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白清泠送走林青山和林意深,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工作室,就听蔺书琴唤她:“清泠,你来一下。”
白清泠只得又放下包,跟着蔺书琴回到父母的主卧。
“清泠啊,来,你过来坐。”
她本以为蔺书琴又要向她抱怨林青山的偏心和冷血,但蔺书琴却一改早餐桌上的尖锐,和善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妈有个事想跟你说。”
白清泠在蔺书琴身旁坐下,就被她亲昵地拉起了手:“清泠,妈今天早餐桌上看意深护你护得还挺紧的,我说你一句他立刻就不乐意了。”
“妈,您别想多,”白清泠在心里思忖待会儿蔺书琴的话题会往哪边拐,面上维持着一贯的滴水不漏,“小叔只是怕您动气对身体不好。”
而蔺书琴却没仔细听白清泠在说什么,只直勾勾地看着她这张清纯无辜的面孔,感叹说:“清泠,你说你一个这样一个女人,天天在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前走来走去,他确实很难不想多吧……男人就是这样的,下半身思考,你别看他天天在你面前衣冠楚楚的,指不定脑子里已经想过多少事了。”
这是什么意思?
白清泠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她不敢确认,只小心翼翼地试探:“妈,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啊……他要是想,你就给他。”
蔺书琴捏着儿媳年轻的手,目光热情而殷切。
“反正你已经是我们林家人了,他们又是亲兄弟,不都一样吗?”
白清泠没想到蔺书琴还真是这个意思。
让她最感到割裂的,是蔺书琴前阵子还一口一句“你嫁给了阿璟,就永远都是他的妻子”,现在好像就根本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过了什么了一样。
“可是,妈……”
只是蔺书琴话只说了个开头,白清泠还得继续听下去,才能知道她具体打的是什么算盘,“没有这种道理吧,兄弟都一样什么的……我的丈夫是林璟明,不是吗?”
“那不是正好吗?”蔺书琴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语气微微上扬:“林意深不是最喜欢抢阿璟的东西了吗,估计心里对你垂涎已久了,你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顺水推舟就够了。”
垂涎已久,顺水推舟。
白清泠心里笑了一声,面上却仍看起来满是怔忪和慌乱,“妈你别开玩笑了,小叔做人很正派的,我们两个一直生活在您的眼皮子底下……”
“妈妈知道你之前跟林意深之前很清白,你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女人,妈妈知道!”蔺书琴早就习惯白清泠对她的要求全盘接受,当下听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即便措辞上还勉强保持着耐性,但语气中的温度却已经开始下降,“如果我有得选的话,我也不希望让你委身给林意深,你知道阿璟有多爱你,如果他知道我做了这种事,哪怕在地底下估计都不会原谅我……”
“……”
这话白清泠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而她的沉默,却让蔺书琴一下激动起来,睁圆了眼睛,言之凿凿道:“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应该为阿璟想想吧,阿璟那么爱你,他现在死于非命,你难道不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吗?阿璟死之前,你跟他爱成那副样子,现在眼睁睁看着属于他的东西被那个私生子抢走,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
提到林璟明,蔺书琴的情绪一下更激动起来,眼眶开始微微发红:“我们阿璟死得那么惨,在水里泡了那么多天……警察让我们去认尸的时候,我都完全认不出他了,当时那个天,那么冷,你说他有多难受……”
认尸那天,警局打电话到家里,说是找到了疑似林璟明的尸体,让他们家属去认一下。
当时白清泠只觉得警察措辞严谨,但真的到了警局,才知道林璟明的尸体因为在水里泡了好多天,浑身浮肿得不成样子,皮肤上全都是开裂的痕迹,整个人都面目全非,蔺书琴看第一眼就直接晕了过去,白清泠当时强撑着看完,回到家也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说起这个我还在恨林青山,当时我说一定要把阿璟的死因调查到底,那个没心肝的老东西却一口咬定这就是意外,你说这真的会是意外吗,还是他怕林意深被查出有嫌疑,手底下就一个儿子也没了!?”
中年女人的恨意终于伴随情绪的爆发,再也无法遮掩,她侧过头去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缓下了声音:“清泠,现在林意深天天给你爸洗脑,离间我和他之间的感情,等他有朝一日真的成功了,哪还有我们娘俩的活路,你听妈的,我们一定要趁他还没有大权在握之前,找到反制他的手段!”
