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手还挽着陈令璟,立马松开,“抱歉啊,刚才谢谢了。”
“没事,”陈令璟引着她往尽头的茶水区走,“要喝什么?”
初芒点了一大杯柠檬水,酸甜的汁水润进喉咙,缓解了不少的烦闷感。
陈令璟用勺子舀着青柠苏打,冰块与勺子碰撞,在实木桌子上漾出一圈水晕。他带着点试探的语气,盯着杯子里起伏的一片青柠,问:“刚才那人是你同学?”
他真没想到章理嘴会这么脏,竟当众对初芒语言攻击,而且从他的话的意思来看,他和初芒好像以前不是那层关系,是别人瞎传的。
“对,他叫章理。”初芒解释着,“我高二的同桌。”
初芒简单地跟陈令璟概括着她和章理是怎么熟络又怎么背道而驰的,包括当初扬起的谣言。
“对于那个谣言我是真的很懵,空穴来风竟还越演越烈。他那段时间感觉就是把所有的错都怪到我头上,对我冷暴力,努力避嫌。后来觉得班上没人跟他讲话很孤独,又过来对我主动示好,还给我写了道歉信。”
初芒扣着手上的倒刺,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正面聊这事,就连李忆绵都很少提,“我高二那时候性格挺差的,也挺冷漠的,成绩差又不爱说话。学习以外的事在我脑子里真就跟简单过了一遍一样,不会多想也不会主动干涉。现在想想,其实当时就懦弱,遇事也只知道躲,被章理反复情绪控制都不知道。”
初芒把那根倒刺拔了,以为会很痛,但其实还好,她用纸包住,手按着里面的血便不再流了。
“也不一定要这么说吧,”陈令璟接,“当时学习压力那么重,哪有闲工夫管这些事。而且谣言又不是你的错。”
“嗯,其实他讲话一直都是今天这样,看着文文静静的,遇到点不爽的事就会一直骂。不敢当着人家面骂,回班坐到椅子上就会絮絮叨叨地骂。我感觉他的心理有一点点问题,性格也是。”
陈令璟无语:“他就这点出息?”
“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他,但我以前迟钝,感知能力差,后知后觉才感觉到他刚才的某句话是在阴阳怪气,又或者是在向我传递负情绪。”
高三这一年,两人没有讲过一句话,没有人替章理承担这些情绪的“负债”,也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面貌。所以,当他在看到初芒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心里恶毒的种子渐渐开花。
他沉甸甸的毒罂.粟掉到地上,再也按耐不住了。
这两次的见面,都以咄咄逼人的不欢而散为结局,他的嫉妒、他的不满、他的小心眼,全都爆发出来。
初芒:“我上次学车也碰到他了,我刚开始还能正常跟他讲话,只是稍微有点尴尬,可他话里行间的火.药味让我根本无法心平气和跟他说话。所以我今天看到他,第一反应就是好烦,真的好烦。”
陈令璟顿默着,没想到这场他也误会的谣言背后,竟是一场精神控制男的可怕占有欲。初芒深陷泥潭在呼唤救援,却被大家误会她在嬉笑。
“但值得庆幸的是,”初芒托着下巴,“我彻彻底底的摆脱他了。”
初芒从班级倒一逆升到班级第一,而章理的成绩依旧激不起太大的水花。两人的成绩悬殊,读的大学势必不一样,甚至未来的就业环境、门槛都不一样。他们只会是两条很难相交的平行线,各自行驶在自己的道路上。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陈令璟模样突然正色起来,脑子里想着一些矫情话,心里七上八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想说,你就应该永远光芒万丈,也永远一路生花。
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嘛,一个人使劲踮起脚尖靠近太阳的时候,全世界都挡不住她的光芒。他觉得初芒就是这种人,从倒数的泥潭能全身而退,又一跃而上,攫取光芒,最后自己也成为那个充满着光芒的人。
他仿佛能想象到初芒坐在桌前,低着头奋笔疾书一天又一天的样子,这世界从来没有捷径,也从没有不劳而获。南辞中学是市重点,每次周考、月考都是很激烈的角逐,年级前十也是经常更新换代。就如同跑一场马拉松比赛,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赢家是谁。
而初芒能挺身而出,冲破重围,足以可见她这一路来的毅力与恒心。
陈令璟顿觉懊恼,自己当时在知道这个谣言时,竟也是以一种“看客”的姿态揣测与吃醋。却从未想过去了解事情真实的背后,也从未从初芒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他攥了攥手心,眸色蓦地沉了下去。
临着出发前一晚上,李忆绵在四人的小群里发起电话粥。
但基本就初芒和李忆绵两个人在聊天,他们男生闭着麦打着游戏,只有李忆绵时不时cue张佑安一句,他才会把麦开了,懒懒地应一句。
“防晒、小风扇、花露水,都带了吧?”李忆绵对着行李箱里的东西,“噢对了,你们泳衣都买了吗?”
