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索钻进帐篷里面后,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变得拮据起来, 先前建造帐篷的时候她已经将面积最大化了,这也不是她的问题, 要怪就怪提索实在是太个了吧。
阿云缩手缩脚,将自己裹在角落, 她很怕提索忽然一个伸展,就把他们辛辛苦苦一起修建起来的帐篷给直接撑破:“提索,休息吗。”
“还不累。”她看不清楚提索的样子, 但能感觉到他在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说话“阿云, 好厉害。”
不要再继续表扬我了, 一个破帐篷而已!
“但是,呼吸不好。”提索挪到帐篷入口处, 将兽皮掀起来,掀起来一瞬间就有新鲜空气大股灌入。透过提索掀开的帐篷一角,阿云发现外面整个雨林已经被余晖彻底染红。
这是她之前没有闲暇好好欣赏的景色,过于鲜艳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帐篷,在地上画下了非常清晰的痕迹。阿云逆着光看向提索,男人正弓起背朝外面张望, 他的侧脸被光芒勾出了一条细细的金边。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阿云早就习惯了提索的长相,除却他偶尔露出非常恐怖的表情, 其余时候看久了还挺安心的。阿云慢吞吞爬到提索身边, 和他一起弓着背透过缝隙看外面的雨林日落。
也是这个时候,阿云肚子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刚刚搭建帐篷实在是太耗费体力, 在搭建途中她和提索早已经把带来的食物吃完了,现在只感觉胃里空空, 甚至有些反酸。
“什么,声音?”提索瞪大眼睛看向阿云“是,你发出来的?”
阿云揉了揉肚子:“是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不,我倒是想问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啊!你们肚子饿了不会咕咕咕叫吗:“因为,饿了,所以这里会,有声音。”
“阿云,真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好吗,她翻了个白眼:“食物,这里有吗。”
提索摇摇头:“这个时间,不能再出去狩猎。夜晚,是野兽的时间。”即便是他也不会愚蠢到在临近夜晚时出去觅食,不过营地里也许还有残存的食物,这样想着提索爬出了帐篷,阿云自然也跟屁虫一样追在提索后面爬了出去:“去哪儿?”
“这里,说不定还有,我们找一找。”
此刻金红色的光芒将整个凹陷在树根与泥土中的营地照得通红,阿云眯着眼睛试图习惯如此耀眼的光芒。在她适应期间提索像是除草机一样在营地里面到处开来开去,营地地面上铺满了杂草和一些干树枝,想要从里面找东西很困难。
阿云弯着腰翻翻找着,除了泥巴和腐烂的树叶什么都没有找到,营地里面的备用食物肯定早就被路过的野兽吃完了:“好像,没有食物。”
刚说完,她的脑袋里面有什么打通了。提索肯定知道食物被吃完了,他可是最了解野兽的人,那么他在外面翻找什么呢?答案已经浮现在了眼前,可阿云暂时不太想承认……直到……
“阿云!”充满活力的声音,提索将手高高举在空中,此时他手里捏着一只大概10厘米长,还在扭来扭去的亮黄色虫子。
果然是虫子,怎么想这样的环境中能找到的食物也就只有虫子了,她可真是聪明啊。阿云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容:“提索,好厉害!”刚说完提索就已经捏着虫子朝她走了过来,那架势看起来是要直接把虫子朝她嘴里塞。
“等一等。”阿云抬起手堵住自己的嘴,往后退了几步“等一等。”
“为什么?阿云,饿了。这是很棒的食物。”他晃动着手里的虫子,用非常快的语速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估计是在介绍这个虫子是什么来头,阿云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阿云,吃吧。”
腹部的胀痛感变得强烈了,阿云看着提索和他那灿烂的笑脸,心中莫名烦躁:“我……吃,等一等。”她现在身体并不算舒服,在饥饿的攻击下心情也有一点点不好。换做之前心情好的时候,她肯定眼睛一闭就把虫子吞进去了。
见阿云不肯吃,提索也不强迫她。而是用手用力一捏,将虫子的头捏爆后放在阿云旁边。自己又急急忙忙去寻找其他虫子了,一根肯定是不够阿云吃的,提索想起之前阿云一个人狂吃鱼的样子,起码要十来条,才能让阿云吃饱!
看虫子被捏爆头,蜷缩身体变成了一卷,这虫子并不是幼虫,身上覆盖着一层看起来坚硬的外壳,外壳上有许多暗红色的斑点,像是只巨大的硬壳毛毛虫,它有8条圆滚滚肉呼呼的脚,被提索捏死后那8条脚就像海带一样,四散开来软趴趴搭在地上……阿云感觉胃部的酸水一阵翻涌,并不是她突然开始矫情了,只是生理上的变化她无法控制,平时看着顺眼的东西现在怎么看都不行了。
特别是她忙活了那么久,搭出了个很完美的帐篷,却只能吃这种恶心的虫子作为晚饭。苍天开开眼,这种时候怎么都应该吃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吧!!