“妈,你说的手段……是什么手段?”白清泠知道想听的答案,已经近在眼前。
可她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心生出几分退却。
她有点不想听了。
这个答案一定会让她恶心得至少一天吃不下饭。
“清泠,阿璟已经死了,你也不可能再回去站柜台了,不是吗?”
但已经来不及了,蔺书琴说到这里,双手握住她的肩,很用力,好像溺水中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板。
“你想,如果你能抓住林意深的血脉,那林家的产业,不就都掌握在你手里了吗?”
“她的意思是,”林意深从鼻腔发出一声冷笑,“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最初,林意深确实想过白清泠的接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大概是因为他笃定自己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当时想到如果白清泠接近他的原因是被蔺书琴授意,那么他估计要陷入史无前例的被动中。
但万幸,蔺书琴的一手王炸好牌,打错了顺序。
“那嫂子怎么想呢?”
闻言,白清泠玩笑道:“我怕他要真知道了,还不得从地底下爬上来杀了我。”
“他敢。”
白清泠被他笃定的语气逗笑,“小叔,你知不知道,你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就是不管多荒唐的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感觉特别笃定,就连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也一样。”
运筹帷幄,纵横捭阖。
这两个常被用于年长者的成语放到林意深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我不信这些。”林意深将她拥紧,“他来就让他来。”
白清泠则是蜷缩在他腿上,脑袋贴着他的胸口,听着稳健而有力地心跳,说话因声线太过柔软而仿佛喃喃自语:
“我不会生的。”
那天她听完蔺书琴的话之后,一时之间确实说不出话来。
她之前一直以为,蔺书琴会做出这些龌龊事的动机,是因为太爱林璟明。
因为爱,所以不舍得他受到伤害,即便是用一些下作的手段也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但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想错了。
否则站在一个母亲的视角,怎么可能为了达成自己利益上的野心和目的,就把亡子那么深爱的女人送上别人的床。
“我不会让小叔有软肋的。”
她话锋一转,接上自己刚才的话,双手捧住男人的大掌,用拇指指腹细细地描绘他掌心的纹路,“毕竟小叔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
平心而论,蔺书琴这一招,如果真的玩成了,确实可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没有短板。
如果她还像之前那样无助,没准真的会被蔺书琴捏在手里成为彻底的工具,但很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了。
她有了一把傍身的刀。
“可惜,”
林意深明知她说的重要,就只是故意讨他欢心的说法,这说明她心里已经完全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正在扮演着那个依赖者的身份,所以才会主动把这种能给予他情绪的蜜语当做燃料喂进他嘴里。
但他却还是忍不住有片刻的触动。
他是她最重要的人。
“我已经有了。”
只要有她这句话。
他就随时都能为她出鞘,为她披荆斩棘,赴汤蹈火。
死心塌地,甘之如饴。
第29章 惊喜
闻言,白清泠愣了一下,刚想问林意深的软肋是什么,抬眸便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清淡的,克制的。
像迎面而来的清风带着浅浅的雾,没有那种直白而炽烈的情绪,只在冷冽中克制地多了一点温和。
白清泠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弯起嘴角,在他下唇啄了一口:“小叔,你是不是要准备去出差了?”
林意深最近手头上又有一个收购案,要去一趟迷州市。
这次收购的规模倒不算很大,但因为不是林氏舒适区的地产,而是林青山心心念念的新蓝海,且这个公司创始人就是最核心的技术骨干,听说是个脾气很怪戾的天才,国内几个企业巨头排着队地过去砸钱,根本砸不下来,是一块还没在世界出名,就先在业界出名的硬骨头。
所以林青山放下话去,林意深只要把收购谈下来,算他全功。
至于这个全功能为林意深带来什么,白清泠听老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要么是准备让他再换一次办公室,直接坐到总裁的位置上,要么就是准备把自己手头上的股份给他一部分了。
也难怪蔺书琴急成这样。
“明天出发,应该要去十天左右。”林意深正好也想跟她交代一下行程:“如果提早结束我会尽快回来,中间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让郑群留在临洲。”
“十天啊,这么久。”
白清泠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体贴地说:“那你到了之后把酒店发给我一下,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好。”
次日,林意深便出发去了迷州。
这次收购其实不算临危受命,林青山很早就有拓展新领域的念头,所以之前林璟明和经义谈的那场收购,也是为了讨好林青山才做的。
而且这次他要了十天差旅时间,也不光是为了谈收购,还因为他准备在迷州见一下股东周霆。
和临洲更注重现代化不同,迷州的城市底蕴要浓厚不少,各种古建筑被很好地保留至今,是很多外国人到中国都会优先考虑去游览的城市,周霆每次回国基本都会去迷州待个一两天。
“小林总,好久不见。”
“周先生别来无恙。”
转眼,抵达迷州已过去五天,林意深终于跟周霆约在了一家当地私房菜馆。
周霆一如既往地将夫人带在身边,夫妻俩一个混血,一个纯正欧洲面孔,恩爱有加,坐在一起极为养眼。
他和周霆关系还算不错,虽然谈不上是朋友,但互相之间挺欣赏,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很愉快,周霆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说跟他一起散步回酒店。
周霆盛情难却,林意深从善如流,可惜天公不作美,从私房菜馆出去的时候,外面正好下起了南方城市特有的针毛细雨。
两边人都没带伞,周霆直接把外套往上一顶,搂着夫人就往前走,林意深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雨夜。
转眼他到迷州已经是第六天,这几天白清泠并没有给他来电话,微信上也很安静。
看来生活得很平静,应该没有被蔺书琴刁难。
所以没什么找他的必要。
私房菜离酒店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距离。周霆本来是想着聊聊天才说跟林意深走路回去,结果只是搂着老婆淋了一路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林总,我其实还知道迷州有几家质量不输今天这家的店,要么明天再给个机会让我做东?”
