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栩循声望去,便看到一队修士,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在塔里约莫已经待了十天,第二小队已经进塔了。
这么久了,终于可以见到几张新鲜面孔,她开心地招手。
“我们在这里!”
第二队中参与过兽潮的两名修士认得她,也跟着激动大喊:“是许姑娘,许大神,许菩萨!”
“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活着啊!”
这样的呐喊之中,充斥着说不尽的复杂感情,本以为是进来收尸的,第二队都怀着悲怆的心情,却随着一层层爬上来,而有了些希望。
直到此刻,这种雀跃达到了顶峰。
是的,第一队的人还活着,活得很好很好。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他们修真界,最终还是赢了。
只要是活着,那便是赢了。
“太好了太好了,”大家素未谋面,合情宗的女修却不禁泪流满面,“我们还以为……”
她难为情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不说这个了,许姑娘,”她学着那两名修士叫,“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许栩沉迷于对方的美貌,愣了片刻。
合情宗不愧是合情宗啊,这颜值不输她师姐。
然后呆呆地指向夏璀:“哦,我们在跟他打架呢。”
夏璀:“放屁!”
“分明是你们单方面打我行不行?”
一群人打他一个也就算了,厄虎兽还来凑热闹也就算了,怎么又从哪里冒出了一队援兵啊?
浮生塔是他们宗门口的集市吗?谁都能来串门玩呗。
第107章
“吼——”
厄虎兽无心听他们的聊天,瞳孔收缩,盯住了夏璀的方向,猛刨了两下地,便朝着他的方向奔去。
这样体量的妖兽奔跑起来的动静不是闹着玩的,不仅是这层的人感受到了天摇地动,就连一层的梦貘兽都被突然的震颤给惊得弹跳起来。
“啊?地震了?”
正在美梦中徜徉的古奇兽懒洋洋抬起了眼皮子,叹了口气。
哪个不要命地惹了那只老虎?
希望别把塔拆了就好。
“卧槽,”夏璀见状,只得于飞沙走石之间慌张后退,“来真的啊?我到底怎么惹了你!”
人和虎ʝʂց是无法交流的。
厄虎兽与儿子分开这么多年,如今正是展现母爱的好机会,张开了血盆大口,想直接把这人吞进去。
这是最快的攻击招数。
但是夏璀到底不是吃素的,元婴期的邪修打不过起码跑得过,速度甚至能与黑影媲美,快起来只余下残影。
长渊见状,立刻缠身追上,李墨儿和猪猪拎着大刀殿后,守在夏璀身后,将退路堵死。
疾影挥舞着万曜剑,在侧方夹击,可谓是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也来,”合情宗的女修是她们同时期修士内天赋最好,悟性最高的,平日里除了谈情说爱便是精进修为,如今见到如此精彩的战斗和如此适合的靶子,自然不想错过,“吃我一鞭。”
长鞭抽动,在空气中划出“咻咻”的风声。
夏璀手忙脚乱,还是被抽了一鞭子:“你们要不要脸,这么多人打我一个?修真界不是很追求公平吗?”
“你们这样公平吗?”
“公平?”长渊挟碧莹迎头劈下,“好像听过。”
但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只出现在书中的词语,早就是过时的词汇了。
其他年轻的修士们更不用说,直接茫然:“打架还要公平?没听说过,你学过吗?”
疾影摇头:“主人说,只要能打得到,不拘法器,不限时间,不讲方法,打赢了才是目的。”
“赞同,”李墨儿挥舞金刀,额头沾着汗水,“又不是擂台比武,你是三岁小孩吗?居然说公平?”