自从超市的尴尬经历后,初芒就没想着继续在线下买,这么短的时间网购也不现实,索性决定不买了,“没买诶,我本来就不太会游泳。”
“啊?去海边不游泳好可惜啊。”李忆绵惋惜一番,又突然想到什么,“诶对了,你们有没有看今天旅游群新进来的那个人啊?”
张佑安:“谁?”
“就之前外国语那个小歌星,视频网站粉丝好几万那个。他头像好像就是他自己的照片,而且朋友圈还是开放的,所以我就点进去看了几眼。”
陈令璟上麦:“周应淮?”
“啊,对就他!是这个名儿,”李忆绵激动起来,“没想到他也跟我们一块去海边诶!啊啊早就听说过他了,没想到还能见到真人,看照片就是个大帅哥!”
初芒以前就听李忆绵聊过这个男生,“是不是元旦晚会上唱歌,然后把视频发到网上的?”
“对,但那个视频画质太模糊了,只记的歌唱的是真很好听,看不清人。今天看了他照片,没想到人居然也好帅啊!”
张佑安:“瞧你那点出息,对人家的事就那么关心?”
“当然关心,假如他以后真火了呢?我不得趁这次旅行好好打好关系,要个签名啥的,以后留着卖钱啊。”
张佑安无语:“掉钱眼里去了。”
“对这次旅行越来越期待啦,还有两个大帅哥陪着,好开心!”
初芒:“哪两个?”
“谢谢我知道我很帅。”张佑安立马接腔。
“屁吧,一个是陈令璟,另一个是周应淮!”
……
然而,当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一群旅游团的人在机场大厅碰面,一个面容饥瘦,眼睛狭长,脸颊两处长着坑坑洼洼的褶子,整体说不上难看但也绝对谈不上好看那一挂的男生,在看到陈令璟时,笑着过来打了声招呼。
陈令璟下巴朝他点了一下,“挺巧啊。”
李忆绵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声地朝陈令璟问:“这位是……?”
“周应淮,就你昨天说的那个。”
李忆绵:?
这你妈是昨天那张照片里的男生?
李忆绵心里的帅哥大厦瞬间崩塌。
“芒芒,我要报.警。”李忆绵小声在初芒耳边说。
“怎么了?”
“这是诈骗啊,诈骗!那张照片蒙骗了我这十八岁少女的心啊!”
夏至
第三十四章
周应淮看着陈令璟身边的几个人,特别自来熟ʝʂց地朝众人冁然一笑,“大家好啊,我叫周应淮,你们都是陈令璟的朋友吧?初次见面,这段时间一块旅游多多关照哈。”
说着,周应淮还特地翻出自己的视频账号,“这是我的账号,平常喜欢在里面发一点唱歌视频啥的,你们感兴趣可以去听听歌关注关注哈,谢谢啊。”
陈令璟向周应淮一一介绍着大家的名字,周应淮这人感觉不去当相声捧哏都可惜了,报一个人名字,他就称赞一声,好名字啊,这名字听起来洋气啊,一听就适合留在我粉丝列表里的好名字。
横竖都是一句,记得要关注我哟。
现在不由觉得,那几万粉丝的掺水程度十分之高。
本来早上大家还困怏怏的,被他这么一搞,倦意全无。
李忆绵心里的大厦再次崩塌,不是个帅哥就算了,还是个走谐星路线的。
唯一介绍到初芒时,周应淮顿了顿,上下打量着初芒一番,毫不掩饰地朝初芒伸出手,“美女啊,叫我小淮就行,三点水旁那个淮,没事可以去听听我唱歌——”
陈令璟从背后锤了下他脑袋,“你怎么废话那么多?”
