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愚蠢的妻子永远都不会理解这一点,她仇恨着他。
明明那两个孩子,一个并非他们亲生,另一个只是个有先心病的小丫头,根本活不了多久。
孩子是可以再生的,但她却总是旧事重提。
甚至于到最后,她竟然恨到要让他去死。
“我和她少年夫妻,没想到也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画家养父轻轻地叹息道,“明明她以前那么温柔,现在却像一个可憎的泼妇。”
顿了一下,他看向陆怡晴。
“这就是我欣赏你的理由,陆小姐,你理智、聪明、冷静,完全可以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
陆怡晴安静了片刻,没忍住弯起了唇。
“为什么要笑呢,陆小姐?”电影制片问,“你是觉得这很好笑吗?”
“没有,只是暴怒曾经说过安夫人会选择杀了我,或者拉拢我。”陆怡晴说,“她真的说中了。”
“暴怒?你是说那个叛徒?”画家养父笑了笑,“她的唯一下场就是被肃清。”
安夫人把她从流浪汉拉到现在的位置,但她却完全不知感恩,甚至还任由那群人杀死了周先生。
一颗并不好用的棋子,一条随时会反咬的狼。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看向被拷在对面的投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那么他呢?”
“他?”画家养父大步走过去,拎起他的头发,为陆怡晴展示了他的面孔,“向你介绍我们组织的另一位成员——嫉妒。”
投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吃痛之下睁开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醒来,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拎着自己头发的画家养父:“发生了什么事了?先生,先生?你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他不理解,明明之前在教堂里还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画家养父喝道:“闭嘴,你以为你还可以继续装下去吗?嫉妒?”
投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脸上一半恐惧、一半错愕,他看上去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你的左撇子已经出卖了你自己。”
画家养父轻轻地笑了起来。
“戴在右手腕的手表很别致,不是吗?”
他说着,顺手去撸他左手的西装衣袖。
然后他突然就意识到了他为什么把手表戴在右手。
首席执行官的左手上,戴着一串念珠。
和氛围组美女、周先生的那种念珠,一模一样。
第118章
陆怡晴看着那个投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
他的脸上露出三分茫然、三分恐惧、还有四分明明之前是好兄弟但是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人与人之间最后的信任都没有了的难以置信。
“你把他抓来是什么意思?”
陆怡晴问。
“向你展示一个来自我们组织的叛徒。”画家养父笑了, “伪装成信徒的一个叛徒——很可惜,他是在自作聪明。”
陆怡晴看着他左手腕上的那块昂贵的机械手表。
“如果只是左撇子的话,大约是不成立的这个理由。”她顿了一下, “你向我展示他的用意是什么?”
“当然并不仅仅是左撇子的这个特色。”画家养父微微一笑, “我们通过游轮网络的后台监控发现他频繁地登入暗网,这就是另一个证据。瞧瞧,A国精英大学毕业出来的金融硕士, 谁会想到他的本科专业学的其实是计算机与网站的规划和维护呢?”
说到这里, 他又冲陆怡晴笑了起来。
“我向陆小姐展示他的存在,就说明我们已经给到了足够多的诚意,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随时随地地取代他, 成为下一代的‘嫉妒’。”
陆怡晴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你的意思是, 这些代号是可以被继承的?”
她想到了之前暴怒说过的话。
“那么, ‘傲慢’其实是第二代的傲慢, ‘暴怒’也是,对吗?”