夏璀不断闪躲,分身乏术。
心里对修真界现在的情形刷新了认知。
以前那些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去哪了,他怀疑如今的修真界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所有人都被夺舍了。
现在修士的无耻程度和理直气壮的态度,让他对主人的计划再一次产生了怀疑。
攻打修真界……
好像真的很难。
这些人虽然不太聪明,一百年来都没发现灵脉被瘴气吸食的事情,甚至还以为邪修真的被他们赶尽杀绝了。
但他们够莽啊。
夏璀心情复杂,内心的春秋大业已经坍塌成了碎片,眼看着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咬了咬牙,决定最后拼一把。
身前有长渊和厄虎兽,身后有两把毫不留情的大刀,右侧是一个金丹长鞭。
思量再三,好像只有左侧那个黑衣少年看起来比较好欺负。
而且他的剑看上去歪七扭八,奇奇怪怪,一看就是别人重铸失败后不要的废铁给了他,想必在宗内也没什么地位。
就是他了。
夏璀双眸凝视,脚下微动,眨眼便行出了十几米,直接对上了万曜剑。
疾影没想到他会以身犯险,当即还没反应过来,仅一两秒的停顿,便给了夏璀可乘之机,只见他不顾疾影所在,直接撞到了剑上。
本来想着,疾影只是筑基后期,又是这样一把破铜烂铁,就算他撞上去,以身体开个缺口逃跑,也不过是皮肉伤罢了,留点血不必上心。
谁曾想,万曜剑触碰到他的皮肤时,便犹如烈焰灼烧,皮肤眨眼间便溃烂脱皮,那弯曲的剑锋锐利无比,削铁如泥。
夏璀心道不好时,已经凭借身体的惯性,狠狠撞上了万曜剑。
在疾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逃出生天了。
人是逃出去了,胳膊留了下来。
不过须臾之间便丢了左臂,夏璀痛到难以呼吸,却不敢有所停顿,只得脸色惨白地以最后的灵力飞速逃走。
这哪里是把破铜烂剑?
他看着自己波浪形的切口,生无可恋,如此威力,最起码是一把十阶神器,估计还是被重铸过的。
“妈的,修真界的人是不是都有病,”他不禁吐槽,“好好的剑为什么要铸成那个鬼样子?”
就是为了让别人轻敌的嘛?
真是好重的心机啊。
眼见他逃走,众人紧随其后跟上,一直走到了前往下一层的通道入口。
看着地上斑驳的黑色血迹。
长渊道:“古奇兽说浮生塔现在只剩下了六层,那么第六层如今住的是谁?”
“应该是佛子,”寂然说道,“据我所知,每届佛子入塔后都会坐镇塔尖,以自身佛力维持结界,皈因寺有一座供奉台,是专门为佛子传递香火的,这样便可以保证他的佛力源源不断。”
合情宗的女修还是第一次这么激烈的战斗,听闻后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要见到佛子了,赶快找到修复结界的办法,我们就能出塔复命了,各位掌门应该都很担心我们。”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跟着轻松了些。
卫恒跺脚:“在这里待得我都快发疯了,赶紧出去吧,我要去见见真正的阳光!”
然而,相比于所有人的喜悦。
许栩和长渊的忧虑却那样明显。
他们好似心灵相通似的,只简单地对望了一眼,似乎就听到了对方的心声。
这盆冷水,许栩还是决定由自己来泼:“你们真的觉得,佛子还在浮生塔吗?”
她的疑问一发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冷不丁地,大家好像都没明白她的意思。
寂然平日里迟钝,此时却忽然脸色苍白:“你是说,不可能,佛子如果不在塔里那他去哪了”
“他还能去哪?佛子乃皈因寺舍利托生,生于寺死于寺,供奉台的香火长年不断,只会在佛子坐化才会灭,直到新的佛子出世,便会再次燃起。”
所以他坚信,佛子还活着。
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佛子,但是能为了天下苍生在塔中度过一生,这已经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大慈大悲之心了。
许栩思及于此,也觉得心中猜测难以启齿。
“如果他在塔中,厄虎兽吃了那么多的妖兽,他怎么会不管不顾?我们进入塔中已有许久,连续行进了五层他都未曾出现。”
她指着洞口:“刚才那个人分明就是邪修,他为什么可以打开通道?佛子会坐视不理吗?”
