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驸马竟是白切黑——仲玉【完结】
时间:2023-12-30 23:12:58

  因为阿澄是个好孩子,因为元妤仪身为姐姐的那点不舍,所以她固执地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哪怕蜉蝣撼树,哪怕沧海桑田。
  “陛下长大了,本宫很开心。”元妤仪突然换了敬称,心中升起一丝感慨,“靖阳见到这样的陛下,便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景和帝伸手拭去滚出的泪珠,下唇被咬得毫无血色,他清楚皇姐的脾性,但凡是她已决定好的事,无论旁人再劝什么,都不会动摇分毫。
  良久,他只垂下脑袋,沉声承诺,“朕绝不会让皇姐失望。”
  景和帝明白靖阳公主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只有自己完成父皇临死时的嘱托,才是对一心帮助他的姐姐,最实际的回报。
  元妤仪轻嗯一声,匆匆告辞后,她向乾德殿外走去。
  迈出宫门的那一刻,她眼中蓄着的泪水立即顺着脸颊划下来,日头大,迎面吹过来的风却冰凉,几乎要将她的眼泪钉在脸上。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很坚强,甚至能够随遇而安,哪怕设计的人意外变成了谢家的庶子,在最初的震惊后,她依然选择了接受。
  可是当真正听到元澄的话时,她心中搭建起的坚硬外壳一瞬间轰塌。
  其实她根本不淡定,也不冷静,之所以强撑着,是因为年幼的皇弟比她更需要保护。
  元妤仪内心深处充斥着慌张。
  在昨日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宣宁侯府还有个二公子,她也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相貌品性,统统不知。
  而她即将和这样的陌生人成亲。
  还是一桩不光彩的事将两人硬拉到了一起。
  元妤仪其实毫无把握,她不知道谢洵是怎样的想法,又对其中的事知道多少。
  谢二公子面上看似清冷矜持,但若他知道自己是被设计的那个,想必也会勃然大怒。
  那时的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倘若事情顺利,阿澄收回皇权,那她自然可以选择与谢二公子和离;
  可倘若事情不顺利,那她在谢二公子面前,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最后与他,想必也只会沦为相看两厌的地步。
  绀云适时给公主递上一方柔软的手帕,看了她这样的模样,心里替她难受,可自己说到底也只是个婢女,自然明白分寸。
  不能埋怨景和帝,绀云从未来的驸马那边劝,放轻声调对公主道:“殿下不必伤怀,依奴婢看,庶子有庶子的好处。”
  元妤仪正拭眼泪,没答话。
  “世家嫡子常常以自己的身份为傲,虽说谢大公子在外名声不错,可也难保没有这些世家子弟的通病;二公子虽与未来的家主之位无缘,身份却于殿下有利。”
  靖阳公主顶着一双微红的凤眼,闻言来了兴趣,反问道:“他能做的实在有限,怎么对本宫反而有利了呢?”
  绀云见她神色轻松了些,眼珠转了转,揶揄地打趣,“殿下日后若是养面首,以谢二公子的身份,自然是管不着您的。”
  谢洵身后既没有显赫的母族做支撑,也不得宣宁侯的偏爱,头上还有个身份尊贵的嫡兄,就算是顶着驸马的名头,也不可能有底气在靖阳公主面前端架子。
  元妤仪微怔,思路被贴身宫女带偏,竟觉得这样想来其实也很有道理。
  谢洵管不着她,以他那个矜持内敛的性子,想来也不会管这些闲事。
  只是一成婚就养面首这样的事情,对元妤仪来说还是有些怪异,自己到底还要借陈郡谢氏的东风,不能这样欺负人。
  何况谢二公子看起来,委实太孱弱了些,那人方才跪在雪地中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刻在了靖阳公主脑海里。
  想到这儿,元妤仪的心里又升起一丝熟悉的愧疚,忙对绀云道:“这样的话,往后可别在谢二公子面前提,倒显得咱们欺负老实人了。”
  话里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暗暗下了主意。
  既已利用了人家,拉了人掺和这趟浑水,那接下来她自然也得拿出自己的诚意,起码不能再算计人。
  至于面首......