初芒没伸手回握周应淮,只是笑笑,问他和陈令璟怎么认识的。
“初中同学,”陈令璟解释着,“以前一个合唱团的。”
陈令璟初中那个学校当时是要拍一个宣传片,觉得陈令璟模样好长得高,便把他选进合唱团,还让他当站在最前面的领唱。
从小就被众人夸赞“百灵鸟”的小歌喉周应淮,觉得学校这是在偏心走后门,明明自己实力更强,却要站在后面隐没于众人之中。他心里不服,便找合唱团的老师理论,非要跟陈令璟一决个高下来。
老师拗不过周应淮,也就应着他了,让他和陈令璟互相当着大众的面唱一遍这个歌,最后大众投票,谁唱的好谁当领唱。
周应淮本来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肯定完胜陈令璟,可听了一遍陈令璟的清唱,才发觉自己被实实切切打脸了。
陈令璟其实不太会唱歌,部分转折高音的地方还有点跑调,但奈何他变声比较早,声音相比较其他人,褪去了小孩子的那种童稚,低沉中又有韵味,能把这种具有历史厚重感的校歌唱得更有力量感。
而且看着他好像平时合唱团教声乐时没怎么听,但从歌声中能感受到他在有意无意将老师讲的东西融进去,哪怕很生涩,但那种穿透感也模仿地有模有样的。
上下一对比,陈令璟以全票通过这次的小小比赛。
两人“不打不相识”,就这么认识了。说到底,周应淮挺佩服陈令璟的,感觉陈令璟做什么事都好像游刃有余的样子,看着无所谓爱咋咋地,但单拎出来就是把好刀。
好像永远在磨,将刀面磨得更锋利一点,所以当需要用的时候,便能一刀见分晓。
听闻,张佑安揶揄,“是嘛,看不出来啊陈帅哥,还进过合唱团啊。”
“那当然,还是我们合唱团的领唱呢!”周应淮立马从周婆卖瓜自卖自夸转变成陈令璟的头号粉丝。
张佑安环住陈令璟,“这么会唱啊,怎么没听过你给我唱一首啊?”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是吧,我那三脚猫功夫怎么好意思在您面前献丑呢。”这话题被引起来,陈令璟顿觉不妙。
当初彩排宣传片时好得很,但等到正儿八经开拍的前几天,临时换了造型师。新来的造型师觉得他们穿着黄白校服拍摄太朴素了,硬是让他们合唱团全体穿上喜庆的红色打鼓服,脸颊两处更是被打上夸张的腮红,特别像幼儿园六一表演节目那种糟糕又夸张的造型。
陈令璟是领唱,摄影师还特别给他切了个近景,所以导致现在那个宣传片MV封面还是陈令璟小脸红扑扑的滑稽造型,别提有多搞笑了。这一度成为他不愿意面对的黑历史,几乎只要在某个视频网站上刷到,他肯定是第一个点举报的,虽然没啥用,但大数据也就不会给他的手机推送这条视频了。
“哟,怎么还谦虚上了,我是真没听过你唱歌,好奇得很。”
见状,周应淮打开自己的收藏列表,他前些日子还看到他们初中官方视频号又重新发了一遍这个视频,点开给张佑安看,“就这个……”
陈令璟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看什么啊?马上要上飞机了,手机还不调成飞行模式啊,小心飞机被你手机的磁场影响,这么多条性命,你担待得起吗?”
周应淮一脸懵:“我……?”
待旅游团的总负责人清点完人数后,便拿着大喇叭站在前面说注意事项。
一共三十个人,加上三个导游,正好分成三组,一组一个导游。每一组安排不同的住宿地方,为了错峰出行避免景点拥挤,游玩路线也不同。所以基本上都是同组的人在一块游行,除了最后一天下午所有人在一起有个收官宴会。
初芒他们组的导游叫“阿艳”,当时三个导游站在一块,不知道是喊了声“阿艳导游”,三个中皮肤最黝黑、面相最凶猛,看上去满身腱子肉的高大男人转过身来,娘里娘气地应着:“吼,在这儿~”
“……”
?阿艳不是女的吗?
有人还真就直接这么问了。
“阿艳”导游倒也不恼,乐呵呵的亲自官方纠正:“字错了啦,是阿彦,他们打成阿艳了,吼~”
李忆绵凑到初芒耳朵旁,“他讲话怎么是这样的,这是台北人还是泰国人?”
阿彦导游耳朵机灵得很,立马回着:“台北人的啦,人家看着不像吗?”
李忆绵继续絮絮叨叨:“不像啊,台北人说话没这么重的泰味吧?”
“吼~哪里不像啦~”
阿彦导游一手拎一个行李箱,手臂肌肉贲张有力,环戴式麦克风揽在脖子上,拖着长音喊道:“第一组的小朋友们,跟好啦,我们现在去托运大厅,托——运——行——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