从和古奇兽聊天的时候,许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能够从外面运送三张巨大的床进来,不可能悄无声息,佛子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邪修的出现,她便意识到,这位佛子好像已经不在塔中了,或者说,已经没有能力控制这座塔了。
否则怎么会允许一个邪修来去自如,甚至代替妖兽成为了这层的守塔者,拥有打开通道的权利?
佛子不在塔中就离谱。
但是许栩说的每一条,都令人无法反驳。
最难以接受的是寂然,对于皈因寺的人来说,佛子是心中的信仰,是佛性最崇高的体现,是世世代代的追逐。
如果他不在塔里了。
那他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在寂然的脑海中盘旋,冲撞着大脑,令他快要无法呼吸,他无法想象,自己回去之后,要怎么跟方丈交代。
他怕世人会因此,非议佛子。
“不要担心,”长渊见状,拍着他的肩膀,“具体如何,我们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兴许佛子还在塔中。”
“只是被邪修打伤了呢。”
寂然:“……”
“谢谢,但是并没有被安慰到。”
钢铁直男的安慰,有时候还不如直接一刀子扎心上呢。
“长渊说得有道理,我提出这个假设,只是希望大家多加小心,但也不一定是对的嘛,”许栩故作轻松道,“眼见为实,我们大家一起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在大家的鼓励之下,寂然深吸口气。
“你们说得对,无论如何,我要亲自去看。”
“我相信佛子如果有能力的话,不会对浮生塔置之不理,如果他真的遇到了困难,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帮他。”
于是穿过长长的甬道,所有人都吊着一颗心,手中握紧了自己的法器,准备应对任何危险的发生。
一道光亮出现。
许栩半遮住眼睛。
“是桃花,”霍蕊最先出声,“是七瓣桃花,真少见啊,听说七瓣的桃花代表着长久不衰的爱意,谁这么浪漫,在浮生塔里种花。”
卫恒轻嗤:“一看就是佛子才会做的事,种花可是很需要耐心的,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七瓣桃花。
许栩微微失神,一伸手,便有一整朵的桃花落在了指尖。
“你们终于来了。”
轻柔的女声从层层桃树中传来。
其他人立刻紧张地摆出了作战姿势,只有昆仑宗的人,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怀念与熟悉。
小九:“好像在哪听过的声音。”
疾影:“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到底在ʝʂց哪听过来着?”
“瞧你俩这记性,”卫恒鄙夷道,“这么重要的人你们居然都记不得?这声音,不正是我梦寐以求,难以忘怀的——
“贵妃!”
桃林深处的人本来正在往这款款而来。
听到他的声音,不禁顿住了脚步。
不太想出去了怎么办?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栩难解,“这桃花是你种的……是你引我们来浮生塔的?”
桃枝之后,露出了那张绝美的面庞。
距离凤岭王朝覆灭已经过了近千年,她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
“没错,”贵妃微微一笑,朝着他们福身行礼,“万苛也有把我的花带到吧,他为了送那朵花,已经死于坤西山了。”
“你们也别怪他会与邪修为伍,他只是被夺舍罢了,但他凭借着毅力,用仅存的一丝神志操控身体帮我将幻境放入了万古楼,还将桃花传递给了你们,完成了这些之后,便自刎于战场。”
她说这些,所有人都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没想到,万苛的身上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在灵缇秘境时居心叵测,疯疯癫癫,因此还使得万轮宗掌门好久都在仙盟里抬不起头来。
大家只是以为他道德败坏,为了提高修为而归顺邪修。
“原来他是被夺舍了。”
许栩喃喃道,“被夺舍的人,要操纵身体,应该很难吧。”
贵妃点头:“虽然我没有体会过,但是据他说,应当是非常难的,因此他维持不了太久,怕神志彻底失去后,邪修会用他的身体做坏事,所以干脆以死谢罪。”
“为什么是我们?”
长渊半个身子挡在许栩身前,他还是不太信任这个贵妃,费尽周折将他们引来,第六层楼是她,那佛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