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阿云知道提索脸上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困惑。但这都是她的错,谁让她一开始就怕麻烦撒谎呢。
提索抱着碗沉默了一会儿:“阿云难道是……%*#?”
阿云没有听懂,在一段时间解释后她无奈发现那个词语的意思竟然是罪犯。
也是呢……发生了意外,离开了聚落,如果再给一次机会还是想回去……怎么听都像是犯了罪被聚落流放了一样!
“我不是!”阿云害怕提索产生什么误会,然后开始不信任她,急忙开始解释“我不是罪犯,我没有犯错。只是意外!只是发生了一场意外。”
“阿云即便是罪犯,对我来说也只是阿云。”提索倒是不以为意“阿云很好,无论是什么意外,一定是他们的错。”
“是吗?”阿云冷静了下来,她可能还是小看了提索对她的信任“你愿意相信我?”
“嗯,因为阿云怎么看都不危险。”
感觉好像不是一句夸人的话呢?但算了……
二人聊天时,雨势忽然变大了一点,天井上的水结成了串哗啦哗啦朝下砸,坐在篝火堆旁偶尔会被溅射出来的水珠砸到。
气温也是说变就变,即便坐在篝火旁边,阿云也能感觉到没有被火光照耀到的身体部分有点湿冷。
阿云催促提索赶快吃完手里的东西,然后急急忙忙将他拉到了屋里,多拿了一些兽皮搭在他身上。木屋内温度也并不是很足够。
虽然才吃完饭,提索身上摸着也冰冰凉凉的。
“阿云,有点冷。”提索缩在自己的大床上,裹紧了兽皮“洞窟里面的温度,比我想象中还要低一些,聚落的屋子里没有那么冷。”
不太妙,阿云有些紧张,她摸了摸提索的手和脚,比身上更冷。
她把羽绒服拿过来展开,掀开兽皮先用羽绒服把提索的腹部给严严实实裹住。然后再把兽皮披回去:“等我一下。”
期间雨变得更大了,洞窟内轰鸣不断,雨水顺着洞窟壁如蛛网般向下流动。天井口一圈已经形成了较大的雨帘。
阿云先把放在木屋外的食物全部放到了土坡中间不会被雨水溅射到的地方,然后铺上叶子。随后她以最快的速度抱起一堆石头回到木屋中,把暂时用不到的杂物清理出去,用石头在木屋地上做了个小篝火圈,接着把火种移了进来。
“这样好一点吗?”阿云有些紧张,因为她看提索一直缩在床上不动,连头都埋到了兽皮里面“提索?”
“冷……”兽皮里面传来了闷闷的声音。
糟糕,提索比她想象中还要怕冷,因为她自己体感并不冷,所以完全无法想象此时提索的感受。阿云只能冒险将篝火圈做得更大了一点,朝里加了双倍的柴火,烟子稍微有点呛人,但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出去又抱了点石头过来将篝火圈垒高,防止火星溅出来,然后把木屋的门给关上,因为是半门所以她临时用树叶封住了上半部分。
在做完这些事情后屋内稍微暖和了起来。她让提索从床上起来,坐到火堆旁边烤火:“好点吗?”
“热了一点点。”提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兽皮外面“阿云,枕头好厉害,肚子那里暖乎乎的。”
那毕竟是羽绒服。阿云抹了抹头上的汗:“雨变大好突然。”
“要习惯,还会有比现在更大的时候。”提索的手从兽皮下探出来,悬在火堆前“阿云不冷吗?”
