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次我们吵架了,因为我去看男朋友的篮球比赛,没看你们学校的新年演出,你生气了。”程诺回忆着高三冬天的那次争吵,发现自己居然还能记得好多细节。
陈长风不屑地纠正,“是预备男朋友,你们不是打赌如果他比赛赢了才在一起嘛。”
程诺:“对啊,所以我才去看他比赛,不然万一他输了骗我呢?”
陈长风想起那年的学校新年庆典还是会生气,要不是想着能在程诺面前露一手,他才不会接受被班主任选报上去的钢琴表演。
程诺总觉得陈奕安钢琴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那是因为她没见过他陈长风惊艳绝伦的演出!
他认真准备了好久的《天鹅湖》主题曲,结果那天庆典都快结束了,她才姗姗来迟,在礼堂门口不走心地夸了他几句唱得挺好听的。
他都气乐了,问她自己唱的是什么,程诺假装自己不太熟这些流行歌曲,强行转移话题,从包里掏了个玩具熊出来送他当礼物。
陈长风收了熊,气却没消,正好那两天程诺她爸来沪市看她,陈长风就跑她爸面前打小报告。
后来程诺父女俩促膝长谈一番,那个篮球队长便赢了比赛输了女友。
程诺虽然跟她爸聊得还行,可也烦陈长风告小状的行为,两个人都憋了一肚子气,谁也不想搭理谁。
直到陈奕安分别邀请他们去游乐场跨年,说还有几个他们认识的朋友也去。
那时候读书,能晚上出去玩还是挺珍贵的机会,俩人都去了,只是玩游戏的时候故意岔开,坐摩天轮都不坐一个舱。
那天陈长风看到赵宗岐跟他女朋友一直拉着小手走在人群后面,他好奇多看了几眼,看到赵宗岐给女朋友买了玩偶发箍,买了卡通魔杖,买了狗狗棉花糖和热烤冰淇淋。
他觉得他们很幼稚。
然后跟在人家身后有样学样,所有东西都买了两份,一份给陈奕安,一份给程诺。
给程诺的时候是撞撞她的肩膀,嘴一努,不耐烦似的说句“给”。
再退到陈奕安旁边给他另一个。
陈奕安挺感动的,拿着那个带头纱的粉色发箍还给他,“哥,我有帽子,这个你戴吧。”
程诺现在想起来陈长风硬把头纱发箍戴到陈奕安脑袋上的场景还觉得好笑,他好像还说了句什么“长者赐不可辞”,陈奕安敢怒不敢言地跑到她旁边,不要和大哥一起搭对子玩游戏了。
她提起酒瓶要倒酒,才发现一瓶酒已经被他俩喝光。
程诺握着瓶身,放到眼前,闭着一只眼,像看单筒望远镜似的单眼透过瓶口看向瓶内,确认一点酒都不剩了。
而透明瓶底,扭曲放大的是陈长风的脸,他在对着她笑。
程诺把瓶子放下,问他:“陈长风,你醉了吗?”
陈长风诚实地点头:“有点。”
程诺也跟着点头:“酒是好东西,能让人快乐。”
陈长风否定她的话,“酒是坏东西。”
程诺:“不,酒是好东西。”
陈长风:“是坏东西。”
程诺:“你才是坏东西。”
凡是她的话,反着回就对了,陈长风说:“我是好东西。”
又开始玩文字游戏了,程诺这次没有生气,笑着站起来,走到沙发那儿坐下,拿起堆放着的喜糖盒,拆着包装说:“不,你是好坏的东西。”
她这声音里透着醉酒的娇憨,挨了骂的陈长风贱骨头一样又跟着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手支着自己的脑袋,隔着那盒喜糖看她。
“看!”程诺从糖盒里拿出一颗,“酒心巧克力!”
