回来的那些装甲车、越野车、直升机,装满了粮食和燃料,一并出发,轰隆隆地往外开了。
顾书然这几天在邮轮上混开了,她本身就是个开朗的性格,和人交好不是件难事儿,甚至还打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多半是支援别的地方去了。”
顾未然沉默以待。
家里人看着那些突然出现的装备,也清楚多半是自家女儿弄回来的,但见她面色冷淡,便也揭过这个话题不说。
两边还是风平浪静的。
顾未然的脑海里面却忽然跳出赵盛之前忧心忡忡说话的样子。
“来不及了?”
顾未然将这几个在舌尖撵了几个来回,仔仔细细地琢磨,她仰头躺在沙发里面,默默地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的,顾未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时间滚进了九月,没几天的功夫,天陡然就变了脸色。
门外和门内纯然是两个世界了。
外面的温度比从前的南极北极科考站还要冷,飓风呼啸而来,带着掀翻一切的势头。
顾未然亲眼目睹了对面邮轮上的桅杆被吹断。
除却那些已经在路上的战士,剩下所有人都龟缩在各自的房间里面。
时间来到九月十五日的时候,船上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那是穿着重型羽绒服,裹着厚重围巾和帽子的小护士。
穿着这样的装备,在风暴中穿行了几百米,她的唇色也变得惨白了,顾未然赶忙迎她进来。
她还朝后看了几眼,诧异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
一个人穿行这么远,要是一不小心跌倒,太危险了。
小护士是个非常缄默的人,她哆哆嗦嗦地解开自己的羽绒服,从怀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坐在对面的顾未然,声音沉甸甸的,戴着某种郁郁的情绪。
“她叫我带给你的,她说密码你知道。”
顾未然看了一眼,是本笔记本,上面还带密码的那种,封面上是赵盛娟秀的字迹。
封面上的第一行字还没看完,她就听小护士说了下一句话。
“她...昨天晚上离开了。”
空气仿佛结冰了。
顾未然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面的本子。
她喉头发紧,有一瞬间不知所措。
等那股紧拽着的情绪松下来,顾未然感觉自己轻飘飘了起来,灵魂像是飘到了半空中,极其冷静地观察着房间里面的两个人。
她听见自己问道:“怎么回事?”
小护士声音低低的:“病到头了,她还不准我们给她用药。”
活生生拖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