她刻意加上了罗姆克医生。
因为她发现, 在整个组织里, 只有他们两个, 和其他拥有代号的成员年龄存在代沟。
“陆小姐果然聪明。”画家养父看上去很惊讶,“我还以为‘暴怒’对你说过关于‘傲慢’的推论之后, 你就只能推断出‘傲慢’的背景, 没想到你居然连‘贪婪’的来历也举一反三了。”
他笑着点点头。
“是的, 没错, 这两个孩子都属于第二代了, ‘贪婪’——也就是那个米蓝集团的罗姆克医生,他之前是国外黑手党老板的小儿子, 在那之前,他的父亲就是‘贪婪’。后来他在他奶奶的扶持下,一路成为了第二个‘贪婪’,力挽了狂澜,很厉害,对吧?——不像我的那个养子,只会对一些小姑娘下手,实在是没出息。”
说到这里,他又拿目光去看陆怡晴。
“不过,他们还都比不上你,陆小姐,因为他们都死在你的手里。”
陆怡晴说:“他们死于自己的手里。”
一个死于傲慢,一个死于贪婪。
然后她安静了片刻,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暴怒’对我说出过关于‘傲慢’的推论?你监听了我们的通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在免费赠送的手机里加装了隐藏式的窃听软件?”
“你又答对了。”画家养父打了个响指,“可惜那个憨包真的把暴怒当小孩子养了,他没给她手机,反而给她买了智能手表,本来以为她肯定会用手段给自己争取到手机的,结果反而真的演起小孩子来了。啧,这一次算是我们失策,功亏一篑,没能预料到她杀了游轮公司的CEO。”
陆怡晴慢吞吞地说:“不被爱的孩子,演技总是会特别好。”
画家养父没听清她说的话:“你说什么?”
陆怡晴没有理会他,只是若有所思了半晌,继续轻轻道:“等她再次得到了爱,她的演技就会更加好。”
她大概能明白为什么暴怒能忍着船员给她讲蹩脚拙劣的笑话,女歌手给她买恶俗的蛋糕儿童裙,小助理给她梳辫子梳到狐狸眼了。
在她前半段被各个领养家庭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被养父母发现真相当做怪胎赶出去、像流浪汉一样四处苟活、被毒贩差点奸.杀但最终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忍着恶心骗取他的信任然后杀掉他的人生里,这大概是她能触摸到的唯一一点爱,一点光。
被爱着的小怪物,自己会努力长出血肉。
她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杀游轮公司的CEO了。
因为如果他没有死,她本可以得到更多的爱。
人是不会满足的。
所以贪婪才会是原罪。
暴怒亦是。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她的目光再一次地落到了投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身上。
后者脸上的表情仍旧恐惧茫然,似乎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他还是捕捉到了暗网这个关键词。
“拜托……拜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如果是为了那些照片的话,请不要这么对我……”首席执行官看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要给他们磕头了。
“嘘——嘘——”画家养父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别吵闹,我们正在和陆小姐谈条件,你在把安夫人的儿子送进‘艳照门’的事件里的时候,有想过有这一天吗?”
首席执行官看起来吓疯了:“什么艳照门……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恐惧地瑟瑟发抖。
“你别装了。”画家养父笑着摸出一只手机,大概是首席执行官的手机,他抓起他另一只没被拷起来的手,解锁了手机,然后把手机相册翻了出来,放在他的面前。
“这些照片,铁证如山。”
这位投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他的相册里是大量尸体呈现出死亡状态的照片。
腐败的、新鲜的。
血腥的、干净的。
僵硬的、柔软的。
狰狞的、平静的。
不一样的死法、不一样的尸体。
但,每一张都是。
这些尸体死法也都是千奇百怪,似乎是从各个网站搜集过来的。
A国的网络环境很宽松,不打码的血腥照片随便一搜就能搜到。
但就算是这样,这么多照片,分门别类、仔仔细细、别有用意地躺在各个相册里,也太过触目惊心。
每一个相册都被标注上了名字。
【窒息】【失血过多】【疾病】【溺水】【中毒】【坠落】【车祸】
越往下看,越是触目心惊。
投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脸都白了,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我的确在暗网上搜集过这些照片……但仅仅只是搜集,我没有杀她们……真的没有!”
他直到此刻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自身处境,总以为是自己干了坏事才会被这么拷起来审判罪名的。
不过话说回来,拷在他对面的那个小姐又犯下了什么罪呢?