大概是因为下雨,外面几乎已经看不到行人,此刻,主干道上汹涌的车流中一辆白色的网约车拐了进来,在酒店前庭充满质感的黑灰色布局中行进,色差十分显眼。
“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意深往酒店正门方向避让了几步,就看车门从里被打开,一阵带着雨水潮湿气息的风吹过,将那股熟悉的隐秘香气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下意识地往车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上从车上下来的陌生的面孔,收回目光,对周霆说:“正好我还没来过迷州,有你带我熟悉熟悉,以后我自己再来,也方便很多。”
只是一样的香水。
林意深站在地上,面色从容地与面前的夫妇说话,方才落在他身上的那些细密雨丝却在毫无知觉中洇进了他的皮肤,附着在他的神经骨缝之间。
还没有到疼痛的地步,但那种阴恻恻的寒意已经开始聚拢,密谋酝酿着接下来的缠绵痛楚。
“周先生,Sylvia,咦,还有小叔,好巧啊,你们怎么在这里?”
直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意深侧眸看去,就看白清泠难得穿了一套颇具职业女性色彩的裤装,从网约车后座走下来。
周霆的太太Sylvia和林意深不太熟,一路没怎么说话,但她在白清泠那买过旗袍,一见她,立刻就露出了笑容,用英语亲切地招呼她说:“天呐,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网店开了吗,我一直在等!”
“我就是出来谈这件事的,结果刚下飞机就下雨了,根本打不到车,我只好跟别人拼车过来。”白清泠笑着解释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
而周霆对白清泠的友善则完全出于对老婆的爱屋及乌,“那正好,要不然就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哇,这么好吗?”
白清泠也很擅长接受他人善意,“谢谢!我正好是第一次来迷州,一点方向都没有呢。”
简单寒暄过后,约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后,周霆便先带着太太上楼去了。
白清泠手边还立着自己的行李箱,谢绝了想要过来帮她拿东西的迎宾员,笑着看向林意深:
“我就在迷州待两天,经费有点吃紧,这两天就劳烦小叔收留我一下了。”
看来她来这一趟不光打了时间差,还打了地点差。
林意深帮她拿起行李箱,弯腰时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箍在白清泠无名指根处的婚戒。
“嫂子跟我还谈什么收留。”
铂金,钻石。
完美切割,流光溢彩。
电梯里人有点多,白清泠知道不方便,也没跟林意深说话,只一直侧头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身材确实是没得挑的好,穿长裙温柔婀娜,换上以黑白色为主的职业装,把长发往后脑一盘,又显得利落干净。
外套收腰,勾勒腰线,内收的线条因黑色而显得更具有收缩效果,好像一只手就能码得过来;腰线很高,两条腿即便穿着长裤也仍显得笔直而修长,裤子布料很好,包着她的臀瓣,微微上翘,是一种带有锋芒的性感。
“我这次出来是为了去厘城那边实地考察一下工厂,来之前也确实去了,怕不打扮一下会被宰,就换了身衣服。”
林意深的房间在近顶楼的高层,电梯上行的过程中,人下得很快,转眼便只剩他们两个,白清泠侧眸笑眼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样,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