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小姐插话:“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生活压力太大了,所以才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孩子身上?”
毕竟几十年前,生孩子还是头等大事一件。
有压力也很正常。
“也不是没有可能。”搭档赞同了她的观点。
陆怡晴看到这里的时候却没说话,她若有所思。
“最后就是这个周先生——”
搭档斟酌了两秒该怎么开口。
“我先来给你们讲个之前发生的事哈。他以前在还算年轻的时候,曾经举办过一次登山会,邀请的同样是和他有利益价值的富商名流之类的。”
“但离奇的是,那次登山会遇到了暴风雪,他们被困了一个礼拜左右,大部分人都就此丧生在了那场风雪之下,小部分活下来的人都绝口不提山上发生了什么。”
“警方也怀疑过这中间是不是发生过了什么,因为死去的人似乎都和周先生发生过矛盾,不过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风雪太大了,而且很多死者家里似乎是信教的,他们拒绝法医的解剖。”
再加上那是周先生年轻时候的事了,二十多年前,很多刑侦手法和工具也不是特别完善。
暴风雪完美地掩埋了一切。
陆怡晴追问:“他们信的什么教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搭档说,“呃,也没人特意去问这个的吧。”
但周先生确确实实地活下来了,和他发生过矛盾的人也确确实实地死去了。
这件案件就成了一根软刺,扎在肉上不疼,但它确确实实地扎在那儿。
“我也是听你提起才想起来的。”搭档说,“我还向我前辈确认了两遍,是他无疑。”
之前是无人前往的登山,现在又是无人驾驶的公海。
这两者之间未免太过微妙了。
“再有就是,他的口碑还特别好。”搭档说,“很多人都夸他是一个好人。别人也就算了,关键是,和他一起登过山的人也这么夸他。”
警察局长忍不住了:“这有点怪吧?”
“对。”搭档说,“怪就怪在这里。虽然暴风雪不是他拉来的,但登山活动是他组织的。一般来说,像这种幸存下来的受害者,一般都会有PTSD,就算是心理素质比较好的人,也会减缓和周先生的往来——因为这是一个心理障碍,人的思维向来是延展的,可以由A可以联想到B再到C再到一个完整的单词,就像牛顿撞球一样,无休无止。”
所以,那些幸存者在接触到周先生的时候,也会产生一定的联想,从眼前的这人联想到惨烈的事故和死亡。
哪怕周先生真的是无辜,他们的脑海里也会有后怕的恐惧心理。
这就类似一个精神坐标。
目睹同类的死亡需要巨大的勇气,尤其是如此惨烈的事故,有很多人都会因此被困于阴影之下。
更别说还会继续和周先生往来,甚至夸赞他是一个好人——虽然他做的慈善活动确实很多。
“再有一个就是——”搭档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有钱小开的父亲,他之前和周先生一起参加过登山活动。”
他也属于活下来的幸存者之一。
他坦然地继续和周先生往来,和他有生意上的交往,夸赞他的美德,甚至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游艇举行慈善聚会来镀金。
但问题在于,这样一个五毒俱全的儿子,他把他送过来,真的是为了镀金的吗?
虽然父母都会为孩子考虑,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把养在外面的私生子领回家呢?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陆怡晴的目光逐字逐句地扫过搭档发过来的那些话,突然问。
“除了他,还有别的幸存者吗?”
搭档讲到这里,也跟着缓和了一下心情,道:“有的。”
他顿了一下。
“……当年的登山活动,市长一家也参加了。”
真是强大的心理啊。
明明之前一起玩就遇到过事故了,这次居然又来了。
说着,他翻了翻相册,发了几张照片在群里。
“看吧,这是当年登山活动的照片,这些也被当做证据收集了,可惜后续不了了之了。”
毕竟当时的登山会成员都是名流商贾,他们都不愿意配合,警察局也不好太一意孤行了。
陆怡晴一一翻过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似乎都是登山前拍摄的,那个时候的市长儿子也才十几岁的样子。
照片里的人们都穿着登山服,冲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翻到某一张照片的时候,陆怡晴突然停了手,她把其中一张照片用红线圈了出来。
“请问,这个是什么?”
他们穿着登山服胸前都有一个透明的塑料卡片收集袋,里面的纸片上似乎写着什么东西。
“啊,这个是登山人员必写的急救卡片。”警察局长说,“陆小姐没登过山吧?提前写好自己的血型和过敏药物,万一登山的时候遇到泥石流或者雪崩之类的,也方便急救队伍更好地执行抢救措施。”
法医小姐跟着附和了:“我记得军队和消防队里也有类似的设置。”
“是的,如果急需输血的话,有这种急救小卡片能够方便很多。”
陆怡晴不说话了,她继续圈出下一张照片,问搭档。
“这个,有原图吗?”
搭档不明所以,但还是从相册里重新选了高清选项发过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
陆怡晴注视着市长夫人胸前的那张急救小卡片。
虽然照片还是有些糊,但血型那一行的字母体明显要长一点。
不太像是单字母血型,更像是AB或者稀有血型。
警察局长闻言,放大照片看了半晌,肯定道。
“就是AB的。”他顿了一下,问,“陆小姐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于这里。
陆怡晴想,AB型血的妈妈,怎么可能生出O型血的儿子?
“要么是变异了,要么是抱错了,要么是有一个人的血型搞错了。”警察局长说,“反正就这么三个可能。”
他语气严肃。
“我们首先排除第一个。”
法医小姐:“。”
6
不过话说到这里,她也想起了什么。
她往上翻了好几页聊天记录,回顾了一下陆怡晴说过的话,然后问她。
“陆小姐,你说那个有钱小开的胳膊是肿胀发黑,表皮红肿的样子,对吗?”