心里开始嘟哝了起来,小腹也越来越酸痛。她忍不住蹲下用力抱住自己的肚子,和死掉的虫子蜷缩在一起,蹲下的时候她也明显感觉到又有一点点血涌了出来,肚子痛得更厉害了。
阿云并不是痛经非常厉害的体质,在以前的世界来月经时只会觉得心情烦躁,痛倒不会特别痛。但现在因为食物和环境以及心情的原因,虽然血量不大,腹部却翻倍痛了起来。
眼前有点发黑,这一阵剧痛来得太过突然,像是被人猛踢了一下腹部。
“阿云?”又抓了三条虫子后,提索转头这才发现阿云的状态不对劲,她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抱着肚子不停发抖“怎么了?!”
“没事……”阿云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刚刚的剧痛后小腹开始胀到像是要爆炸“我没事,这不是受伤。”
提索手足无措地蹲在阿云身边,他不明白为什么阿云一直强调自己没有受伤,如果不是受伤那现在为什么会看起来这么难受?难道是太饿了吗?
他把抓来的虫子挨个捏爆头,塞到了自己嘴巴里嚼碎,然后环抱住阿云的肩膀,另只手抬起阿云的头后,又捏住她的下颚让她把嘴巴张开。
这一连串动作非常迅速,处在剧痛之中的阿云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在她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虫子浆糊已经被提索快递到了她的嘴里,她瞪大眼睛,含着那一团东西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是愣愣盯着提索。
提索则是一脸担心,他看阿云鼓着腮帮子不肯咽下食物,就慢慢拍她的背,喉咙中哼出了非常奇怪的调子,断断续续的像是某种歌曲,不过可以听得出提索并不经常哼这个调子,因为他哼得非常不自信:“不吃食物,的孩子。主母,会这样喂她们。”
可能是提索哼的调子太难听,也可能是因为刚被用嘴喂了虫子过于震惊,阿云慢慢咽下了虫子浆糊,早已经被咀嚼成糊糊的东西已经吃不出任何味道,有点像是煮过头的燕麦粥,一点点黏嗓子:“主母……?”
提索点头:“我,看过。很多孩子,不吃食物,主母会这样喂。”他又捏了只虫子丢到嘴里咀嚼成糊喂到了阿云嘴里。轻拍和蹩脚的哼哼也没有停止,阿云觉得自己疯了,她竟然……平静了下来,虽然腹部还是很痛,可心情平复了。
“喂,虫子吗……”阿云气若游丝。
“肉干。”
那差的也太远了,把我抱过去让主母喂我!阿云咽下最后一口虫子,胃不再泛酸,说不清是被虫子填饱了还是被恶心填饱了:“主母,是,什么?”
提索眨巴眼睛,有些困惑:“阿云的聚落,没有主母吗。”
接下来提索说了很多阿云听不懂的话,但她慢慢消化后……姑且用自己的理解拼凑出了“主母”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笼统一点讲,之前下令将她丢出聚落的就是主母。
主母可能是一个聚落中话语权最大的存在,从名字上就可以明白提索聚落的社会关系是以“母”为主的,她其实还不敢肯定提索口中的“母”和她所理解的“母亲”是否为一个意思。
“主母,很厉害。”提索圈住阿云,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两个人坐在营地里,迎着最后的日光小声交流着有关主母的事情。
阿云拼尽全力用自己已经学会的本地话,向提索解释了她的时代,母亲的含义。奇怪的事情也发生了,无论阿云如何暗示比划,她都没办法从提索口中套出父亲这类词汇,唯一相近的词汇可能只有“伴”,阿云自己优化了一下这词语的意思,“伴”就等于陪伴在主母身边的另一性别,或是另一种职务。
更通俗一点,也许是护工?
阿云糊涂的时候,提索也很糊涂,他虽然为阿云已经能和他进行如此多的交流感到高兴,可阿云说出来的话太过匪夷所思,照她刚才的描述……她的聚落只有三个人,主母、伴、她。这是不可能的。
“阿云,好神秘。”提索总结了对话“三个人,好可怜。”
是是是,三口之家很可怜……阿云觉得这文化上的鸿沟一时半会儿是填不平了,刚好天也越来越暗:“提索,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恩恩。”提索点头,他并没有放开阿云,而是直接抱着她钻进了帐篷。进入帐篷后提索用力嗅了嗅,他依旧能闻到阿云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不过比起早些时候,味道已经淡了很多“阿云,血味道,少了一点。”
按照今天来的量来看,明天应该就能结束了……阿云想从提索怀里爬出来,但他两只手臂就像钳子一样,动也不动:“放开?”
