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然戴上口罩,先给自己的双手消了一下毒,紧接着取出剪刀,将伤口附近的衣物给剪开,露出下面的皮肤。
她抓住了那根木刺露在外面的部分,对姐姐说道:“我先帮你把这东西弄出来。”
顾未然点头同意:“好的。”
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端着轻微颤抖的左手,尽量让自己的肌肉放松下来,张嘴咬住一团柔软的毛巾,避免情绪激动弄伤自己。
一切准备就绪,顾书然没有犹豫,果断伸手,将那根深深扎在血肉里面的木刺拔了出来。
鲜血瞬间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顾未然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这让她的肌肉忍不住痉挛起来,脑门上都渗出了不少汗水。
顾书然观察了一下那根被拔出来的木刺,还好上面没有什么大的倒刺,眼下又没有专业的医生,要是把这些玩意留在伤口里面,伤口轻则发炎,重则感染。
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沾染到周围的皮肤上面,大团的血污甚至沾染上柔软的发丝,顾书然用镊子夹着棉花团,在医用酒精里面反复浸润,然后按到伤口附近的皮肤上面,将粘在上面血液擦拭掉。
雪白的棉团变成了深红色,一块接着一块,被丢进了医疗垃圾袋里面。
望着源源不断被丢出来的棉团,顾雪纵然没看见伤口,但也能够想象到受伤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了。
她轻轻捂住自己的嘴,满脸的心疼。
顾未然感觉自己的肩膀那一块的肌肉在一跳一跳地疼痛着,她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在随着妹妹擦拭的动作跳起来。
好在治疗很快就结束,白色的绷带带着浓重的消毒药水味道,一圈一圈将顾未然的肩膀缠绕起来。
做完这一切,顾书然端出半杯水,然后又从医疗箱里面掏出消炎药摆在顾未然的面前。
顾未然二话没说,脖子一扬,直接将药吃了下去。
她轻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发现自己几乎没法动弹:“你是把我的肩膀包成粽子了吗?”
顾雪看着大女儿的肩膀:“哎呦,你还是少动动吧,小心伤口开裂。”
洛正忙忙在一边点头。
顾·新晋伤患·未然:......
家里人对待她现在的态度就和对待瓷娃娃没什么区别,她才刚站起来,就被自家老妈老爸合力给按到了沙发上面。
“你休息会,就坐在这,可别乱动。”
说着,顾雪还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双拖鞋出来,放到了顾未然脚下。
“可别光着脚走来走去,肩膀已经受伤了,脚可不能再出差错了啊。”
顾未然听着,简直满头黑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顾雪和洛正坐在沙发上缓了一阵,终于从那一阵恶心和脚软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洛正找出扫帚,开始打扫房间。
经过那一阵颠簸,船舱里面那些零碎的物品全都从自己的位置上滚了出来,出现在哪个地方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出现在它本来应该在的位置上。
玻璃杯摔成了碎屑,洛正小心地将玻璃渣子全都扫起来,好在地上没有铺地毯,藏有隐患的可能性少了不少。
没吃完的水果和蛋糕飞的到处都是,顾雪打湿毛巾,将溅到窗户上的蛋糕给抹掉。
好好的平板电脑也没能逃避被摔的命运,好在它套着保护壳,外加运气比那些水果什么的都要好,大约只经历了一次比较大的震荡,之后就一直被卡在那个角落里面了。
顾书然按了下按钮,发现它还能正常的运作,只是有一个角看起来被摔钝了一点。
无伤大雅的痕迹。
她随手将平板电脑塞进了自家姐姐的手里面:“姐姐看会电视吧。”
这完全是在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在对待吧。
顾未然望着手里面的平板电脑,一时间无语凝噎。
四只狗子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看起来也一副不是很舒服的样子,顾未然和它们对视了几秒,然后不经意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游艇正在朝着设定好的方向前进,顾未然顺手将电脑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她起身:“我去驾驶室。”
“我跟你去。”顾书然立马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走进驾驶室,顾未然轻轻蹙眉:“你也不会开游艇,进来做什么?”
