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落在那个只剩三根红绳的,勉强可以称为剑穗的东西上面。
长渊知道,他此时已经没有选择。
因为他那把不争气的剑已经狗腿子似的从剑鞘里爬出来,挑起一棵绿油油的草递到了他的嘴边。
剑修与剑生为一体,互通心灵,剑不会说话,但剑修可以感应得到。
长渊听到它说——
不吃?我就把你肚子剖开塞进去也要换个漂亮的小剑穗。
最后,长渊在鸟和剑的双重逼迫下,将那几根不知名的草洗干净,碾碎了,塞在辟谷丹里生吞了下去。
“怎么样?”许栩蹲在他旁边,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
长渊一脸痛苦的完成了吞咽动作,一言难尽地点头:“挺好的,很苦。”
许栩劝他:“良药苦口,我们现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你也别挑挑拣拣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的安慰很好,下次不必了。”
长渊皮笑肉不笑地往旁边挪了挪,心想他堂堂金丹尊者在这里被人逼迫着吃野草,还要被讽刺是死马。
他变成这样是为了谁啊!
重归打坐,长渊闭上ʝʂց眼睛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他感觉到身体的经脉好像被人糊上了一层凉嗖嗖的膏药,将方才炽热灼烧的感觉有效缓解。
不仅如此,方才他动用灵力的时候,灵台好像碎了似的疼,完全使不出来。
而现在,起码能有一战之力了。
长渊:“!!!”
没有道理啊。
难道真是这些野草的功效?
他霎时睁开眼睛,细细打量着在旁边蹲着无所事事的许栩。
对方察觉到他的眼神,下意识双手抱胸,警惕地退后:“你别冲动啊,吃了我也不会长生不老的。”
“……”长渊叹气,“我想问你方才怎么知道要我吃这个草药的?”
草药。
那就证明有效果了,许栩笑嘻嘻地凑近:“这会儿不说人家是野草了?”
长渊不语,眼神躲避。
傲娇的很。
“是它跟我说的,”许栩咂咂嘴,“它一靠近你就在努力地医治你了,我能看得到。”
长渊闻言,愣愣看了她很久。
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啊?”许栩不满,“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粗鲁,”长渊低斥,“无事,不过是谢谢你,等出去,你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许栩狐疑地看着他。
“我不吃,我不馋,我要你赔我的羽毛钱。”
长渊扶额:“你看我像不像羽毛?像不像钱?”
“嗯?什么声音?”吵到一半,许栩动了动耳朵,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
下一秒,就被长渊连人拽进了粗壮大树的后面。
两个人距离忽然变得极为亲密,许栩趴在长渊的后背上,露出了可疑的微笑。
肌肉真不错啊。
“师兄,天黑了,我总觉得不安全,找地方生火休息吧。”
这声音好熟悉。
不等长渊动作,许栩颠颠儿地跳了出去,果然是卫恒和霍蕊等人,她开心地尖叫:“师兄!师姐!”
“小师妹!”
一众人激动地抱在一起,就差两把鼻涕两把泪了,许栩控诉这路上自己遇到的事情,以及对同门的思念。
长渊:“?”
怎么好像他虐待动物了似的。
“秘境太大了,我们绕了好久的路,一边找你们,一边想着能不能搜集点值钱的东西,”卫恒说道,“好在疾影嗅觉敏锐,竟然先行找到我们不说,还带我们找到了灵鹊和朱为旺。”
许栩和长渊走的是蟒哥的地道,地面上难以找到他们的痕迹,故此大家不断地错过。
“这是我捡到的小石头,”许栩献宝似的拿出来,“漂亮吧?万轮宗的人说这玩意值钱,还想抢来着。”
卫恒拿过来观摩:“这是璧石,十五到二十灵石吧,你运气太好了。”
“不过你说啥?万轮宗抢你东西?格老子的,抢我师妹,别让我碰上他们,整天拿着个破轮子转啊转啊的,跟神经病似的……”
“有人。”始终在旁边沉默打坐的长渊忽然出声提醒。
“小心点。”
“咱们人都齐了怕什么,”卫恒不以为然,起身往山下望,“我倒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脸色也不太好看。
许栩和霍蕊纷纷凑过去:“咋啦?”
