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出来,洛正同顾雪便异口同声道:“确实啊!”
那人穿的打眼,细细回想起来,一家人还真的都能够想到他。
这前后都一一联系上了,一家人一时间不免毛骨悚然。
顾书然忍不住抚了抚胳膊上忽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搬着凳子朝自家姐姐靠近了些,仿佛这样能从姐姐身上汲取到些力量似的:“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搬走吗?”
他们才回来没多久呢。
“那天一块下船的人那么多,多半是都感染了。”
瞧着那人喷血雾的样子,指不定那雾气也能感染人,这一来二去的,外面说不定还藏着更多感染者呢。
想到这里,顾未然摇了摇头:“这里有电网,还有军队,至少还撑一阵子,真到那时候了,咱们再走也不迟。”
一家人又拿出小县城的地图来研究了一阵,划出了几条到时候可以撤退的路线。
计划到这里,几个人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了。
却说基地那边。
忽然之间冒出来一个嘴里面喷血的人,就这么躺在电网前,也是怪吓人的。
平民们被吓得够呛,就算没被吓到的,回忆起灾变之后的种种,也是一点都不想靠近。
战士们倒是有心想要去处理,但望着那一捧飘在半空之中的血雾气,一时之间也是不敢靠近。
还是通知了上去,几个上级派了人出来处理的。
若是顾未然在这里,必然能够认出来站在这里的人是谁。
徐博士穿戴着厚重的防护服,脸上还扣着一个呼吸面罩,身边带着两个年轻的助手上去处理的。
徐博士年纪大了,最近也接连着研究,身体有些不好,但一听说这情况,当即决定自己来。
他打开电网的门,走到那黑炭一般的人身边,将对方翻过来。
一翻动,那人身上不断往下掉着黑灰。
再一看,人已经断气了。
大张着嘴,面上一片干涸的黑红色。
后面站着的两个助手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这会看见这情况,也不免骇然了。
不能怪他们胆小,实在是这人死的吓人。
因为对方的嘴里面还在往外飘血雾。
其中一个年轻人当下就急了:“老师!您离远些!”
徐博士状若未闻,依然将情况仔细看了,若非两个助手阻拦和身上没有装备,他还想带着血雾回去研究一下。
几个人将尸体处理掉,回去的时候还被好一阵消毒才允许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防护服。
众人原以为到这也就结束了,毕竟电网外面的那一滩血迹都叫人给清理干净了。
谁料这战士一个开头。
时间还很固定,都是凌晨两点左右。
再一次被诡异的哀嚎声惊醒,顾未然不由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睡在边上的妹妹也醒了,有气无力地道:“这都第几个了?”
顾未然感觉自己脑袋上的血管鼓动起来了,一跳一跳的,惹的她头疼。
“这周第五次了。”
伤害性不高,但恐吓人的程度很高。
也就是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心脏病,不然迟早要被这半夜嚎叫声给吓死。
又过了两天,事情出现了微妙的转变。
似乎是因为最近的事情,不少人都觉得住在基地那边实在是不安全,一时间不少人都从那边搬出来,自己寻地方住去了。
A市的邮轮上本来住的大部分就是A市人,这一分散回来,顾未然甚至还看见了几个从前见过的邻居。
虽说沧桑不少,但只要人活着,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周围有人居住,虽然房子还是破破烂烂的,但终归还是有了些人气。
经历了一番磨难,再聚首的时候,难免落泪。
加之街道上不少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这更是一份不容易。
时常碰上的时候,人们也愿意卸下防备,说两句话。
顾家宅子左右都有人住了进来,都是眼熟的人。
顾未然他们是不经常出门的,但偶尔能听见周围人说话的声音。
“唉,听说今天下午碰到车子回来了?”
“说到这,我还碰见了呢,怪吓人的,那车子上到处都是血,我本来还以为是之前那些怪人,但没想到车子上下来的是林医生。”
顾未然练俯卧撑的动作顿了一下。
隔壁的人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话,顾未然默默停了锻炼,侧耳倾听。
那两人也没避讳,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完了,叫顾未然听了个全程。
顾未然听到最后,确认,对方嘴里面的林医生,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孟。
第158章 重生第158天
顾未然还记得上次同对方告别是在那座海滨城市。
对方脸上那无奈的表情, 她如今还是能够回想起来的。
顾未然拿起放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水。
他回来这里,难道是已经将事情控制住了?
顾未然兀自思考着, 眉毛不自觉又皱了起来。
但细细想去,又感觉其中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要是事情真的全都解决了,最近怎么还这么多人冒出来, 既不是不分昼夜的骚扰基地。
顾未然若是看见了林孟,便会知道她思考的那些是正确的。
在海滨的时候林孟一行人是满满一车的人,回来的时候车里面却空了大半。
就这样,一回来, 林孟这三个人还被隔离开了。
不是基地这边说的,是林孟他们自己主动要求的。
徐博士抽空来看了一次。
林孟躺在床上, 一张脸烧的通红,往日清明的眼神也混沌了起来,眼白上都是血丝。
他听见动静,还是勉力从床上撑了起来。
“徐博士。”
林孟从回来的夜里就发起高烧了。
他靠在床背上, 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徐博士隔着一块儿透明的玻璃看着房间里面的人。
他先是朝里面张望了一下, 看见昨日送进去的水食对方都用光了,才松了口气。
只要还能吃喝下去,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穿着防护服, 拧开门把手,小心地走进了房间。
他给林孟测了体温。
40。
不免有些发愁。
“你这都烧了两天了, 怎么还不退烧?”