“不,阿云刚刚,发抖。要这样做。”提索挪了挪身体,侧躺在地上,从后面结结实实抱着阿云“发抖,要安慰。”这也是他从主母那里学来的,一些受伤了或者生病的孩子会发抖,那时候主母就会抱着他们睡觉,这样孩子们就能够轻松的入睡。
是、是吗……阿云感觉自己耳朵有点发烫,虽然抱在一起感觉非常热而且闷,可是……好安心,提索那硬得像堵墙的胸口比银行金库大门还有安全感。
但还是好热!!阿云四肢扭动,像是竹节虫一样要从提索怀里钻出来:“热!热!”
“不热!”
“热啊!!!”
第23章
“……”
好热啊, 根本睡不着。
阿云躺在地上,她现在还被提索圈在怀里,浑身都是汗……身后提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总之感觉他好像并不热。她动了动胳膊肘, 想要把横在身上的那条重重大胳膊推开。
结果才轻轻推了一下呢,后面就传来声音:“阿云, 不睡觉?”
“太热了,睡不着。”她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开提索“真的,热, 放开我。”
在推拉提索的时候, 阿云感觉到出汗的只有自己。提索的手臂是干燥的……他根本没有出汗。也是, 提索从出生起就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所认为的“热”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温度。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啦!
“是不舒服吗。”提索配合阿云的动作, 稍微朝后挪了挪。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会让阿云不舒服的事情,可是自躺进来后阿云一直在叹气,然后用胳膊肘顶他“身上,很多水。”
阿云用手不停给自己扇风,可惜扇出来的风也是闷热的,起不到任何缓解作用。绿坡的山洞虽然也闷热, 可是那地方是在山坡上,风一旦刮起来也能拥有一个凉爽的夜晚
帐篷里躺就了实在是太热, 加上两个人共用这里的空气。阿云在极度闷热的情况下想出了一个绝招, 她只把头探到了外面去,就像只大王八……钻出去之前阿云原本以为能见到点光, 没想到只是从一个小黑屋撞到另一间小黑屋罢了。
雨林完全暗了下来,暗到让人生理不适, 树冠层像个厚厚的罩子,将月光彻底隔绝在高空,地面分不到一丝光亮,阿云不敢抬眼四处乱看,那会勾起她之前的恐怖回忆。
急急忙忙喘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她立马缩回了帐篷之中。回到帐篷中几乎是立刻就感到呼吸凝滞,雨林外那湿热空气都显得那么甜美,帐篷里尽是土腥味与汗液闷杂在一起,阿云感觉自己浑身刺刺地难受。
像是在挤满了杂物的桑拿房中,而且自己浑身都脏兮兮的。阿云觉得有些恍惚,在入口处蹲了一会儿后她又忍不住把头伸出去呼吸几口空气,来来回回好几次,坐在旁边的提索终于反应过来,阿云和他不一样,在这样的温度下她会非常难受。
明明身上有血腥味道,却说自己没有受伤。在这么凉爽的环境中也会觉得炎热……除此之外,一到晚上阿云的动作就会非常迟钝,先前他以为阿云只是单纯的害怕夜晚或是一些其他的原因……看来是他想太多了,阿云只有一对瞳孔,那么视力多多少少和他会有差别。提索看着阿云慢慢悠悠,手脚僵硬的缩回帐篷之中:“很难受吗。”
“呼吸了外面,现在可以。”其实很不可以,她现在就想掀开帐篷冲出去继续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理智让她不要这样做。
“阿云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无法呼吸了。”
她摇头,重新趴回地上准备心静自然凉:“我休息了,你也休息吧。”
此时虽然难受,但大脑基本上已经累到快停转了,阿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晚安。”她用自己的母语对提索说。
这一觉非常不安稳,和之前被迫雨林逃生时一样不安稳。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睡着,意识断断续续,眼前的黑暗分不清是眼睑合上后沉睡的黑暗,还是帐篷罩于上方带来的黑暗。
奇怪的是在半梦半醒间,偶然有那么几阵,她会觉得很舒服,呼吸忽然通畅了一会儿,被汗糊住的手臂也能感受到丝丝凉风刮过。是风扇吗?她好想念风扇啊……以前暑假,自己就会躺在客厅的凉席上吹风扇,茶几上还会有一碟冰冰凉凉已经切好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