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问:“那你要查查这起事故吗?”
警官先生想了想,道:“当然。”
*
陆怡晴再一次地来到了那栋综合教学楼里。
那栋女厕所里仍旧空无一人,只是纸篓已经被清空了。
她环顾着四周,因为是大学,所以垃圾都要统一分类处理。
陆怡晴慢慢地走到之前能够看到那个黑影的角落。
这是一个小小的回廊拐角,很适合藏人。
而且那一段角落里,有一段镂空的花窗,很多学校的走廊都会使用这种毫无用处的装饰。
这种装饰华而不实,下雨的时候会更方便漏水之外毫无用处。
但只有一点好处:
如果有人站在这里,无需探出头或身体,也可以看到女厕所门口站着的人是谁。
既然这样,那个“拜金女”又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自己的身影?
是多此一举吗?
还是说,她看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拜金女”?
陆怡晴突然想到了什么。
陆怡晴环顾着这里,蓦地,她想到了什么,给C发了个信息。
C原本正在枪林弹雨之中厮杀,接到陆怡晴的电话之后立刻接起。
“姐姐?”
“你现在去把那个钥匙扣还给他。”陆怡晴说,“但不要交给他本人,你要转交给他的女朋友。”
C看了一眼抽屉里那个被陆怡晴把玩得有些变形的羊毛毡,就这么原样还回去会被打死的吧!
但陆怡晴还在耳麦的那头说话。
“你就对她说——你在综合教学楼捡到了她的东西,但别说是什么,让她来就是了。”
C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好。”
陆怡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
“你的舍友在不在?”
“在啊。”C说,“姐姐找他有事?”
“他现在在做什么?”
C从床上探身看了他一眼:“在备战小语种考试,我的天不愧是我大佬,真牛逼。”
真真就是四面难移,八风不动。
陆怡晴摩挲了一下手机。
这个人似乎有些淡定得过了头了。
他什么都不在乎,不像是在乎自己的生死的人,但是又为了有人要杀他而找上她。
有趣。
“姐姐?”
陆怡晴回过神:“嗯?”
“那我现在就去?”
“好。”
“哦还有。”陆怡晴突然语气柔和地嘱咐他,“你过来的时候,记得要换一双运动鞋。”
C:“?”
*
“奇怪,这个因为高空坠物的死者真的很奇怪。”他的搭档抖着手里的资料说,“明明他周边的同学都说他很有钱,但是他家庭只是普通的双职工,另外,他之前的征信有好几次逾期还款的记录,最近却一直都没有欠款——啧,是天降横财了吗?中彩票了?”
警官先生接过了他的资料,问:“那你有查过他的消费记录吗?”
“有啊。”搭档说,“除了还款之外,就是买一些女性奢侈品,包包首饰之类的。啧,他有女朋友?”
警官先生蓦地想到了什么:“就是她啊!”
“哈?”
警官先生看向自己的搭档:“你猜,什么样的犯罪嫌疑人是最不容易找到的?或者说,什么样的犯罪动机是最难猜到的?”
搭档半死不活地回答。
“第一是激情作案,第二是无差别杀人,第三是……”
他懒洋洋地说着,突然坐直了身体。
陆怡晴弯起了唇,她的声音在这一刻与耳麦里的声线重叠。
“交换杀人。”
她看着不远处的C亦步亦趋地拎着那个钥匙扣走到了综合教学楼这边。
他似乎在左右张望着什么,随后因为找不到人,所以低下头干脆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打得如火如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后的葳蕤树丛之中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她缓缓地握住了手中的铁棍,狠狠地朝C挥舞过去。
也就是那一刻,陆怡晴走了出来。
她动作敏捷地拉住了C的衣领。
咣的一声,木棍打偏了。
随之而来的是C的手机,它啪叽一声碎在了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C:“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C的队友:“rnm!挂机狗!你今天晚上*****!!!”
*
C好半天才缓和过来并强忍住自己不和游戏里的队友互喷。
他愤怒地抬头往后看去,却发现肌肉男的那个园艺社女朋友正握着棍子幽幽地盯着他看。
他的嚣张气焰在此刻矮到了极点。
并麻利地躲到了陆怡晴的身后。
园艺社女朋友这才看到了陆怡晴,她轻轻地颠了一下手里的棍子。
这根棍子很重,很粗,也很直,本来是用来做紫藤花的支撑的。
到了春天,紫色的花幕会把学校装饰成仙境一样。
“老师也在这里啊。”她弯起了眼睛,笑了笑,“好巧啊,老师。”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笑得很甜。
陆怡晴点点头:“很巧啊。”
C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们神色自若地打招呼:“?”
他活在梦里?
陆怡晴除了一开始的打招呼之外就没有别的话可说。
她本来不擅长社交聊天。
于是她决定单刀直入。
“是你杀了XX(倒霉蛋),对吧?”
C:“???”