  元妤仪暗暗发誓,只要谢二公子还是正经驸马一日,她便不会这样伤他的面子。
  若有一日,这位驸马先一步驾鹤西去,那她的日子自然也要继续过下去,没必要为他守节。
  到那时她再找个知冷知热的郎君伴在身边,也体会体会两情相悦的滋味。
  —
  冬夜的天空总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如今年关将至,街头巷尾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宣宁侯府却灯火通明。
  主院中一个侍从都没留,门窗紧闭,在这样的静谧冬日里显出肃杀严整的气氛来,那样的低气压比往日更加强烈。
  谢洵没跪,他膝盖上的伤还没好,此时旧伤叠新伤,只怕明日会下不来床。
  更何况,他已经听老侯爷透了口风,靖阳公主在乾德殿时,特意嘱咐过,他需要好好养伤,静待一旬后的婚礼。
  青年换了身石青色直裰,却依旧单薄陈旧。
  谢洵早已习惯了被他们这样刨根问底的诘问,最后再随便找个理由处罚,一直以来,他在府中,地位尴尬,和嫡兄的待遇更是天差地别。
  兴许是有旁人在此,宣宁侯身上的戾气都显得淡了几分,瞥向一旁的王夫人,保持沉默。
  王夫人正是谢洵的主母,出身高贵,是琅琊王氏原昌平伯的亲妹妹,众星捧月地长大,养成一副骄纵性子。
  女子穿着华美,保养得宜,却还是因为眼角吊起的皱纹暴露了年纪,她面相严肃,颇有雷厉风行之态,甩手抄起茶杯朝青年扔过去。
  “下贱东西!”
  滚烫的热茶浸湿了谢洵单薄的衣袍,茶杯掉在地上,被摔成碎片。
  怒意难消,王夫人丝毫不像个优雅的世家贵女,眼眶发红,仿佛发了疯的市井妇人,她伸手指向站在堂中的青年,出口嘲讽。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学谁不好,偏学了你那下贱娘的勾人招数!真是枉费了侯府这些年对你的教导,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回府后,谢老侯爷已经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同王夫人讲了一遍,她不敢去挑靖阳公主的错,又看谢洵不顺眼,自然是将人叫过来一顿诋毁。
  谢洵的眸子眯了眯,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宣宁侯,却见对方心虚地垂下眼眸,只压低声音反驳。
  “说衡璋便罢了,你怎么又扯他娘?”
  王夫人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哧道:“怎么?谢睢之,人都死了,腐肉化骨,你现在还要护着一个罪妾不成?”
  说罢她又阴恻恻补充道:“我警告你,别妄想拿着你那侯爷的虚架子来压我!别忘了,我兄长是为朝廷捐躯,我背后可是整个琅琊王氏!”
  话已至此,王夫人又素来强势,宣宁侯性子懦弱,只敢在儿子面前耍威风,闻言闭了嘴,不敢再提。
  王夫人教训完丈夫,扭头对上一束幽深的视线,仿佛山林间的野兽。
  正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前这个庶子越长越大,从当年任人揉搓的小少年长成了现在这样清俊挺拔的郎君,可偏偏是从陆训盈那个心机妾室的肚子里生出来。
  王夫人一方面惋惜这样聪慧的郎君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方面又嫉妒着谢洵的才能。
  他越优秀,她那亲儿子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从前在府中寻个由头打压这庶子时,这样冷漠的视线,王夫人偶尔也能感觉到几次,一开始的时候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必要。
  她为何要怕一个根基浅薄的下贱庶子?
  这样想通后,处罚便会更严重,以此来安慰自己依旧能将谢衡璋握在手心折磨。
  可今日青年的目光似与往日有些不同,更锋利更冷漠,也更不加掩饰。
  果不其然,王夫人正要再责骂时,谢洵那边已经提前开了口。
  他的唇形长得很俊俏,嘴角弧度微微往上挑,很容易营造出一种这人在笑的错觉。
  青年肩颈舒展,姿态恭敬,礼节周到,可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
  “照夫人这么说,兄长正值壮年,却依旧郁郁不得志,傲世轻物,想必也是随了您。”
  谢陵今年已经二十六岁,“苦读”多年,却依旧只是个举人,连进士的边都没挨上,正是王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他若是一直考不上,未来就只能走荫官的路子,可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降低荫官官职,若是真做荫官,只怕最后连个四品都捞不到。
  好强如王夫人,自然焦躁万分。
  更令她气恼的是,谢洵在十七岁时已经拿到了会试第一的优异成绩,如此一对比,这更是将谢大公子的脑袋摁在地上碾压。
  幸而谢洵的生母在那年过世,王夫人以让他守孝做借口,禁止他报名参与殿试,自此拖延了整整三年。
  可惜就算拖了三年,她的儿子依旧是个举人。
  被说中心事后,一股邪火冲上王夫人的脑袋,她的太阳穴发胀,整个眉梢吊了起来,猛地站起身抽过一旁花架上的木棍。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宣宁侯还没来得及拦,便见王夫人已经提着棍子,走到那个口出狂言的逆子身边。
  “今日,我就替你那短命的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孽障!”
  话音先落,手腕粗的棍子正要落下时,却被清瘦挺拔的青年一手握住。
  谢洵左眼下的泪痣在昏黄的烛光下勾出一点艳,握住木棍的腕骨青筋爆出,瑞凤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与不屑。
  他骤然松手,借着推开木棍的力往前一甩,王夫人踉跄着后退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居然敢反抗自己的庶子。
  谢洵直视着她震惊的目光,方才握过木棍的手不动声色地在袍角擦了擦,再看王夫人的眼神便带了审视和打量,彷佛在看跳梁小丑。
  他声如碎玉,淡然反问:“公主不喜男子身上带伤,夫人此举,是要忤逆殿下么?”