“不冷。”她握住提索的手“我不怕冷。”
“……不怕冷,但是怕热?阿云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提索还记得之前在雨林中,阿云平白无故在凉爽的夜晚大喊好热好热,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不过这样,阿云就不会害怕雨季了,真好。”
阿云的手非常暖和,就和火堆一样。提索握住就没有松开,他甚至把兽皮掀起来示意阿云钻进来贴在一起。
因为害怕提索感冒阿云也不拒绝,钻到兽皮里面紧紧贴着冷冰冰的野人。
“这样真好。”提索拉紧兽皮将两人紧紧裹住“要是还能再吃一只虫子,就更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惦记你那个虫子吗……
第43章
暴雨连续下了三天。
即便是白天洞窟内的采光也非常差, 云与雨将所有温暖都隔绝在了树冠层之外,暴雨冲刷力度之大,不断有断裂的树叶与树枝自天井上方坠落, 砸入洞窟。呼吸间只有水汽蔓延。
庞大的雨声仿佛已经替代了这世界中所有的声音。原本以为这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她并不害怕雨水, 也不害怕稍低的温度。这是过于自我中心的想法,也是她并未真正为提索思考的证明。
比起担心没有食物, 没有水,没有娱乐活动……现在的阿云才明白自己完全担心错了方向。她非常后悔雨季开始前自己为什么不劝说提索回到聚落,为什么没有提早发现提索非常怕冷。
气温已经下降到了体感10度左右, 阿云有时候都会感觉微微发冷。除了土坡之外的其他地方全部被水淹没, 洞窟内已经变成了深约两米的水池。大雨还在继续, 就像是在嘲笑几天前阿云心中的侥幸与不屑。
这几天早上她都会顶着暴雨跳入水池中去打捞树叶与树枝,拖到火堆边烧干用作柴火。池水非常浑浊, 她也不清楚会不会有奇怪的水生动物趁着这个机会从洞窟外面游进来。但现在也不是顾忌危险的时候,她必须尽可能打捞树枝和树叶,多小的都行。
因为柴火消耗得实在是太快了……阿云在池水中扑腾,她本身就不太会游泳,只能说是恰好不会淹死的程度。在堪堪抱住几根树枝后,双腿交叉踩水, 朝岸边游去。
将树枝拖到篝火圈旁边,用石头砸断一些细小的, 比较粗壮的树枝部分就要等会儿用骨刀来砍。阿云抱着一把湿漉漉的小树枝朝木屋走去。
推开门, 屋内先是扑出股有些呛人的烟味,因为一早上没有人添加柴火, 屋内的火光有些暗淡,高高的石头火圈中几节柴火已经被烧得焦黑, 内里结构已经崩塌但因为没有外力作用,所以还堪堪保持着“柴火”的形状。它们尖端还有红色的丝丝火星在发亮,几缕薄纱般的火舌在空气中微微颤抖。
阿云急忙放下手中的湿柴火,走到火圈边将备用的干燥柴火丢了进去,等火焰重新变大后,她将湿树枝放到旁边烘烤。做完这些后她才站起来朝床边走去。
“提索……感觉好点了吗?”说话时阿云双手还在止不住打颤,变化发生得太快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三天前还龇牙咧嘴闹着要吃虫子炖汤的提索,现在裹着兽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阿云已经将洞窟里能提供保暖的东西全部用在了提索身上,可效果还是不好。
她这几天强撑着没有睡觉,一刻不停维持木屋内的火焰,要是犯困撑不住她就出去干吃嗡嗡草,或者撕开虫子的肚皮掏出臭烘烘的内脏抹在鼻子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睡觉,绝对不能睡觉。一旦火焰熄灭屋内温度就会瞬间下降。
昨天她想到了一个新办法帮助提索保持温度。她烫了很多石头,然后将滚烫的石头用自己的背心包住放到提索的脚边,捂热后又换地方。这个办法按理说非常有用,可是这一切好像都是徒劳的,无论多么暖和,甚至皮肤都被烫红……提索还是没有太大反应。
阿云怎么都不敢相信不久前提索还能有说有笑和她围坐在火堆边,前天温度再次大幅下降后,他就越来越迟钝,最后躺在床上一睡不醒。
“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一点?”阿云抱着冷掉的石头,坐在提索旁边喃喃自语。
“…………”双目禁闭的提索并没有完全睡着,他偶尔会低声嚷嚷些什么,但阿云听不懂也听不清楚。一开始她觉得可能是昏迷中的提索本能索要食物,所以会把肉干多剁碎成糊糊,喂到提索嘴里,可他全都吐出来了。
今天提索的低喃听起来沙哑很多,喂水他也没有反应,一概朝外吐。阿云只能将水抹在他嘴唇上。
是生病了吗?还是气温太低进入一种冬眠状态?如果生病了需要用药吗?可是药是什么……要找到什么样的药才能让他好起来?
如果是冬眠那么是不是放着不管就行?但是要怎么判断他是否是冬眠呢?