园艺社女孩先是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扯出一个笑:“老师不要开玩笑了。他是意外事故死亡的哦。”
她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棍子藏到身后。
“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是手滑啦,抱歉,同学。”
她向C点点头,C立刻把脑袋缩回陆怡晴身后。
“也可能不是意外事故。”陆怡晴看着她,“那个花盆,就是你推下来的。”
园艺社女孩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紧了。
“我猜,你们是故意用了个名头把(房东)和(倒霉蛋)一起约到那里,等到了位置,就让(小学霸)发信息拖住(房东)的脚步,趁机把花盆推下去,砸死XX。”
“你知道社团老师的侄子和(房东)不合已久,于是就假借着要杀(房东)的名头去杀XX,这样的话,就算警方查出来,所有人都会猜是不是社团老师想杀(房东)没成功,误杀了XX。”
只不过学校做得更绝,他们直接镇压了倒霉蛋的死亡。
半晌,园艺社女孩才露出了一个若无其事的笑。
“好吧,就算如老师所说,是我杀了XX,那我为什么要杀他?我和他无冤无仇啊。”
“因为你想让他的女朋友帮你杀社团老师,所以你才会帮她杀她的男朋友。”
陆怡晴注视着她。
“你们交换了杀人动机,也交换了猎物。”
至于“拜金女”为什么要杀她的男朋友,原因很简单。
那个倒霉蛋不过是一个装阔的骗子,他利用女朋友的身份信息去贷款买奢侈品(因为男的的身份信息贷款并不值钱)
然后再用线下的手段将那些奢侈品卖出,还钱还贷款或者别的什么。
C帮她证实了这一点。
她不确信“拜金女”是否真的拜金,但她想,心爱的男朋友只是把她当作换钱的工具,她一定很难过。
“那是他咎由自取!”园艺社女孩突然恶狠狠地说,“她一点都不拜金,她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人而已。但是他呢?他糟践她的真心!还觉得她是拜金女,还说‘既然你喜欢的是我的钱,那我借你的身份信息弄点钱也不过分吧’这种话——明明最拜金的人就是他了!”
甚至于他还在背地里,对舍友们造谣生事。
肌肉男嘴里的那个“人形ATM”,也许就是他。
她也就是从自己的男朋友嘴里,得知了真正的情况。
那明明是个简单朴素的女孩子,怎么会是贪慕虚荣的人呢?
她的爱情明明和她一样纯粹啊。
陆怡晴只是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都有秘密,那你的秘密是什么?”
园艺社女朋友的目光突然凝住了。
陆怡晴顿了一下。
“你有意戴着和(拜金女)一样的假发,故意让我看到和她发型相似的背影,然后第二天又让她故意来中午借书,还谎称是机器坏了,就是为了让我加深印象,让我联想到在综合教学楼里的那个人是她。但其实,那不是她,是你。”
“所以,在你看到C给你发消息说看到你在综合教学楼这边掉了东西的时候,你就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因为C认出了伪装之下的你,他就留不得了。”
C也帮她证实了这一点。
她想要镇压一切可能发现她在综合教学楼里出入的人。
包括C,包括她。
为了保密。
那根验孕棒,是她的。
可是,她为什么会想要杀社团老师?
她真正的秘密,又是什么?
第48章
园艺社女孩听了陆怡晴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握紧了手里的棍子。
陆怡晴以为她会扑上来给她一闷棍这样的。
但她没有。
她沉默了半晌,开口。
“老师, 你猜得没错, 游泳社的社团老师的确是我杀的。”
她顿了一下。
“但我不会后悔做这件事的。”
陆怡晴语气柔和:“当然,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女孩很快地抬起头,想分辨她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只是在阴阳怪气。
陆怡晴的表情很柔和, 目光也很平淡, 最主要的是,她看向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普通人。
没有鄙夷、没有厌恶、没有恐惧。
她好像一位真正的老师,就在打量着刚入班级的新生。
充满了柔和的好奇心。
“老师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的秘密是什么吧?”她苦笑了一声, “那根验孕棒是我的, 我怀孕了。”
她顿了一下, 声音微弱了下去。
“……但不是我男朋友的。”
“是游泳社的社团老师的, 对吗?”
女孩毫无缘由地红了眼眶。
“那天我去体育馆看我男朋友打球,后来碰到了他, 一开始, 他很友好地问我要不要去游泳馆看他们训练花式游泳, 我同意了,但等到了二楼, 我才发现, 今天游泳社的人不在, 他取消了今天的训练。我被他骗到办公室帮忙, 喝了他给我的水……他对外都说是家里有一个瘫痪的妻子, 经常性失眠所以才买了那么多的安定药,但事实上, 那些安定药都是为了我而准备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哽咽了起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等我醒来的时候……”
她不敢让别人知道,包括自己的男朋友。
但恨意就此弥漫上了心头。
如果告诉学校,学校一定会想办法抹平,如果告诉警察,警察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彻彻底底地查出来。
流言蜚语会比高毒农药更可怕。
也就是那个时候,一颗剧毒的种子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
——为什么,不能让他去死呢?
死人最能掩盖秘密了。
她开始秘密筹划一场谋杀,因为男朋友会把寝室里的事情说给她听,于是她开始留意起了那个所谓的拜金女。
男朋友是个除了撸铁和篮球什么都不懂的直男,但她不会看不出来,如果那个女孩真的是一个拜金女,身上的衣服不会是崭新但廉价的。
——她被骗了。
她还知道那个因为奖学金天天和舍友吵架的小学霸,如果趁机在杀人的时候,把那个大学霸推出去当靶子。
他肯定会乐见其成。
她还通过他们得知了他们同一个高中上来的好朋友——社团老师侄子最近正在和游泳社里的一个社团成员在闹矛盾。
有人天天往他的柜子里塞“死亡威胁”,如果把矛盾推到他的身上,假装是要杀他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那个倒霉蛋。
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意识到凶手真正的动机。
如果再和别人交换杀人,那么就更不会有人猜到真正的犯罪动机。
她意识到了这个天赐良机。
他们会成为自己最好的盟友。
因为上次事情的发生,社团老师似乎笃定她不会开口说出去,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于是她借机向他提了一个要求,想用学校的监控设备权限拍摄几张关于花朵的照片。
——他同意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