顾书然非常理直气壮地一屁股坐在了驾驶位:“不会开我可以学呀,姐姐你坐在一边指导我就好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顾未然现在是个伤患,能不让她动手的,就不要让她自己动手。
顾未然不由得开始庆幸自己受伤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了。
她还不想体验被家人追着喂饭的感觉。
甩甩脑袋,将里面恐怖的画面甩出去,顾未然开始查看航行的情况。
处理伤口的这十几分钟里面,游艇照着顾未然设定好的方向前进了许多距离。
周围十分开阔,看不见什么建筑,不知道是本来就空旷,还是那些建筑在刚才那阵地震之中全都倒塌了。
顾未然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伸出手指了指操纵杆:“差不多了,降速。”
游艇的前进速度就降了下来。
“这是哪儿?”
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黑暗,顾书然低下头,看着地图,有点茫然。
“B市郊区,这里原来一大片的麦田。”
那些没来得及成熟的麦子或许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那曾经养育着大片粮食的土地现如今已经沉睡在深深的水底。
这里没有什么建筑,有也只是几间低矮的平房,暂时停靠在这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缺点就是没有什么遮挡物,风和雨都显得格外大一点。
顾书然按下按钮,降游艇停下来。
小小的游艇,在风雨之中轻微晃动起来。
单手开游艇确实非常危险,顾未然伸出右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开始认真教学如何开游艇,当然,是几个小时速成版的。
外面的船舱内,顾雪和洛正两个人已经将东西全都收拾干净。
经历了好几个小时惊心动魄,两个人此刻坐下来,就感觉异常的疲惫,同两个女儿打了一声招呼,顾雪和洛正先上楼睡觉去了。
顾未然的教学课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等到对方大致熟悉了整个操作的流程之后,顾未然也感到了一阵深深的疲惫。
虽然吃过止痛药,但伤口处还是传来一阵微微的疼痛感觉。
向妹妹打了一声招呼,顾未然也上楼睡觉去了。
第64章 重生第64天
顾未然睡得不算安稳, 或许是醒着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对精神的影响比较大,平躺在床上,始终有种无法安睡的感觉。
止痛药的药效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给力, 肩膀上的伤口隐隐约约地泛出疼痛的感觉,她蜷缩在床上,尽力让自己多休息一会。
依旧是一夜风吹雨打。
等到顾未然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了。
脑袋有种昏沉沉的感觉。
顾未然刚踩到地上,地上冰凉的温度就刺了她一下,她瞅了一眼边上的温度计:“23度,和昨天差不多啊。”
她说完这句话, 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行,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 得,原来不正常的是自己,再摸摸脑门,很好, 准是发烧了。
面无表情地拆了一包药, 坐在床边就着温开水喝了下去,将包装袋丢进固定在床边地板上的垃圾桶里面,顾未然甩甩脑袋, 下楼去了。
她下来的时候,家人已经坐在船舱里面了, 母亲顾雪一眼就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她走过来,不容拒绝地探了探顾未然的额头:“怎么发烧了?”
顾未然将母亲的手从自己道脑门上拿下来, 无奈道:“发烧而已,小问题, 刚刚吃过药了,别太担。”
顾雪张嘴,顾未然又道:“我会去吃早餐的,水也会多喝的,不会超时工作,妹妹会监督我的。”
顾雪张了张嘴,发现想说的话都给女儿说完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还是洛正咳嗽两声,上来给老婆解围:“伤口上换药了没有?”
顾未然沉默了片刻:“还没有,等会去换药。”
洛正搂着自家老婆往边上走,又嘱咐女儿:“记得多吃一点,补充能量,这样好的快!”
顾未然走进了驾驶室。
妹妹顾书然正坐在驾驶位上。
里面拢共就两把椅子,顾未然坐到了另一张空着的椅子上面,从空间里面取出一包豆浆开始喝。
“就这么一直守到现在?没睡觉?”