结果就看到七八个金色的大轮子在树林里扫来扫去,好像在做伸展运动。
“万轮宗?”许栩见到就恨得牙痒痒,“就是他们欺负我,师兄,你快上,快给我讨公道。”
这时山坡上的万轮宗弟子也发现了他们。
“上面的道友,山上安全吗?可否一起过个夜?”
“不安全,”卫恒厉声道,“快跑吧,这里老危险了,我左腿都被妖兽给咬掉了,血腥得很,快跑快跑。”
昆仑宗一众:“?”
你怕事归怕事,何必咒自己呢?
而山下的万轮宗也是一阵无语,没有听他的继续往上走。
“你们怎么还不跑?”卫恒愣了,和带头的万苛脸对脸,“我演的不像吗?”
万苛嘴角抽了抽。
“情绪充沛,但是嗓门太亮了,你说断了一条腿我是不信,要说被人毒了脑子我也许会信。”
好好好,拐着弯骂人是吧。
卫恒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有话好好说呗,夹枪带棒的干什么?”
看他这怂样,许栩都受不了,她白天被万苛追的小命没了一半,现在看到这群强盗就烦。
便冷着脸下逐客令:“做人做事总分个先来后到,你们万轮宗抢东西就算了,地盘也要抢不成?”
她说话敌意太过,万苛闻言不禁皱起了眉,打眼瞧过去。
昆仑宗的火堆燃的敷衍,又小又暗,站在树木掩映之下,许栩的脸半明半暗,那双眸子倒是亮的很,满是凶样。
如同激恼的小兽。
而万苛那双本来有点装逼淡漠的眼睛此刻是越睁越大,几乎要和月亮肩并肩。
“你你你,你不是,鸟妖!”
随即,他一声令下,七八个宗内弟子们同时祭出金轮,形成作战的队形:“说,你把长渊尊者绑架到哪里去了!”
最后的两字还有点破音。
见他们突然的发飙,昆仑宗一众连忙起身,霍蕊更是直接化成原形,蛇类在夜晚更具作战优势。
蛇信子一吐,万小虎差点吓晕过去。
“怎么又有小蛇妖了?”
“看来长渊尊者凶多吉少,”万苛咬着牙根,恶狠狠地盯着许栩,“记住这个地方,我们先撤。”
草药发挥作用,经脉正在飞快复原的长渊冷不丁才听见有人念自己的名字。
莫名其妙地站起身:“你们喊我?”
他一袭白衣偏偏,站在许栩和霍蕊的身后,并无任何异色。
“长渊尊者!”万苛忙喊道,“太好了,您还活着,赶快跟我们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别不好意思。”
长渊:“啊?”
“我为什么要走?”
“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人说的怪认真的,长渊甚至一瞬间都在检讨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错事。
“这些都是妖兽,”万苛狠狠甩了几下金轮,“您和他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不要被美色迷惑了心智。”
卫恒听得牙花子疼:“你在放啥屁呢?我咋听不懂?”
“你有病没病,”许栩揉着太阳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而长渊此时却明白了七七八八。
估计他和许栩刚汇面的时候,万轮宗等人正在附近观察,准备黄雀捕蝉,但他和许栩一同走了,被误认为和妖兽同流合污了。
他连忙解释:“你们误会了。”
“啊啊啊,巨蟒!”万小虎刚霍蕊吓得摔了一跤,刚爬起来,又一屁股摔了,径直从山上滚了下去。
万轮宗其他人也被骇的不轻,万苛目呲欲裂,最终不得已下令:“撤。”
走之前,他深深地望了长渊一眼。
那一眼包含着无数的复杂情绪,有失落,不解,可惜,悲悯,恨铁不成钢。
长渊:“……你们听我解释。”
然而万轮宗的人训练有素,说撤就撤,没有一丝留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发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巨蟒。
蟒哥眨眨眼,嘴里还叼着痒痒挠,可惜已经被他玩得拧成了麻花。
“嘶——”
霍蕊看到同族很是兴奋:“这不是我老舅一族的图腾兽吗?他们找了好几十年,合着您在这窝着哪?”
“那你翻译下,”许栩好奇地问,“它说什么呢?”
