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长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愣了一下,原本想要给检方打电话申请搜查令的手也停了。
他居然能够这么坦然大方地提出这个提议,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他的确是清白的,或者,他早就已经把证据处理干净了。
不过——
警长回忆起了那个冰箱,他连冰箱都没能处理干净,更别提教堂了。
这次去搜查,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想到这里,他拍案决定:“我已经进行了必要程序的录像与录音,你已经没法反悔了,先生。”
传教士从容地微笑道:“当然。”
在这期间,陆怡晴一直站在单面镜后面注视着他。
很快,警长就领着传教士离开了警局,他喊上了人,很快离开了警局,前往教堂。
旁边的魔术师看了看已经远去的人群,又看了看还站在原地不动的陆怡晴,小声地问:“陆小姐,你在看什么啊?”
陆怡晴说:“我只是觉得他很像我的前男友。”
俊美,温柔,就连半长的头发都一模一样。
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有这个错觉。
而今,她总觉得这不是错觉。
魔术师有些疑惑:“陆小姐,你什么意思啊?”
陆怡晴仍在思索:“懒惰跟我说过,七宗罪里,傲慢的能力是最差的,但他却被安夫人破格升为了七宗罪之一,他估算过原因,就是因为他和她的三任丈夫都很像。”
俊美的外表,温柔的性格,以及他们都来自她的国家。
魔术师听完她的话,想了想,道:“因为传教士也是安夫人的人吧。”
所以这几个人相似都是很合理的。
说不定她就喜欢找代餐。
陆怡晴摇了摇头:“可传教士,他一点都不像她的丈夫们,而是百分之百地像着傲慢——无关其他。”
就好像,他是完全照着傲慢的模板复刻出来的。
“如果他是安夫人找的代餐,那么他就缺了一个必要条件。”陆怡晴说,“他并不来自我的国家,也和我的国家没有半点关系。”
魔术师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觉得他其实并不是安夫人找来的人?”
陆怡晴的语速很慢:“更何况,他为什么会这么坦然地邀请警察去教会?明明都已经留下了冰箱里的灰尘作为证据,让警察进入教堂搜查只会对他更不利。”
然后她又想到了最一开始,他带着冰箱入住酒店。
“就算是要分发点心,那也不该用冰箱,这地确太高调了,不是吗?”
魔术师赞同了她的观点:“确实。他完全可以直接买个大号的点心礼盒,也可以装人也可以装点心,带冰箱这种家电的话,的确有些夸张。”
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
“陆小姐,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引起警方的注意?”
陆怡晴缓慢地呼了一口气,给出了心中的猜想。
“如果他是安夫人的人,代餐的共同点他就少了一条。但他又和傲慢是一模一样的——”
她喃喃着,回忆着记忆里的画家。
“我突然有一个猜测,那就是,画家能力不足但被安夫人破格提升为七宗罪,是组织有目共睹的。”
陆怡晴斟酌着道。
“有些人——譬如懒惰——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因为傲慢很像她的丈夫;但还有些人,因为站在了安夫人的对立面,是不知道的。”
她顿了一下,给出答案。
“譬如嫉妒。”
如果这个传教士,不是安夫人的人,而是嫉妒安插在安夫人身边的内鬼呢?
不仅仅是安夫人想要杀死嫉妒,嫉妒也想要杀死她。
他们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也正因为如此,嫉妒不会知道为什么暴食会突然捧一个能力不足的画家;但组织的线上会议召开的时候,他肯定知道了这俩人的和关系不一般。
嫉妒肯定知道傲慢对于安夫人来说是有地位的,如果他再顺势安插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呢?
安夫人会不会就顺势相信这个传教士了呢?
于是他复刻了一个和画家很相似的人,但他却没想过,画家也只是别人的复刻。
于是这个传教士的身上就少了那么一点共同点。
陆怡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给暴怒发消息。
“你之前说,安夫人在郊区有个秘密基地?”
暴怒道:“是,用来制.毒.贩.毒的,用冷库车当做运输途径,给下榻酒店的名流享用——不过这个秘密据点已经销毁了,我现在成了组织的叛徒,她一定会改地点。”
陆怡晴问:“新地点在哪里,你有什么头绪吗?”
暴怒:“?”
暴怒:“我哪儿知道去?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她顿了一下,道:“不过,这个据点必须空间足够大,而且方便进出,能二十四小时有足够的光照还不引人怀疑(为了种植大.麻),最重要的是,不会有警察来查。”
陆怡晴安静了片刻,问:“你觉得,教堂怎么样?”
暴怒回答得飞快:“是个好地方。”
地方足够大,空间足够多,人来人往也不会引起警方注意,而且有些教堂就是二十四小时都亮着灯。
就算二十四小时种植非法植物,也不会被太多人注意。
陆怡晴看到这里,迅速地往警局外面跑。
魔术师在身后喊她:“陆小姐,你去哪儿?”
陆怡晴抓过警局门口的一辆山地自行车,骑起来就跑:“我会还的!”
原本还在开心分甜甜圈的接线员姑娘:“?”
然而还没等她喊出来,陆怡晴又抢了她的手机,在她的通讯录里找到了警长的联系方式,迅速地打了过去。
然而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来不及了!
陆怡晴喘了一口气,迅速地从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中冲过去,引起一片鸣笛。
说实话,她手上的伤口还没好全,鲜血又开始渗了出来。
但她不在乎。
如果那个传教士的实质是嫉妒安插过来的暗桩,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破坏安夫人在教堂的生意、或者尽可能地把火全都烧到她身上。
退一步来说,警方已经查到了安夫人身上,迟早也会查到嫉妒身上,那么,有些证据、有些人都是必须要处理掉的。
怪不得他会那么引人瞩目地带着冰箱惹人怀疑,又故意邀请警方上门调查。
他是想把一切的嫌疑和罪责都推到安夫人头上,然后全部销毁。
这个教堂,已经是请君入瓮。
陆怡晴终于用单手打通了警长的电话,还没等他开口,陆怡晴就急促地道。
“不要进入教堂!那是一个陷阱!”