顾书然扭头看了自家姐姐一眼:“那没有,和爸爸妈妈轮值的,睡了六个多小时。”
向外看,外面的雨势依旧,仿佛没有一个结束一样。
天空阴沉沉的,周边水域连片,连个参照物都没有,顾未然没法确定水位究竟上涨了多少。
一夜过去,远处的火焰已经看不大清,只是偶尔还会扑腾起一两缕红色,来证明它们还并没有被完全扑灭。
但被扑灭的命运是不用多说的,这场倾盆大雨将会把一切都掩藏在水面之下。
顾未然对着雨幕喝完了一包豆浆,又吃了一盒红豆粥和两个包子。
顾书然从地图上抬起头,问她:“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她咀嚼着嘴里最后一口包子,沉思了好一会,久到对方以为她没有听见那句问话:“哪都不去,就在这。”
他们只需要停留在这里,静静地等待整个世界被水占领。
或许是药效上来了,顾未然感到一阵睡意,同妹妹打了一声招呼,她将脑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再次睡了过去。
这次梦境似乎发生了一点改变。
那片彻头彻尾的黑暗消失,梦境的世界里面也开始下起了大雨,顾未然依旧坐在原地,被动地感受着一切,包括雨点打在自己的身体上。
但很神奇的是,她只感受到轻微的凉意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梦境的世界里,雨水的积累速度很惊人,大约只过了几分钟,她整个人就都泡在了水里面,没有窒息的感觉,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水底下,静静地感受水流从自己身边穿过的感觉。
在之后,她就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不算太长,醒过来的时候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脑袋和身体竟然都没感觉到不舒服。
“醒的正好,该吃午饭了姐姐。”
条件有限,洛正将就着做了一顿午饭,一家人也就将就地吃这一顿午饭。
顾未然被一家人盯着,不敢用左手,就单单翘着右手,也不必她自己去夹菜,她的视线在哪道菜上停留的时间久一点,就有人帮她夹一筷子过来了。
她只需要负责将自己碗里面的东西送到嘴里而已。
上了幼儿园之后就再也没享受过这样饭来张口的生活,一时间重新体验,让她浑身都有点不自在,顾书然挪开自己的视线,朝着外面看过去。
洛正夹一筷子蒜苔放进大女儿的饭碗里面,看见她近乎凝固的视线,不由产生了一点好奇:“看什么呢?”
顾未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外面那根钓鱼竿是谁的?”
饭桌上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昨天的回忆涌上心头,洛正不禁咳嗽了一声:“是我放在那里的。”
顾未然望着在风雨里面不断颤动的鱼竿,表情变得纠结而疑惑起来:“那鱼竿好像钓上来什么东西了。”
先前保持一整天都空敢的记录仍在眼前,洛正听见女儿这么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
他“唰”一下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透过窗户看见了那根还放在原地的鱼竿。
果不其然,那鱼竿正在颤动,仿佛有鱼咬钩之后发现自己被困住,然后用力挣扎了起来。
他实在是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
“我出去看看!”
抓起放在一边的雨披套在自己的身上,洛正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雨幕里面。
节奏稳定的雨点声里面出现了频率不同的声音,顾未然又低头吃了一口饭,随后才抬起头来往外看。
顾书然按耐不住,但又不想自己被淋湿,跑到门口站着看自家老爹动作。
太阳伞经过昨天晚上那一阵摧残,整个伞面已经呈现出一种破败的感觉,伞骨虽然还坚强地留在原地,但是伞面上已经破了很多个大洞,雨水非常轻松地就能从各处的破洞里面穿过。
鱼竿的处境当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在过程中不知道为什么缩进去了几节,才让它躲避了整段被折断的命运。
洛正熟练地抓起鱼竿,然后收线。
近乎透明的钓线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它们全都团了起来,变成了短短的一小断,浮标倒是还在,只是剩下半段的钓线全都然在了这个浮标上面,那条小小的海鱼,就那么活蹦乱跳地挂在浮标下面不远处的鱼钩上面。
一个房间,四个人,四条狗,齐刷刷地望着那条色泽过于鲜艳,绝对不属于淡水鱼类的鱼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