她像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连这杯水车薪的一点酒心都不放过,剥了糖纸扔进嘴里。
陈长风也去掏糖盒,可酒心巧克力就那一颗,盒里再没有了。
他的视线转向程诺的嘴,主意打到她身上,向前倾身,抬手握着她下巴捏一捏她的脸颊,就把她的嘴捏得张开。
他看一眼她的眼睛,征求意见:“我也要吃。”
程诺眨了眨眼,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回答,他的脸便在眼前放大,就像红酒瓶底看到的那样,失焦变形。
她是没想到,他会就这样亲上她的。
在程诺的嘴巴还没闭上的时候,贴着她的嘴唇,吮着她的舌尖,去索要那点还没完全咽下去的糖水。
他好像真的只是要吃糖,吃过了,就松开了她。
程诺的手指抚摸自己嘴唇,竟然没有感到冒犯和愤怒,只是嫌弃地骂他,“陈长风,你好脏啊。”
陈长风刚才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一切只是遵循内心感觉。
“我不脏。”他还记得替自己辩解,“我干净。”
说完,要证明自己一样,又凑过去亲她。
一回生,二回熟。
程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抑或是什么都没想,这次她主动张开了嘴,跟他唇蹭着唇,舌碰着舌,像在玩什么游戏,慢慢的,轻轻的,密密接吻。
耳边似乎听到了很小声的“啵”的声音。
酒意熏染,身上的所有感官都迟钝,刺激被缓释,思考被停滞。
陈长风退开一点距离,看着她,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眉间,还挺骄傲地证明自己的“干净”:“我是处男。”
程诺乐了,脑袋被他手指戳着晃了晃,跟他对着干这事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逆反心被激起。
她拇指按住他皮带的金属锁扣,食指“咔哒”一下拨动开关,拽着锁头将那条皮带从他腰上抽出来,恶意地预告他:“哦?那你马上就不是了。”
第20章 远近
如果把这一晚在酒店套房的故事单纯甩锅给酒后乱性, 那未免太过草率,因为这两人虽然算不得完全清醒,可也没到糊涂断片的程度, 甚至还先后去冲了个澡。
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清楚地刻在彼此脑海里,事后能回顾起每一颗喜糖入口的顺序。
只是当下,情绪发酵膨胀, 思考的脑神经断路,欲念的荷尔蒙满溢。
即使在这样旖旎的时刻, 陈长风依旧不忘丢人现眼的品质, 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送特大号的保险套到房间,并谴责了为什么房间只准备了中号的尺码。
前台大哥亲切地向他科普了国内套子的四个尺寸分别是大号、中号、小号和特小号, 中号是标准装。
陈长风丝毫不为自己的贫瘠安全知识感到羞恼, “那给我送盒最大号的。”
“最”字咬得字正腔圆。
程诺笑得在床上打滚,她今天确实被酒精俘虏了,看他格外顺眼, 任何一个放在平时要被她开嘲讽的点,眼下都成了逗笑她的乐子。
陈长风其实现在整个人挺割裂的,他的喜欢让他小心翼翼到快要生出自卑, 可他的冲动让他蛮横无理想去大胆试探。
而程诺无底线的包容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长风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从前程诺上学被同学起外号的事, 他忽然觉得那些人嘴是真的贱,但眼也真挺毒。
他不敢错过程诺的每一个表情, 生怕自己表现得丢了人,在谁面前丢人都可以,在程诺面前不行, 哪怕其实丢人次数最多的就是在程诺面前, 可他依旧矛盾地有着倔强的自尊。
起码今天不行。
不对,今天不能不行。
他闭上眼睛, 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同卷进黑暗,舌头探她那张总能骂得他说不出话来的嘴,用力咬她唇,又不敢太用力怕咬破了。
程诺有些晕眩,又感到惬意,好像和陈长风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意外,毕竟绝大多数时候,他才是那个最大的意外。
“浪花……”陈长风叫她,“你睡着了吗?”
程诺依旧闭着眼睛,像在准备入眠。
她“嗯”了一声,一只手掌扣在他的后颈上,五指隐没在他的发丝里,有一搭无一搭地用指肚摸着他的头皮,舒爽地让他脊柱发麻。
陈长风还在挣扎着要做个好人,起码不是在这种状况下和她搞到一起。她真好,就这么抱着面团一摊的她睡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夜深了,程诺真得有些困了,她半睁着眼睛,扭头看身后的他,看到他小腹紧致的肌肉,那是他时常在家里都忍不住只穿背心要秀一把的麻将块块。
程诺的手指按着眼睛揉揉,语调是他熟悉的调侃,“怎么了,你的‘最大号’今天状态不好吗?”
好,好得很,怎么会不好,给它贴个号签它现在就敢去跑马拉松。
可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拿被子把程诺包起来,然后从外面抱着寿司卷一样的程诺,说了句,“困了睡吧。”
程诺心里有几分诧异和不解,但是这样被厚重的被子压着,真得好催眠,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就睡着了,有一分钟吗?
睡前想的是,看来陈长风并没有很想睡她。
可半夜三更,睡不安稳的时候还是沉默着低声做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冷清,床头只开一盏壁灯,边角窝得严实的被子里一丝热气都没外露,全化成湿答答的汗,黏在相拥的两人额前头发丝。
再睡再醒,便是日上三竿。
程诺围着被子坐在床头回忆昨晚的一切,沙发上的喜糖盒,茶几上的红喜字,都荒唐地让这房间看起来像是新房。
最令她无语的是,陈长风不在,不知是不是去公司了。
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了一个满腹怨气的程诺。
她在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衣服,是昨天穿来的长裙和大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这间屋子。
她套上衣服便走了,说不清心里的感觉,莫名其妙的烦躁。
而那个被她误以为偷偷溜了的陈长风,端着两盒酒店自助餐回到房间,却见人去楼空的时候,心里更加郁闷。
他不过是离开了半小时,她就抓准机会“逃”走了,是不想面对他,不知道怎么相处了吗?