说着,他还要给林孟换一种退烧药来。
林孟摇头:“没有必要。”
那边徐博士在记录他的身体状况,林孟则是在回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
自从同顾未然分开, 他和战友们便投入到救助之中去。
林孟的医术算得上好,但看见那些人的病症, 依旧是手足无措。
实在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病人只是呼吸不畅,后来是发烧。
林孟身上带着的药不多,工具更少,只能将就着用。
几种退烧药和土法退烧都用了,病人还是高烧不退。
莫名烧了三天之后,病人忽然就退烧了。
林孟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张开嘴,“哇”的一下就吐了。
周围的几个战士全都给吓住了。
因为对方吐出来的是血。
鲜红色的,里面还带着模糊的碎肉块。
边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孟却已经毛骨悚然。
因为他认出来,那人正在吐内脏碎片。
什么样的人才会吐内脏碎片?
林孟立刻就找到了人来对峙:“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没说?!”
那人支支吾吾,见实在是瞒不过去,才哭着将事情倒出来。
以多年工作经验看,这分明就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疫病。
林孟当机立断,强硬地开车带着剩下的战士走了。
但离开也为时已晚了。
林孟要求战士们在照顾人的时候口罩和手套不许摘,还尽量每日都消毒,但毕竟和对方生活在同一片区域里面,没法完全隔绝。
路上陆陆续续有战士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等回到基地门口的时候,车上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思及此处,林孟心中一片悲哀。
他高烧不退,浑身滚烫,这会反而觉得从骨头缝里透出一股冷意来。
汗从额角滚下来。
徐博士一丝不苟的记录完数据,随后又拿出一块毛巾,浸了温水,给林孟擦了擦脸和四肢,以作降温。
做完这些,他又道:“今天想吃点什么?”
床上人声音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似的:“不必了,吃不下。”
徐博士状若未闻,兀自道:“我等会给你端过来。”
话说到这里,林孟也明白自己反驳也没用了,他叹出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都是烫的。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徐博士监看着,林孟还是将那一碗掺着肉糜的粥给喝完了,还喝了一杯盐水。
他一直在出汗,得适当补充盐分和水分。
一直到了半夜,林孟都昏昏沉沉的。
他住的房间有扇窗户,月光柔和,宛若锦缎一般。
他猝然惊醒,满身大汗。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脚步声杂乱,林孟听着,一时间心如擂鼓,手心很快就又出了一层薄汗。
高烧之后,他四肢绵软,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但看着地上那一片银白的月光,林孟还是从床上起来了。
门的正中央嵌着一块玻璃,他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尽量贴近了去观察外面。
这栋房子是临时收拾出来给他们几个人住的,因此大部分设施都还处于失修的状态。
基地现再最缺的就是各种物资,虽然研究员们一天要进入这房子好几次,但走廊里面的灯泡也只安了一个。
走廊内那不太明亮的光线晃动着,在雪白的防护服上闪了一下。
担架上无力垂落下来的手,随着他们的步伐在空中晃动着,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僵硬。
林孟抽了抽鼻子,似乎还闻到了些许消毒喷雾的味道。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的自己游离在外,冷静的分析着现在的状况。
另一半的自己在看过这场景之后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之中。
又一个带回来的队友去世了。
林孟就保持着这样割裂的状态,游魂一般地回到了床上。
在床上呆坐了不知道多久,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身上的时候,他才呆呆的回过神来。
有人开门进来了。
徐博士照常给他测完体温,对着眼前显得略有些呆滞的青年道:“林孟,你退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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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未然端坐在院子里,正在摆弄手上的无线广播设备。
她尝试着调了几次,但里面除却一些杂音之外什么都没有。
顾未然也没有气馁,只是在纸上将这几个信号全都划去,然后尝试别的。
她正忙着,那边妹妹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顾书然将自家大门合上,快步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见自家姐姐,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她一屁股坐到空位上,难掩激动道:“姐!林医生暂时脱离危险了!”
自从顾未然那天得了关于林孟的消息,一家人就免不了对这事儿多上几分心。
一来是因为对方曾经救治过顾书然。
没有对方,顾书然自己固然也能好起来,但会不会落下后遗症还是两说。
二则是因为对方携带了那新的病症。
海滨小镇那处的症状一家人是早就见识过的,听基地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自然是死伤惨重。
更不必说林孟回来的时候一车人只剩下三个。
原先见过的那些人想必都是直接折在路上了。
就这么逃回来的三人,现如今也就只剩下林孟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剩下两个症状发展到吐血之后,三天之内全都去世了。
唯有林孟,高烧之后没有吐血,只是皮肤表面浮出许多细小的血点。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原先分散的研究员们现在重新整合起来,花大力气研究他一个人去了。
顾未然听到这,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设备,思考着,林孟这是产生了抗体,还是变异?
好消息是,林孟产生的是抗体。
在好生休养了半个月之后,林孟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他的活动范围也从小房间扩大到了整栋房子。
除却不能出房子和需要配合研究员们的研究之外,林孟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
期间徐家的两位老人来看过他。
时隔数月,这是林孟第一次见到他们。
上次别离时鬓边还是星星点点的白发,如今再见,发丝尽白矣。
林孟只觉心口刺痛。
“伯父伯母,你们...”
徐父见着林孟,眼睛顿时就湿润了,他搀着妻子走过去,将妻子的手递到了林孟的手掌里面。
徐母摩挲着林孟的手背,语调沧桑,哽咽起来;“受苦了,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