第9章 利用
  烛光给青年拢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愈发显得貌绝冠玉,他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夫人却罕见地怔在原地,被他的话骇住,不敢贸然开口。
  她是骄纵,却不是傻子,显赫的家族给予她荣华富贵,身为琅琊王氏主支的嫡女,王夫人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以家族利益为先。
  可谢洵搬出来的不是命如草芥的平民百姓,而是皇城之内,当今陛下的亲姐姐,当初提剑上殿,将景和帝扶上皇位的靖阳公主。
  若她敢反驳一个字,便可以轻而易举被人扣上谋逆之罪,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在这样敏感的时局,没人会为王家说上一句冤。
  谢洵目光沉静,黑濯石似的眸中烛光闪烁。
  他在等王夫人让步。
  也是这些年,面前的主母第一次吃瘪。
  但无妨,日后他会替母亲将这些陈年旧帐,以及加之在陆家的屈辱,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王夫人咬牙,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宣宁侯如雨后蔫了的茄子,情绪低落,又担心王夫人真的做出些激动的举措,忙将人往后拽了两步,提醒她。
  “罢了罢了,你是主母,衡璋如今也不是孩子了,你便包容着些,不好吗?”
  王夫人一听这话便知这庶子方才所言非虚,他背后还真有个靖阳公主撑腰,一想到自己如今被一个孽障下了面子,她难免生气。
  不能打,骂总是可以的吧。
  王夫人甩开宣宁侯拽着自己的手,柳眉倒竖,冲着男人指桑骂槐。
  “你还知道我是主母?谢睢之你且在整个上京瞧瞧,哪个世家的主母做成我这低声下气的模样?!如今一个品行不端的庶子都爬到我王婳头上来了!”
  气头上的女人脸色涨红,又瞥了一眼一旁镇定自若的谢洵,嘲讽道:“如今还没尚公主就有这样跋扈的气势,日后若是真得了公主青眼,还不得将整个宣宁侯府踩在脚下?!”
  王夫人来来回回骂着,谢洵毫无兴趣地望着她,仿佛只是在听一出没意思的戏。
  看着不远处木头一样的青年,王夫人更气,厉声道:“怎么?你如今理亏了不成?知道自己将整个谢家的脸面丢尽了,终于不敢放肆了吗?”
  谢洵没看主母那一如既往的恶劣面容,他垂下眼帘,语气毫无波澜。
  “夫人若是对这桩婚事不满,可以直接上奏面见陛下,毕竟我这个孽障上赶着应了这门亲,丢了宣宁侯府的脸,让您和父亲蒙羞了。”
  自有记忆以来,谢洵对王夫人的印象便算不上好,在外人面前,她保留着世家贵女的优雅与得体,可是关上门,她却暴露了本性。
  心量狭窄,骄纵浅薄。
  母亲抑郁而终,与这位主母颇有渊源。
  以往他或许不会与王夫人这样针锋相对,可今日或许是她先对亡母恶语相向,又或许是她刻意咄咄逼人,谢洵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些年,谢洵最清楚什么话能往主母心窝子里扎,如今婚期在即,他也不介意撕破脸皮。
  果然,王夫人面色立时由涨红转为铁青,她嘴上说说,绝不可能真的去上奏驳回这桩婚事。
  可如今这逆子却破罐子破摔,顺着她的话将这盆脏水又泼了回来,王夫人捂着胸口,她扶着身旁宣宁侯的胳膊,厉声斥责。
  “你!你!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孽障!”
  喘了半天,方把一口气喘顺,王夫人又指着人骂道:“快滚出去!故意在我面前碍眼,滚出去!”
  长辈训话,如无明确表示,作为晚辈不能离开,是以谢洵一直站在这儿听她责骂,如今等到了王夫人往外赶的这句话,自然不久留。
  他走时,被人几次戳中肺管子的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王夫人还在抱怨,“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好端端的嫁到你们谢家来当老婆子!真是晦气啊……”
  —
  听到极轻的脚步声,听霖阁墙角下站着的小厮忙搓了搓手,哈口热气迎上来。
  岁阑将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见人身上没伤,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但还是放下心。
  “公子,今日夫人……”
  谢洵似乎明白他想问什么,将方才应付王夫人的话又说了一遍,“靖阳公主特地嘱咐过父亲,不可动刑,不可留伤。”
  岁阑哦了一声,垂头跟在青年身后,肚子里装着一堆话,一时却不知道去从何说起。
  谢洵脚步慢了下来,忽而想到晨起吩咐岁阑的事情,如今他神情纠结,想必是有了结果,遂先开了口,问道:“今日你出府,可打听到了什么?”
  “嗯,小的确实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只是......”岁阑咬牙,吞吞吐吐不敢说。
  想到那些虽琐碎,却差不太多的话,他也不敢妄言,何况二人成婚在即,这不是泼冷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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