电话那头传来女警的声音,有些疑惑。
“陆小姐?”
陆怡晴捏住了自行车车柄,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也就是那一刻,她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破的响声。
第139章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将整个世界都静音了。
警长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传教士,那一瞬间,他的面容就被吞没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一阵大力从背后袭来。
紧接着, 就是无休无止的黑暗与寂静。
荒芜的潮水吞没了他。
眼前骤然一黑。
*
爆炸产生的气流与热浪掀翻了建筑物崩塌的混凝土块与钢筋,碎裂的玻璃折射出一地的火光,烈火熊熊地燃烧着, 浓烟滚滚地升上天空。
陆怡晴心里一紧, 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到后来,人们三三两两从那个方向涌过来,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她干脆扔下自行车, 开始朝着教堂冲刺。
有个老大爷拽住了她:“你别过去, 小姑娘, 前面发生了爆炸事故, 警察还在疏散人群呢!”
陆怡晴说:“我知道。”
她挣脱了老大爷的手,往前方跑去, 与人群逆行。
身后远远地响起了救护车与消防车的警笛声。
等到她终于来到教堂, 周边已经被警方有条不紊地拉上了警示带, 人群都已经疏散开来,教堂周边的建筑物并不多, 这里聚居的人也没多少。
停在教堂外面的警车正先后闪烁着红蓝相间的警灯, 刺目得几乎能灼伤视网膜。
陆怡晴远远地估算了一下爆炸范围, 应该是在教堂内部, 至少停留在外面的警车都没有被气浪波及。
陆怡晴掀起警示带, 试图进去,被外围其中一位正在看守的警察拦住了:“这位小姐, 你不可以进去,里面发生了爆炸事故,请你离开。”
“我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受伤,请您告诉我。”陆怡晴说。
警员道:“这和你无关,小姐,请你立刻离开,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二次爆炸,我们需要第一时间保证公民的人身安全。”
他看上去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还是坚持己见地拦住了她。
陆怡晴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该说什么呢?里面的警察只是她认识的熟人而已,没有任何亲缘或者法律额定的关系,她的确没有理由进去查看他们的情况。
她沉默了一下,退开了些许。
警察不放心,示意她尽快离开。
陆怡晴试着打通警长的电话,没打通,警长的手机关机了。
爆炸切断了信号与电路。
她缓缓地呼了一口气,往后面走去,救护车与消防车和她擦肩而过。
现在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了。
陆怡晴想了想,折返回去,找到了那辆被她扔在人行道上的山地自行车。
她骑车回去,找到了那位接线员姑娘,但人家根本没空理她。
因为有人报警附近街道的教堂发生了爆炸,她正忙着联系增援力量。
陆怡晴默默地把她的车停好,再把手机放在她的桌子上。
魔术师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你还好吗,陆小姐?”
陆怡晴沉默了一下,道:“你待在这里,警察局是安全的地方,我没法时时刻刻地看护你。”
说完,她就走出了警察局。
出门的时候,陆怡晴突然注意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阴暗了下来。
浅灰色的云块沉甸甸地坠在天幕上,似乎随时随地都要下雨。
陆怡晴缓慢地呼了一口气,她站在街道上,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她知道教堂的爆炸也许就是嫉妒设下的一个局。
他想要借助那个和画家长得相似的传教士在安夫人那里站稳脚跟,取得她的信任,然后就可以更深入地渗透她的生意。
这一次发生在教堂的爆炸,让他一石二鸟:毁了他宿敌安夫人的毒品运营;杀了知道他在进行网络犯罪的警察。
“……真是聪明的计策。”
她轻声道。
可是这个嫉妒永远都躲在网络与屏幕的后面,她找不到他的真面目。
至于安夫人,她知道是她谋划了一切,可是却没有确凿的证据。
陆怡晴抽出了绑在小腿上的一把尖刀,寒光凛冽,刀面倒映出她清冷的眼。
有那么一刻,她感到自己真真切切地动了杀心。
如果只是杀人,她有能力能够立刻将安夫人杀死。
她的脑袋会顺利地、迅速地从躯体上滚下来。
但,在那之后呢?
这个组织背后的人脉呢?资源呢?生意呢?名单呢?
陆怡晴盯着这把刀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站起身,也许是时候该回酒店了。
只是站在警局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警局对面的超市也有一个自动售卖的饮料机。
和酒店的那个长得很像。
陆怡晴盯着那个售卖机出了神。
如果只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的话,他完全可以用手机给她发私人信息。
但——
陆怡晴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如果,他们的手机也被监控了呢?
陆怡晴想到这里,又皱了一下眉。
她从未在手机上点击过什么不明来源的软件或者链接,而且除了游轮上必须得使用特定WIFI,她基本都是启用的全球上网服务的流量(仅支持数据启用,不支持短信和电话)
按理来说,她的手机应该没那么容易入侵。
——那么,就是房东的手机被入侵了?
她审视着房东。
想不出来他需要被监管的理由。
虽然他和那个制.毒的米兰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究其根本,他只是一个私生子。
插手不上家族的事业与生意,甚至没法接触幕后的经营。
除了能分到的一点早就被提前转移的财产,他别无所有。
她能想出来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和她走得很近。
被无端而间接的牵连。
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