陆怡晴道:“是的。”
法医小姐又问:“那么,他是不是表现得很亢奋,血压升高,心率……啊,我简单点来说,就是他的嘴唇是发红的吗?暗红色?然后开始发白?”
陆怡晴想了想:“好像不是。”
他看起来并不亢奋,那只伸出来的胳膊更像是因为挣扎而伸出来的,肢体动作很僵硬。
“那就对了。”法医小姐说,“吸.毒过量不是这样的,这更像是中了毒的样子,联系到你之前说那船上有海蛇,说不定就是它。”
有人在他的针管里抹了蛇毒,然后让他中毒死亡。
“另外,陆小姐你还说那个市长儿子把他定义为是吸.毒过量死亡,是吗?”法医小姐说,“虽然法官不是法医,但是庭审的时候,也是要走证据的,翻阅尸检报告也是流程之一。”
她顿了一下。
“法医是辅助法官鉴定审判的助力之一,他不可能什么不知道。”
因为神经性毒素身亡的案件不在少数,更何况那是沿海城市,虽然海蛇温驯不咬人,但总会有作死之人去贸然招惹,一年也能有1-2个倒霉蛋中招。
——他就更不可能一无所知。
她深吸了一口气。
“他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遮掩有钱小开的死亡真相,就是在给真凶打掩护。
“我有一个猜想。”法医小姐说,“他早知道有钱小开会死。”
警察局长插嘴:“那这么说,那个小女孩说童谣是他教的,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就算不是他教的,但也可能是这个孩子目睹了什么,所以才会潜意识地把这两者联系了起来。
陆怡晴弯了一下唇:“不排除这个可能。”
群里静默了一瞬。
“那么,陆小姐……你现在很危……”
打字打到一半,法医小姐又撤回了。
“陆小姐,请不要害怕……”
继续撤回。
这好像也不对。
法医小姐绞尽脑汁。
陆怡晴见状弯了一下唇,事先开口:“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会保护好自己,等待救援的。”
法医小姐松了一口气,继而精神一振,试探性地问:“陆小姐,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她跃跃欲试。
陆怡晴沉默了一下。
沉默可以代表很多意思。
但在此刻,这就是拒绝的意思。
她讨厌不必要的人际交往。
法医小姐还在忐忑地等着陆怡晴的回音,这个时候,大群(纯情聊天那个)突然响了。
是C。
他又拉人进来了。
是院长女儿。
陆怡晴挑了一下眉。
C私聊戳她:“姐姐,我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把钱老师拉进来了,怎么样!我是不是超棒!”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求夸夸的意思。
毕竟今天的钱老师也是板着脸一身黑气。
他可太不容易了。
院长女儿有一段时间没开口说话,要么是在斟酌措辞,要么是在对着这个奇葩群名发呆。
还是站姐眼疾手快,她一秒改成了。
【认真学习努力冲刺加油四六级考上研究生!!!】
半晌,院长女儿发过来一个语音条。
“小陆老师,我爸爸去世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
可陆怡晴听到了她颤抖的声线。
第89章
法医小姐和警察局长听到这个语音条, 都安静了半晌,搭档思索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个声音属于之前曾和搭档一起调查过的一位大学老师。
她爸爸好像是院长来着。
等等, 这种私密的事情可以在群里说吗?
他还来不及细想, 果然,这条消息就被撤回了。
陆怡晴想了想,戳了个私聊对话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
院长女儿安静了几秒, 道:“医生说, 是芬太尼中毒。”
那同样也是一种毒.品。
这种东西起效很快,作用很猛,皮肤接触,或者粉尘吸入都可以中招。
只有缉毒警会随身携带解毒的纳洛酮。
他被学校停职后, 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都处于和父亲冷战的氛围之中。
没有说话, 没有沟通, 甚至连长久的眼神接触都没有。
直到昨天有人打电话,她发现有闪着红蓝相间灯光的救护车停到了她家楼下。
他就躺在书房的地板上, 被人抬了出去。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毒.品, 明明这几天他都没出过门。医生说这种毒品光是皮肤接触都会引起呼吸衰竭。”
他们明明都住在一起——虽然现在不住了, 自她从林氏公馆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学校里, 吃住都在学校里解决。
但他被学校停职后, 除了必要的出门买菜基本上也不见别人, 她通过家里的监控设备也确定了这一点。
所以, 他是怎么中毒的?毒.品又是哪来的?
陆怡晴闻言, 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脑海里似乎有一道闪电划过:“你现在做好防护措施,把露出来的皮肤都包好,开窗通风,戴好防护面罩,然后去你爸爸的房间里一趟,对了,带个电锯。”
院长女儿:“……我家没有电锯。”
说真的,谁家会常备这玩意儿?
连防护面罩也没有。
“那就斧子,榔头,实在不行,菜刀也可以。”陆怡晴说,“总之,是利器。”
院长女儿不解其意,但她还是想办法做了万全的防护措施,然后拿着菜刀进了她爸爸的房间。
“看到桌子上的那个丑陋的雕像了吗?它上面有没有裂痕?”
院长女儿检查了一下:“有,这东西大概不是实木的,摔了一下就有一道大口子了。”
陆怡晴指挥着她:“用刀试着劈开它,看看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院长女儿虽然不理解她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试探性地举起刀,用力地劈向了那个雕像。
这个雕像并不是实木做的,从连C都能搬动它就可以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