霍蕊用蛇语跟蟒哥你来我往的交流了几下。
“这么回事啊,就你给这痒痒挠啊,有用,但是作用不大,他嘴叼不住,身上痒痒的不行,让咱们给它做个大的。”
许栩听了之后,眼珠子格楞楞转了几圈。
“那你问问它,我们给它做了痒痒挠的话,能不能给指路,秘境里这种小石头哪里有?”
她拿出璧石晃了几圈。
霍蕊便扭头去问,很快便兴冲冲地变回了人形:“它说它知道,只要我们给它抠一个时辰的小石头再做一根大痒痒挠,就告诉我们地方。”
“太好了!”
没有什么比值钱小石头更能振奋人心的了。
卫恒自告奋勇,带着灵鹊一起抠小石子做马杀鸡。
许栩和其他人则去寻找最适合的树,准备做一根巨大的痒痒挠,以报答蟒哥指路的恩情。
所有人都在为了发家致富而拼尽全力。
只有长渊,忧愁地站在万轮宗等人离开的位置,眼睁睁看着带出来闯秘境的弟子们给妖兽挠痒痒。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说他们和妖兽不是一伙的?狗都不信!
第25章
卫恒给巨蟒挠痒痒挠出了隐藏属性,挠的直上瘾,甚至还拿巨蟒当作花式马杀鸡的试验对象,打算回昆仑宗开一个ʝʂց按摩房。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事业,”卫恒两眼冒光,一指一颗小石子把强迫症都治好了,通体舒坦,“你看蟒哥多开心。”
巨蟒直接蛇麻了,爽到在地上扭来扭去,差点把山头给扫平。
许栩找到了心仪的大树。
她跑回来求助霍蕊:“师姐,接下来就看你的啦。”
霍蕊是个半吊子剑修,蓄尽全力一剑砍下去,结果就是给树磨了个皮,毫发无损。
“呃……许是我出招不对,不要着急,待我再来一次。”
第二剑。
“很好,”许栩在旁边鼓掌,“师姐你的剑法,主打的就是一个保护生灵吧,真环保啊。”
这棵树至今为止除了掉了点叶子,并无变化。
她们试图找卫恒帮忙,结果人家正在沉浸式蛇皮护理,压根没时间搭理她们。
疾影见状,化回人形,从剑鞘里抽出他刚认主的神剑:“要不然,我来试试,虽然我只是个炼体期,但修为不够装备来凑嘛。”
然而秘境中的树仿佛都被加持了法术护体似的,神剑劈下去倒是有了点痕迹,但也仅限于有了点痕迹。
长渊不想卷入其中,还想做昆仑宗最后一个独善其身的人,便安安静静躲在树底下打坐,顺便惊叹草药的神奇。
他自出生以来对医修和丹药的印象便不深,从未想过真能有如此显著的疗效。
如果当初与邪修的生死一战时,能有强大的医修在旁助力……
思及于此,他不免又想起了父母,心中一悸,“噌”地睁开眼睛。
不等心情平复,就对上了两双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睛。
“……”
“你们想做什么?”
“长渊,啊不,主人,”许栩贼笑着靠近,“你看我们为了获得天材地宝的存在都忙得不可开交,你也应该帮帮忙吧?”
她指着那颗□□的大树:“用你精湛的剑术做一个完美的痒痒挠吧。”
让他这个第一大宗的尊者在这里给妖兽做痒痒挠?
长渊想都没想:“不可能。”
他绝对不会自降身价掺和到他们的闹剧中去,身为宗门弟子,不思进取也就罢了,整天的被铜臭味裹挟,没有底线的挣钱。
尊严何在?原则何在?脸面何在?
“到时候挣了钱我给你的剑鞘上镶嵌一颗巨大的红宝石,”许栩一副拿捏的表情,“水汪汪的能映出人影来的那种。”
长渊嗤之以鼻,表示不屑。
但是许栩本身也没打算说服他,因为红宝石的诱惑一出口,无须多言,长渊的剑会出手。
只见泛着青光的长剑须臾迸发出亮眼的白色,在空中托马斯回旋了不知道多少度,横身劈下,大树从中间分成两半,应声倒地。
“啧,不愧是金丹修士的剑,”霍蕊看得眼热,“虽说筑基与之不过差一个阶段,但其背后的能力却差之千里。”
疾影更是满眼崇拜:“若是说起来,我的主人云察尊者是化神期的剑修,岂不是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