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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怀庆府衙门。
邢可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泪控诉着：“府台大人，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当初程家跟我们邢家谈婚事的时候，可是说了这一生都只娶我一个正妻，可是程家现在背信弃义，背着我收了房里的一个丫鬟！”
程定坤一脸怒容的站在一边，不认同道：“你可有字据，没有字据可不能乱说。我们程家也是个大家族，子嗣肯定是最重要的，娶了你进门这么多年别说儿子了，就连个姐儿都没给我生出来过，你还好意思让我不纳妾？你是邢家的人又怎么样，邢家是青天大老爷不成！”他拱了拱手对堂上高坐的府台大人拱了拱手：“大人，我们成婚时并没有如此的字据，我的四个哥哥都能替我作证。”
府台大人被女人家的哭声烦的不行，邦的一声敲着惊堂木：“肃静，衙门之上本府自由公断，程邢氏你且住口！”他转过头来问程定坤的几个哥哥：“几位，令弟媳说的成婚之初不准纳妾的时候可有此事？”
兄弟几人面面相觑，昨天邢家来了个小厮，说是怀庆府邢家的，乃是邢可萍的人，说是邢家的首席郎中给邢可萍断了脉，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先天不足的女娃娃，邢可萍怕程定坤以此为要挟要纳妾，走投无路这才找到了他们。只要他们不让程定坤纳妾，她就把五弟手里的码头地契都偷出来给他们。
码头的地契跟田地和房屋地契不一样，乃是不记名的，就跟虎符一样，谁拿着就是谁的，谁就有这家码头的所有权。
兄弟几人一合计，觉得倒是挺靠谱。
而且邢家的小厮说了，事成之后邢家的货物都交给他们运输，邢家的药材铺子可是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的，这笔生意不小，他们才不在意五弟纳不纳妾，不纳妾更好，纳了妾保不齐再生出个儿子出来就麻烦了，倒是邢可萍年纪已经大了，恐怕生完这一胎就再难生育，而且邢家首席郎中都断定这肚子里是个女娃娃，还是个先天不足的，如此他们几个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几人一商量，无力而无一害，便答应了下来。
“大人，我弟妹说的没错，成婚时却是立下了这个口头协定，当时我们兄弟几人都在场，而且邢家人也都在，虽然没有立下字据，但是确实板上钉钉的事实。”程定乾在家里排行老四，也是文化水平最高的一个，念过两个月的私塾。
府台大人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又问道：“邢家人可来了证人？”
邢雨菀微微上前，正要跪下，却被府台大人赶紧拦住了：“姑娘别跪，千万别跪，”他还记得前几天晚上那一柄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寒光闪闪，微微用力就能拧断他的脖子，这位邢家四小姐本身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父亲是朝廷命官，可就连江湖第一暗杀组织都听命于她，未来又是燕王妃，他可不敢让她跪。
“邢小姐不必多礼了，你且说说这桩公案，当初是否有此种协议？”
程定坤微微抬头，对邢雨菀点了点有。邢雨菀会意，便说道：“回府台大人，却有此事，我姑父当时求娶我姑姑的时候，的确承诺了不再娶。”
“程定坤，你还有何话说？！”府台大人惊堂木一拍，脑门儿上两道汗从太阳穴留下来，程家邢家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程定坤咬死不认：“没有字据我是不会认的。府台大人，事到如今也算家丑外扬了，如此便各退一步吧，只要邢可萍肚子里这胎落地了之后是个带把儿的，我就不再纳妾，如何？”
府台大人还没说话，邢可萍就声泪俱下：“是男是女谁说的清？你这明摆着就是缓兵之计，等到你跟那个狐媚子生了儿子，就算我到时候生了儿子你们却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两边说的都有道理，府台大人扶着脑袋，很是为难。
这场官司围观的人很多，因着邢家和程家都是两个府的大户人家，很少有这样明目张胆的闹到公堂上来的，是以大家都有些好奇，这桩公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衙门外头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此时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邢家姑奶奶也是个可怜的，嫁过去了这么多年都没生下一子半女，好不容易怀了，郎中却说怀的是个女胎，还是个先天不足的，程家公子这才要纳妾。”
“程家也怪奇怪的，兄弟五个就是生不下一个儿子来，听说家里都十几个姐儿了，一个小子都没有。不知道程五爷这番收的那个妾是哪家的？”
“还不就是邢家姑奶奶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水葱似的，天天杵在面前这么晃悠，天下间那个猫儿不偷腥？”
“不会把，我可是听说这程五爷对邢家姑奶奶可一心一意的，这么些年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怎的突然要纳妾？”