陈长风心塞,把饭盒扔到桌子上,背倚着沙发脚踩着桌沿生闷气。
手机对话框上,“你去哪儿了”几个字迟迟没发出去,他想起的是昨晚她挑衅的语气。
他当然不至于傻到以为她是用这种事情来跟他互怼,尽管黎明时分他们确实在一些行为上互怼得很激烈……但言归正传,他觉得她并不是因为爱他才做这件事。
是他矫情了,在失去贞操的几小时后。
这一上午的班陈长风上得魂不守舍,连他爸都轻易发现了端倪,老狐狸摘下眼镜擦擦镜片,敲打着问:“昨晚没回家,没犯什么错误吧?”
陈长风装着无事:“给赵宗岐挡酒喝多了,在酒店睡的。”
陈世羽把明亮的眼镜戴回去,“嗯,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是既然住在家里,有事不回的时候还是要说一声,免得你妈担心。你看程诺就做的很好。”
陈长风心想:那可真是好,她的信息还是他拿她手机给他妈发的呢。
那会儿她正在晕第一轮的酒,两手投降状的在他床上睡觉,他跑出去冷静前先替她给他妈说了声晚上不回。
至于自己为什么不再给他妈发一条消息报备,就只能说是因为心虚了,怕他妈误会他们俩是一起夜不归宿。
陈世羽看他儿子这表情,就知道逆子不以为然,他也不跟他相看两相厌了,挥挥手让他去项目转转,别在自己眼前晃悠。
陈长风走了,他自认不算恋爱脑,有了具体的任务执行,便不再走神,把活先干漂亮。
只是在休息间隙,喝个茶放个水的时候,他总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来看看,生怕是自己关了声音没看到她的消息。
结果当然没有。
一个字都没有。
陈长风终于还是忍不住,先给她发过去,问她:“排练几点结束?”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陈长风怀疑她手机欠费给她充了好几笔话费之后,她才回说:“不知道几点,可能要半夜,我和柚柚姨说了。”
陈长风立马回:“那我去接你。”
程诺也很快回:“不用,不一定回去,不说了排练了。”
她还是跟他说了很长句子的话,可陈长风总觉得这消息语气里透着疏远。
他的矫情只维系了一上午,跟她发过消息以后就恢复正常了,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错过了女人心软的黄金时段,并因此收获了一个心狠手辣、铁齿铜牙的“黑化程诺”。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开着辆骚包的超跑去文化馆门口等着程诺下班。
程诺这舞排得时间确实晚,快十二点了才散场,舞蹈演员们三五成群地打着呵欠出来,在路口排队打车等车。
陈长风开门下车,站在寒风里缩着脖子给程诺打电话,程诺挂断,他立马又再打。
于是程诺接了:“你说。”
陈长风跺跺脚,冷得够呛:“我在球形广场这里,你正门出来就能看到。”
程诺确实一出门就看到了,他那辆跑车太招摇过市,谁会看不到。
而他只穿了件休闲衬衣,外套都没穿,冻得像个鹌鹑似的站在车前。
陈长风也看到她了,无关衣服或是什么因素,他有特殊的认程诺技巧,人群中永远能一眼看见她,即使所有的舞蹈演员穿一样的衣服、化一样的妆、扎一样的头发,他还是能马上发现她。
陈奕安说这说明浪花姐天生有当明星的气质,陈长风给了他一根山楂棒让他闭嘴。
有同伴跟程诺打招呼,程诺简单和人道再会,快步走去陈长风那边,不太想被人看见,“我开车来的。”
陈长风:“哦,那坐你的车也行。”
程诺感觉已经有视线扫到他们俩了,权衡一下,拉开车门进了他的车。
车里热风开得倒是足,程诺把外套解开抱在腿上,等陈长风上了车以后看他一眼,就看向挡风玻璃外面,不再说话了。
陈长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从家里出来得急,一路上都在打草稿,想着该怎么跟她说昨天的事,还有……未来的事。
可是看到她了,居然只觉得尴尬愧疚,那一肚子草稿就像沙发上忘了拿走的外套一样,存在,但不在手边。
两个人沉默了一路。
直到车子停进了陈家的车库,程诺解开安全带要下车,陈长风才一把扣住她手腕,拉着安全带的锁头又插回去。
程诺:“什么意思?”
陈长风:“聊聊。”
程诺:“你扣我安全带干嘛?”
陈长风:“我怕你打我,让它拦着你点。”
程诺无语。
她上午开车回家的时候确实挺想打他的,后来她想通了,昨晚的一切都是意气用事,她发起的“挑战”,他并不想应战,甚至算是明确拒绝了。至于后来,人在睡得半梦半醒之间时意志力是比较薄弱的,那种情况下滚到一起也挺正常。
她不是说过了吗,跟陈长风发生什么她都不觉得意外。她甚至还在想,这种事没有在他们青春期时最好奇最懵懂的情况下发生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那时候,如果他们想要探索异性的不同的话,再没有比对方更熟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