“……”阿云站在床边,看着一动也不动的巨大兽皮茧,方才那股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她回想起了雨季开始第一天她去触碰雨滴时,提索那过度紧张地态度,当时她还觉得很好笑,只不过是普通的雨滴而已……
“我是畜生吗……”阿云双手捂住额头,蹲坐在提索的床边。
除了食物明明还有其他更多东西需要注意,她为什么就是不多问问呢?因为提索平时非常厉害,所以就能理所当然平稳度过雨季了吗?
如果雨季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度过的,那聚落中的人也不会如临大敌,除了食物,他们肯定还准备了其他东西比如药物以及取暖的用品……甚至可能很多人待在一间屋子中取暖。
而洞窟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食物,唯一能提供温度的东西……阿云看着堆在木屋中的柴火,这两天持续猛烧,导致柴火的储备量已经不多了。从天井外砸进来的树枝并不多,这两天她基本上打捞了一大半,如果这些烧完她可以把外面的筐子和桌子都拆掉当做柴火,可也持续不了很久。
现在存有的柴火最多再烧两天。就在阿云陷入思考时,那厚厚的巨大兽皮球中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阿云……”
“我在我在!!”
这是两天以来提索说过最清晰的话,阿云瞪大眼睛扑上去,扒拉住床上的大球,然后把脸凑到兽皮球开口处,这里能看到提索的眼睛和鼻子:“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我在。”
“……&*”
听不清楚,阿云只能把耳朵更加贴近,可惜还是听不懂提索在说什么:“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她太急切了,她需要马上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让提索好起来。
可以告诉我你只是进入了休眠期,睡几天就会没事吗?阿云心中几乎是哀求。
“阿云……我……”
她屏住呼吸,尽力在脑中翻译提索那有些模糊的话语。
“需要,聚落的……帮助……”
“好,好的。我知道了。”阿云紧紧抱着提索,她感觉自己嗓子发紧“你不会有事的,交给我。”
提索睁开了一点点眼睛,六个瞳孔看起来都有些涣散,眼白中都是红色血丝:“阿云……我不舒服……”
“我知道,我知道。”此时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提索的话印证了他着凉感冒了,如果需要聚落的帮助她应该怎么做?
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非常快。她不惧怕在暴雨中进入雨林,但在这个天气赶路去聚落需要几天时间?她能把提索单独留在洞窟这么久吗?没有人能保持火焰,也没有人能随时注意他的情况。
要是她离开洞窟前往聚落,带着人回来时候提索已经……
光是想想阿云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可是待在这里她没有药物,不停保持室内温度提索也没有任何好转:“提索,需要什么才能让你感觉好起来?或者之前有人在雨季不舒服时,主母是怎么做的?”
“我不记得……大部分人,都死了。”
“你不会死的。”阿云的声音已经颤抖如断裂的蛛丝,她脑子里不停翻涌第一次遇到提索的时候,绿坡上明媚的阳光和他大声喊出的阿古露,那之后他带着她四处奔跑,挖虫子给她吃,教她如何辨认食物。
他无数次害怕她独自在野外饿肚子或是受到威胁,他总是带着许多东西来到她面前……提索不是她能轻易放弃的存在。
“交给我,我会……我会……”阿云紧紧盯着提索的眼睛,试图多与他交流一会儿“我会想办法,撑住好吗?等我一会儿?”
“嗯……”接下来提索不再说话,他的眼睛再次闭上。呼吸虽然依旧平稳,可是变得非常非常轻。
屋内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与屋外震耳欲聋的暴雨声。
就像是巨浪扑向沙滩或礁石,强烈地波动过后一切忽然平静了下来。阿云的手不再颤抖,她站起身走到木屋外面,将足够的食物与水带进木屋,放在提索能自己拿到的地方。
然后把自己的床垫拆开,把那些干草全部堆在了提索身上。做完这些之后把剩余的柴火放入火堆,即便这些东西燃烧不了多久……她扎好头发,拿上骨刀背在身后,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提索,她走出木屋来到工具桌前,拿上自己的腰包往里面装上足够的食物。
这样就够了,简单准备完后阿云来到土坡边缘,不做任何犹豫一头扎入了池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