“这你就不懂了吧？程家眼下孙子辈里头一个哥儿都没有，程五爷上头四个哥哥都比他年岁大十岁呢，前几年不断的往家里抬女人亏空了身子，现在恐怕在子嗣上就算有心也无力了，程五爷要是生下一个儿子来，甭管着母亲是个小姐还是丫鬟，都是要继承程家全部祖业的，你说程五爷能不急吗？”
“你这么一说，也确实如此，唉，只是可怜了邢家姑奶奶，情郎为了子嗣要喝她合离，偏偏还大着肚子，年岁也大了，以后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恰在这时，邢雨菀淡淡说道：“府台大人，小女有话要说。”
第135章 休妻合离
“你说你说。”府台大人巴不得有人再多说几句呢。
邢雨菀点头，身板挺得笔直，默默的扫了一眼程定坤的四个哥哥们，几个人心里还惦记着邢可萍让笑死来传的话，心里颇为自得。
不过是阻挠弟弟纳妾而已，他们几个兄弟早早的死了父亲，长兄为父，不让弟弟纳妾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况且还有邢可萍背后的邢家。
“府台大人，我听闻在永宁府里，有一条法例是这么说的，需要妻子三年内无所出，丈夫才可以纳妾，敢问大人是也不是？”
府台大人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邢雨菀点点头，继续道：“如果妻子七年之内无所出，丈夫就可以休妻，这一条可对？”
府台大人有些意外，明明是邢可萍的嫡亲侄女，怎么不帮着邢可萍说话了，不过他作为一府的府台，大堂上自然只能以事实说话，便又点了点头，道：“是。”
“既如此，那就是姑父休了姑姑吧，你们在成婚的时候只说明了不允许纳妾，可没说不允许休妻，姑父你若是想要纳妾，只能休了姑姑了，你跟姑姑没有了婚姻关系，那条之前的口头协议自然不算数了，你想纳妾那边纳，我们邢家的姑奶奶住在娘家也没怎的，多养一房人罢了，即便是出嫁了，她也一样是我们邢家的姑奶奶，吃穿用度还是比照出嫁之前的大小姐份例。”邢雨菀走到程定坤面前，问道：“姑父，你可以愿意？”
程定坤一挥袖子：“这怎么行，现在她肚子里还怀着我们程家的孩子，等到生了下来再休妻不迟！”
程定坤的四个哥哥听到邢雨菀说可以休妻，一下子就乐了，眼下邢可萍是怀了，住在邢府里面他们几个拍了好几拨人过去也没有伤的了邢可萍，正在愁怎么把她肚子里那块肉弄掉呢，程定乾当即拍手叫绝：“不行，五弟，你必须得休妻，在我们永宁府里，的确是有一条七年无所出就得休妻的说法，虽然弟妹现在怀了孕，可是早已经过了七年的时限，你休妻也占着理。以后哥哥们再给你娶几房年轻貌美的来。”
程定乾打的主意正是其他几个兄弟们所想的，趁这个机会休掉了邢可萍，后面他们再塞几个他们自己的人进了五房，到时候再也不用像现在一样束手束脚的，给邢可萍下个药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让邢家人发现，弄几个漂亮但是娘家无权无势的，还不是任他们怎么拿捏？避子汤药，无意落胎，总归是要让程定坤没有孩子容易的很。
邢可萍哭声凄厉：“罢了，既然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已经沾满了脏污，那么这姻缘不要也罢。程定坤，我们合离吧，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都跟我姓邢。”
“那可不行！”程定坤激动道。
“那怎么不行？我觉得弟妹不愧是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颇为识大体，倘若你们合离了，这孩子便只能跟着母家姓邢，也只能作为邢家的子孙抚养，这一条也是明明白白写在了我们永宁府的法例里面的。”程定坤出声打断他，微微给其他几个兄弟使了一下眼色，几个兄弟也纷纷附和，“休妻”、“合离”、“姓邢”的字眼不绝于耳。
邢雨菀的眼中划过一丝狡黠，跟邢可萍的目光一对上，两个人的目光中都透出了一点喜悦，程定坤的这几个蠢兄弟，终于是上勾了。
程定坤谨慎一些，他平时大男子主义惯了，头一次做这种事，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他紧张的倒不是哥哥们不上当或者半路拆穿，而是邢可萍刚刚说出合离，孩子跟她姓的话，情感充沛太过逼真，程定坤差点就破了功，还是邢雨菀用眼神提醒了他一下，他才强行撑着把这场戏演了下去。
人群外，邢家的人悉数到场。
孟氏和大爷邢克勤虽然已经面和心不合，不过倒是殷勤的服侍在邢老太太左右。邢克德照例不出现，三房只有李氏带着邢雨薇过来了。二房瞧着是最和谐的，邢克俭扶着樊氏的胳膊，安抚着她的情绪，邢雨嘉也乖乖的立在父亲母亲后面。
樊氏有些担心的说：“菀儿这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怎么从纳妾就变成合离了？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一点，这种两个府衙两个大家族的事情她一个小小的姐儿又不是嫡长又不是幺女，怎么就敢插手了？”她埋怨的看着邢克俭：“都是你，从小给她惯得，无法无天的现在。”
邢克俭摸摸鼻子，他确实是偏爱这个大女儿一些，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一向觉得邢雨菀的脾气秉性和文学造诣都最像他，而且聪慧过人，鬼灵鬼灵的，偏偏还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喜欢的不行，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他轻声的劝着：“我倒是觉得菀儿心中怕是有谱的，我是她爹，我的女儿我放心。”
