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顶头的数字1无比干脆地跳到了2。
这个价格,距离刚才林璟明的预判,已经足足三倍,这样令人咋舌的高价让周围参与拍卖的人都忍不住回头朝他们这边张望,惊诧艳羡,议论纷纷。
她有点被吓到,赶紧抬手制止林璟明的下一次举牌:“别拍了,这都多少钱了?”
“怎么了?”林璟明眉眼间明显带上了情绪,挣脱开白清泠的手举起牌子,“不是说好要给你拿到吗?”
“我说过我没那么喜欢。”白清泠说:“它真的值这么多钱吗?”
林璟明却好似没听到一样再次举起牌子,等到举完才抽出时间浮皮潦草地看了她一眼:“你喜欢就值。”
林璟明很显然只是在和那个不知名的对手的竞争中上了头,白清泠有一瞬间的失语,而后深吸口气,问:“你拍这枚戒指的钱谁来买单?”
“当然是我!”林璟明微微扬起声调:“怎么可能会让你付钱?”
“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妈。”白清泠完全没有管林璟明那脆弱的自尊心,一针见血道:“妈知道你给我拍了一个这么贵的东西,会怎么想我?林璟明,你从来不管这些是吗?”
闻言,林璟明举牌的手一顿。
他当然知道自己当下情绪已经大过了理智,但他是真的很想要那个戒指,无论是想要赢过那个不知名的竞争对手也好,还是借由那个戒指打破当下和白清泠的僵局也好。
明明之前都很顺利的,白清泠好不容有了想要的东西,他眼看就能开始修复这段关系,为什么偏偏在最后这一步遇到程咬金。
“什么意思,是我要给你拍的,她能怎么想你,你是觉得我没用是吗?”
林璟明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当下的怒气到底是因为被命运戏耍,还是被白清泠直接指出困境带来的挫败与羞恼,他烦躁地将代表自己的号码牌扔到了旁边:“行行行,你不想要那就不拍了,不拍了行吗?”
白清泠没再说话,台上的拍卖师倒数结束后宣布成交,场上早已因为这令人咋舌的高价而产生的窃窃私语在这一刻让林璟明一秒钟也待不下去,拉着白清泠就往场外走。
“林先生,林太太,林先生——”
就在两个人即将离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陌生的男声,企图阻止他们离去的步伐。
林璟明直接装作没听见,直到那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挡在两人身前,才逼停了满身燥气的林璟明。
“林太太,这是林先生给您拍到的戒指。”
来人就是刚才在前排帮忙叫价的那个矮胖男人,只看他手上拿着精致的首饰盒,以双手恭敬地呈到白清泠面前,“这是林先生给您的一个惊喜,特地嘱咐我们在成交前不要告诉您,恭喜林先生,恭喜林太太,拍到心头爱。”
男人道喜的声音很高,嗓音极为清亮,原本嘈杂的场子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门口这边的动静吸引,白清泠清楚地听见背后有人感叹说,这哥们也太会玩了,欲扬先抑,自己跟自己抬价。
然后不知谁又带了个头,叫着“好!”鼓起掌来,顿时掌声轰轰烈烈,经久不息,其中夹杂着希望他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的祝福声音。
白清泠的茫然在看到同样茫然的林璟明时,忽然心头一跳,明白过来。
她立刻扬起笑容,不急去接首饰盒,而是先抱住身旁的男人,甜蜜地说:
“谢谢老公,我好惊喜哦。”
深夜,林家大宅陷入沉睡。
白清泠从房间出来,下楼倒水。
水壶摆在餐桌上,杯子在旁边倒扣成一圈。
白清泠拿起水壶,还没来得及往杯子里倒,就被身后的人抱住——
烟味夹杂着外面初秋的寒意,混合成风尘仆仆的味道。
“嫂子,戒指还喜欢吗?”
男人滚烫的气息落在她的颈间,倒半杯水的功夫,三两个轻柔而细密的啄吻已经迫不及待地落下,惹得手中的玻璃杯平白泛起一阵波澜。
“小叔就为了送个戒指,”
白清泠小啜了两口水,才慢悠悠地问:“是不是有点太绕了?”