他看着坐在对面,看上去心情非常好,甚至眼睛里还泛着愉悦光芒的陆怡晴,突然内心感到一阵恐惧。
……总觉得,那位小姐比站在他身边的这三位还要可怕。
“我想陆小姐也应该来看看这些相册,毕竟里面有你的熟人呢,对不对?”画家养父一边笑着一边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他蹲下来,向陆怡晴展示着首席执行官的手机相册。
陆怡晴抬眼,看着相册里的照片。
……她原本还以为他说的“熟人”是死在火灾里的画家呢。
但其实不是。
不过的确是熟人。
这里面的照片都是是各种各样的赤.裸的女尸。
正如画家养父所言的那样,是陆怡晴的熟人。
这些尸体的照片和之前的那些失踪的、被当做祭品的女孩子一模一样。
是她们。
——这个投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是个恋尸癖。
如果她当初和她们做了同样的选择,那么她此刻的下场就会和她们一样。
大概此时此刻也被放在这位首席执行官的手机相册里放大、欣赏。
陆怡晴的目光闪了一下,这些女孩子在被当做祭品之前,被当做运输毒品的工具之前,还被人专门拍摄下了这些照片,送到了这个恋尸癖的手上。
就好像这中间发展出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祭品属于“傲慢”,毒品属于“贪婪”。
这些照片,又会是属于谁?
嫉妒吗?
可是嫉妒不是主攻的暗网上的交易和宗.教论坛的开放吗?
陆怡晴抬起眼睛看向画家养父,后者正咧着嘴冲她笑:“很眼熟,对吧?”
陆怡晴安静地点了点头。
当然。
她是这个组织的漏网之鱼,是眼中刺,是掌中钉。
她就是活下去的她们,她们就是已死亡的她。
她们早就已经在命运的安排下相连。
“如果他不是嫉妒的话,又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照片呢?你说对吧?”画家养父轻轻地笑了起来,“毕竟,这场祭祀除了你,就只有我们知道了。”
首席执行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些崩溃地喊:“那些照片都是我在暗网上和别人交易的时候拿到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交易记录,你们可以查看我的流水支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戴在右手腕的表,我只是因为左手上戴着念珠才把表戴在右手上的,为了表示对我主的虔诚,因为左手比右手更接近心脏——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一口气喊完,旋即就开始呼吸困难似的大喘气。
陆怡晴审视着他:“他好像有哮喘。”
症状和之前她在游艇上看见过的老市长犯病是一样的。
“你们带喷剂来了吗?”
话一出口,画家养父的表情就有些扭曲。
很显然是没带。
陆怡晴忍不住弯了一下唇:“看来,真正的嫉妒也许是把这张照片连同这个人当做诱饵送给你们了。”
真正的嫉妒,怎么可能在明知登陆游轮网络这种公用网络就有曝光自己的风险的情况下,还肆无忌惮地下载这种照片?
看起来未免太过愚蠢了。
画家养父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看起来更扭曲了。
半晌,他才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不管他是不是嫉妒,他都会死,死掉一个恋尸癖,对这个世界净化也有好处,不是吗?”
陆怡晴慢吞吞地道:“我更好奇你的身份,你应该没有代号,只是直属于安夫人的人——就像暴怒所言的那样,她从来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是这样,没错,对吧?”
然后她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电影制片人和小演员。
“那么你们二位呢?”
“我是A国影视城里一位很出名的电影制片人,而这位女士则是即将成为我新片的女主角。”电影制片人微微地笑了一下,“我们很早就已经认识了,不是吗?”
陆怡晴说:“问题在于你们为什么在突然背叛画家养母,转向画家养父,如果是为了好处的话,那么他们夫妻双方任意一方都可以给出同等条件的好处——毕竟那家游乐园是共同经营的,我只能猜到你们不是为了好处,而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