“你这话说的，我还是她娘呢。”樊氏最近怀了胎，丈夫在身边心里总是有谱的，心里也踏实些，做姑娘时候的小女儿脾气也慢慢被养了上来。邢克俭也愿意疼着宠着，看的李氏又眼热又嫉妒。
不过太子离开邢府回京的时候没有带上薇姐儿，李氏的气焰倒是下去了不少。自家相公是个不争气的，二爷却是京官，他在的时候李氏总是不敢造次的，对樊氏也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随意的贬损。
邢克俭握着樊氏的手，道：“你且看着吧，菀儿这是要唱一出大戏。”
“我才不要看戏，我只要菀儿好好的就行。”樊氏咕哝着，可是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她是越来越管不住了，只能随她去。
场上程家的四个兄弟依然在吵吵嚷嚷，邢可萍已经被丫鬟扶起来坐在椅子上，靠着邢雨菀呜呜的哭泣着，程定坤黑着一张脸，就是不同意现在合离，急的其他四个哥哥上蹿下跳的。
第136章 请君入瓮
邢雨菀看火候差不多了，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我记得姑父的几位嫂嫂好像也是无所出吧？”
他的几位嫂嫂都有生育，不过都是女儿。在永宁府的法例里，没有儿子，就叫无所出。
程定坤“恩”了一声，眼神一挑：“几位哥哥都没有跟嫂嫂合离，却来要求我跟邢可萍合离，这又是何道理？”
这一问，却把他的几个兄弟问住了。
这虽然是怀庆府的衙门，可是因为程家的产业太大，而且程老太爷的风流韵事也是两府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人人都知道程家生不出儿子来。
这等于就是把家丑撕开了给人看了。
程定乾当即就红了脸：“五弟，你这是存心挑拨不成？”
程定坤脸定的平平：“那倒没有，就是有些不服。我想纳妾，哥哥们不但死命拦着，还要我跟妻子合离。可是哥哥们你们哪一个的家里没有五房以上的妾室？又有哪一个跟嫂子合离了？如此，定坤不合离也是学了哥哥们，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你！”程定乾是个火爆脾气，上去就想动手，却被其他几个兄弟连忙拦住了。
在府衙大堂上动手，那也是法例里面规定了的，要挨十下板子的。
“你们看他！我们几个好好跟他讲道理，他却搬出这副样子来，你们说气人不气人？我们做哥哥的能害了他不成？”程定乾嘴里骂骂咧咧的，几位兄弟在一旁劝着，几人聚集在了一起，慢慢合计着。
他们其实早就想休妻了，只不过他们娶的正妻也都是永宁府有些名望家族的女儿，纳妾的时候都受了不少她们娘家的白眼，这些年也是受够了！生不出儿子来，还有脸给自己男人脸色看，以为自己是谁呢？
大哥首先就说了：“要不刚好趁这个机会，也跟我们的正妻合离了？”
几个人都蠢蠢欲动。
四哥程定乾还有些顾虑：“这样会不会做的太绝了？”
三个立马说：“绝个屁，邢家那个小姑娘说的不错，这些都是咱们永宁府的法例上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写着的，我们要休妻那是合理合法，她们就算要闹也没有里，就算闹到府衙那也是还得按照法例来判，怕个蛋！”
二哥也附和道：“我觉得也是。闹是肯定要闹的，不过也就是闹一闹罢了，过十天半个月的还能闹到哪里去？家里那头母老虎我是受够了，每次我去小妾房里过一晚，第二天那个小妾准得让她折腾死，能怀上才怪！”
这句话也戳中了四哥的心头恨：“我家那个更可怕，为了怀上，每晚都拉着我做那事，这阵子给我虚的，喝了多少补药晚上都得交出去。可是她那里松的就跟个皮口袋似的，简直恶心人！”
“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干脆一起休妻算了，一来能逼得五弟休了邢可萍，二来事后也能再娶几房年轻的妾室，儿子们，勤奋些总会有的，嘿嘿嘿嘿。”
几个人奸笑起来，拿定了主意。
邢可萍也看到了几个男人脸上猥琐的笑容，还适时地补了一句：“程定坤，你休要拿哥哥们做挡箭牌！他们跟嫂嫂可是恩爱有加的，怎么可能会休妻？”
四个程定乾一定就急了，他还想休妻了，连忙说：“弟妹这话就不对了，既然五弟说要按照法例走，也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我就想试试，我们这几个上梁如果正了，你这个下梁到底歪不歪？”
程定坤变了脸色：“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哥是现在程家的话事人，这个时候该他挺身而出了，只见他撑着肥胖的身躯上前一步道：“五弟，我们几个哥哥商量好了，为了让你能纳妾我们几个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说起来你的几位嫂嫂也确实都是七年无所出的，按照法例的确应该休弃。今天，我们就当着这么多乡亲父老的面，还有府台大人的面，把这休书给写了，立马签字画押，你敢也不敢？”
“对，我们几个当场写休书按手印，五弟你敢吗？”几个哥哥添加油醋道。
府台大人眼珠子都快掉了，程家五个儿子一起休妻？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大事啊，昨晚那人嘱咐的时候可没有说起这桩事，他到底该不该阻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