把原本就要送她的戒指,委托给拍卖行。
再通过场外竞价的方式从林璟明手里抢过来。
最后以林璟明准备的惊喜的名义,送还到她手里。
还正好卡在结束前,让所有参加拍卖的人,以及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做了个见证。
连林璟明说不是的机会都不给。
就非要让他认了,摁着头让他认了。
“绕吗,嫂子不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说实话,最后如果没有白清泠的那一句话,林意深即便是有滔天的本领,今晚也没办法圆满收场。
他真是爱她,爱她的皮,爱她的骨,更爱她那颗仿佛和他长在一起的,七窍玲珑心。
“我想要你正大光明地戴给我看。”
第43章 门里 门外
“够坏的,小叔。”
闻言,白清泠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还没持续两声,气息就在男人的舔吻中乱了。
林意深含着她的耳垂不住地咬弄,手绕到脖子前,轻轻掰过她的下巴,难耐地啄吻她上扬的嘴角。
“比不过你。”
林意深出差这几天时间安排很紧,也多亏这样,要不然他都不知道得有多难受,得想那天晚上两个人十指相扣的画面多少次。
他动了情,呼吸很快粗重起来,却仍克制,不去放肆地与她纠缠,每一下的吻都是浅尝辄止。
“和他出去约会还用想我糊弄,嫂子就喜欢看我失魂落魄是吗?”
“你失魂落魄了吗?”白清泠怕待会儿真要闹起来,手上根本拿不住杯子,赶紧又喝了两口水之后把杯子放回托盘里,才转过身去看他,“我看看。”
就在昨天,一场雨浇灭了秋老虎的所有威风,临洲正式由夏入秋。林意深连夜回来也套上了件薄风衣,罩在衬衣与西装外套外,层层叠叠的衣领在他身上显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斯文禁欲,脸上浅淡的疲色显出苍白,给他这张压迫感十足的脸增添了几分不常见的脆弱感。
“好像还真是看起来挺憔悴的,怎么办,让我有点愧疚了。”白清泠捧着他的脸端详了一阵,微微弯起嘴角:“不过小叔怎么知道我就是糊弄呢,为什么我不能是真的在想你?”
这话意思是她和林璟明在吃烛光晚餐的时候,脑袋里却想着他么。
林意深觉得白清泠真的是一等一的诡辩高手,明明是她隐瞒和林璟明约会在先,和林璟明牵手恩爱在后,但经这张嘴过一道,刀片也给她包装成漂亮的礼物。
“那嫂子说说,在想我什么?”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在她的眉心,彼此之间呼吸相闻,近到仿佛容不下任何虚假与谎言,“你那天说不告诉我,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就当是戒指的奖励。”
“嗯……”
白清泠却故意将那一个嗯字拉长,直到林意深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才笑着抱住他的脖颈,双唇凑到他耳边:
“想你……唔……”
林意深直接用吻打断她的调情,去含吮她的下唇,厮磨上唇。
他们还没有胆大妄为到就在家里的客厅逗留太久,却又没有上楼的耐心,最后选择了就在客厅旁边的,白清泠的手工室。
最近白清泠因为忙碌,已经好久没进来过这里,但刘阿姨隔三差五在打扫,倒也干净整洁。
房间里四壁都摆着柜子,里面放着昂贵的布料和线轴,窗边一台缝纫机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下,林意深抱着白清泠进去,径直走进了连通着手工室的一扇小门。
这里原本和手工室是同一间,但是在改造这个房间的时候,白清泠正好缺一个衣帽间,就给隔出来一个小隔间,里面摆着白清泠那些衣服鞋子和珠宝首饰,后来她觉得之前坐着换鞋的凳子有点丑,又买了一个单人的云朵沙发,有时候做衣服做累了,就蜷进来休息会儿。
“他气成这样,”
一进门,林意深就在其中一扇玻璃门后瞥见深蓝色的首饰盒,随后才低头压着白清泠往深里吻,“有没有迁怒你?”
今天晚上刚到手的戒指,一路上林璟明都跟看个眼中钉似的,恨得要死,但又没法说不是他拍下来的,车里的气压要多低有多低,估计满脑子都在想到底是谁。
不过白清泠觉得他心里是知道的,只是没法说,也没法问,所以就只能强忍着,怀疑着,一回到家就让她先把戒指放到衣帽间来,以后再戴。
“唔……他能怎么迁怒……”所以白清泠才觉得林意深是真的坏,他坏就坏在别人想打压对手,就让全世界都针对,他不同,他给人戴高帽,“难道能说不是他拍的?”
“也是,”
林意深哼笑一声:“我给足了他面子。”
白清泠侧头看过去,两个人相视一笑,林意深俯下身去,从她的耳根一路舔吻到侧颈,眼镜不时触碰到她皮肤上,好像蛇的信子,触感冷而滑。
“嗯……”
她配合地舒展开脖颈,好方便林意深的动作,脸却在无意间蹭到男人的掌心里,猫一样的动作惹得林意深用拇指的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颊。
比起性本身带来的快感,他更喜欢白清泠在这件事情上给予他的反馈。
她的喘息声音,和和动情的反应,是对他的肯定。
是对他的奖励。
林意深抬手准备摘眼镜,又想看白清泠脸上的反应,眼镜托就卡在鼻梁中间,模糊与清晰在眼前以那一道银边为界限,看到她咬了咬下唇,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恰逢此刻,二楼楼梯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她这个手工室正好在楼梯底下,每次楼上有人下来,都听得特别清楚,一声一声,仿佛正好踩在她的鼓膜上。
这个时间,楼上正熟睡的只有三个人。
林青山,蔺书琴,林璟明。
无论哪一个,都足够让她胆战心惊。
“小、小叔……”
脚步声缓缓下行,顺着楼梯走到了一楼客厅,便如泥牛入海般失去了踪迹。
在这种情况下,人即便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具体走到了哪,都会本能地认为就在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
“怕什么,”
林意深见她捂住嘴,微直起身,松着嘴角扶了把眼镜,好像觉得她紧张的样子很有意思,“他也许已经知道了。”
就今晚这件事做出来,别人不知道,林璟明还能不清楚吗。
他生性多疑,这些天不过就是隐忍不发罢了,憋在心里,不一定发酵成什么样。
白清泠几乎不用思考也能知道林意深口中那个'他'指的是谁,想说又不一定是他,却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清清,你在里面吗?”
位置很近,就在手工室门口。
也对,她不在房间,还能在哪。
在这个家里,她根本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下一秒,白清泠听到外面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毕竟这一切还都只存在于暗处,她也还根本没有做好向林璟明挑明的准备,在这一瞬,白清泠的慌张是真的,可身体的亢奋也是真的。
“清清?”
“清清,你在里面吗?”
怎么办。
这个房间就是尽头,所有柜子为了方便拿取,用的都是玻璃柜门,根本无处藏人。
——他就在门外。
她心跳得激烈,将外面林璟明的声音隔得更远。
甚至她的耳畔在那一刻响起了真实又虚幻的关门声,证明着门外人的离开。
“他、他还在吗?”
箭在弦上,每多一秒的停滞都是对白清泠巨大的折磨。
“清清,你在里面对吗?”
他果然没走!
而下一秒,门外的林璟明再一次出声,坐实了白清泠的猜测。
即便在有一定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她仍旧被激起满身鸡皮疙瘩,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意深便无比爱怜地在她颈窝亲了一口,用气声提醒她:“不用管他,他不会进来的。”
不用管,
林璟明不会进来?
白清泠愣了一下,这怎么可能呢。
林璟明怎么可能不会进来,那可是连她穿旗袍出门都会醋意大作的男人。
本能在告诉她林意深的方法似乎没有逻辑,但她另一个本能却又想要相信。
因为那是林意深说的。
“信我。”林意深察觉到她的停滞,感觉怀里的人因为多重突发情况已经陷入到无法处理的境地,真的好可爱,声音也不自觉放柔,“他不敢。”
“清清,你在就应我一声,大半夜的不在房间,我很担心……”
“璟明,你先、先回去休息吧。”
“清清,你一个人在里面干嘛,我能进去吗?”
林璟明觉得自己大概也快要疯了,感觉血液从脚底往上逆流。
怀疑,愤怒这种负面情绪从拍卖场出来就完全将他的大脑占据,躺在床上即便是闭着眼睛,也没有任何睡意。
身旁的床垫一松,他心里也跟着一空,知道白清泠又要溜出去了。
溜出去和他的弟弟约会。
他站在门外,手握着门把。
这扇门没有锁,门把只是为了方便推拉和固定才装的,换句话说,只要他转动手上的把手,当下就可以推门进去,撞破一切。
“不可以……你别进来。”
还是这样的解释。
没有头,没有尾,没有任何安抚,就只是给他一个结果,给他一个命令!
她是不是真的觉得他不敢。
“你赶紧回去!”
白清泠甩出去一句不可以之后,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扇门。
一秒,两秒。
时间在拉扯中变得既快又慢,极为矛盾。
不知过了多久。
没有人了。
门把手也没动。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林璟明没有站在门外过,也没有扭动门把想要进来过。
“我说了他不敢,”
林意深看了看她,顺着白清泠的目光回头看了眼,“现在信了?”
最后那四个字,莫名地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白清泠靠进林意深怀里,问:“你怎么知道?”
林意深笑了声。
他刚说的不敢,倒不是已经自信到觉得林璟明不敢惹他。
他指的,是林璟明不敢进来面对这个早有预见的现实。
今天在拍卖场,林璟明死咬着那枚戒指不放,很显然就是为了和白清泠修复夫妻关系。
可当下他只要打开这扇门,就意味着彻底把两个人的关系推入不可逆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