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先做好市场调查,”许栩非常郑重地跟他说,“医修能够炼药,还能用灵力救治别人,比你们的修行法门要有用多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们修真界的人太穷了,我怕到时候挣不到钱。”许栩诚实地托盘而出。
试想,当她的灵药问世,却无人能买得起;当她的技术妙手回春,却无人能治得起,甚至还可能有人来打秋风,道德绑架,把人抬到门口求药,那她给不给?
她打了个寒颤:“那太可怕了。”
发现自己的担忧都是多余的,长渊冷眼睨着她,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是,你挺可怕的。”
他真诚地提出建议:“你应该建立一个宗门,叫作穷不起门。”
“说得好像你的穷得起,”许栩挑眉,“啊?假灵石尊者?”
呲。
是匕首插进心脏的声音。
少年的柔和在此刻消失殆尽,什么光风霁月什么仙风道骨,通通见鬼去吧。
长渊退后两步,将那扇门重重关上。
随着关门时的一股风,有片乌灰的羽毛缓缓地摇落在了地上。
许栩捡起来。
正是她在拍卖会上见过的天玄鸟毛。
第二天,很多修士还未离开百花城,毕竟这里三天免单,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回宗门也没有用,没有灵力,修行也是白费功夫。
昆仑宗就不同了,他们是第一大宗,尽管很想占这个便宜,也要装出一副“我很忙我努力修行我要飞升”的假象。
尤其是宗内大大小小各种试炼和笔试几乎是每两个月一次,为的就是让ʝʂց弟子们不要荒废学业,虽然效果不大吧,但聊胜于无。
主要是尊者们大多数都距离飞升一步之遥,已经没有了修行的必要,每天蹲在灵峰上闲着也是闲着,只能折腾下面的弟子。
卫恒和霍蕊带队,要和云震尊者一同回去。
“师妹,路上要保护好自己,”霍蕊抱着小师妹依依不舍,“我们在灵兽峰等你啊。”
多么感人的同门之情,许栩眼圈都红了,这就是家人呐。
“放心吧,师兄师姐,”许栩擦了把眼泪,“我会督促长渊尊者快点办完事,我们早点回去的。”
“走了走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们生死离别呢,”云震尊者身边跟着乖巧朱为旺,此刻神气的很,“赶紧出发吧,后日我还要去东门山拔人参呢。”
“拔人参?”许栩好奇,“尊者您需要大补啊?”
云震尊者只是摇了摇头,具体的也不多说。
不过挡不住卫恒这个百事通的大嘴巴:“东门上的人参是成了精的,凡人很难抓得到,云震尊者每个月都会帮那些士绅官老爷们拔人参赚钱。”
堂堂尊者,未免过得也太……
“出发吧,耽误时间了,”他是体修,不会御行,和朱为旺大眼瞪小眼,“要不,我扛着你回去?”
朱为旺立马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有这个。”
他拿出灵舟纸鸢:“主人,咱们坐它。”
“我的妈呀,二阶灵器,”云震稀罕的不行,绕着纸鸢转了好几个圈,他的灵兽是中洲少主已经够风光了,没想到还能更风光,“哎呀,我也跟着你沾光了。”
不然他是真的打算跑回去,反正,体修的命不是命。
两人站上了灵舟纸鸢,本来挺宽敞的法器,此刻突然变得特别拥挤,在众目睽睽之下,朱为旺还没来得及跟大家打个招呼,就被一面满是强劲肌肉的背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好窒息。
他连忙转过身去,想要和主人背对背。
但是体修常年运动,出门在外也是步行居多,下半身肌肉更加发达,朱为旺是白豚化形,全身没一处是不肥的。
于是背对的时候,他们能感受到对方发达的臀肌,正在紧密相贴。
朱为旺:!
云震尊者:?
两人慌慌张张地又换了个姿势,肩膀挨着肩膀地侧站着,但是因为体型问题,这个姿势勉强可以站得开。
其实是压根站不开。
朱为旺抬着一条腿,整个人呈现横竖弯钩的那个钩的形态,云震则是紧紧倚着纸鸢的另一边,有种狂拽酷炫的霸总之感。
“再见了,我们撤了。”
众人抬头,目送他们慢慢凌空,慢慢移动,慢慢往出城的方向飞。
如果纸鸢会说话,此刻估计会高歌一曲——
“慢慢,慢慢失去知觉,慢慢,慢慢心变成铁……”
它只是一个小小的纸鸢,为何要承受这么大的恶意。
“为什么,他们俩看起来差不多胖,但云震尊者那里下沉的这么严重?”许栩抬着脖子,发出了灵魂质问。
长渊煞有其事地解释:“大概是,腱子肉和五花肉的区别吧。”
很有道理。
昆仑宗小分队们也随着一起御剑出城了,只剩下他们俩还在等。
“我们在等什么呢?”许栩再次灵魂质问。
长渊认真作答:“等一个好心人。”
许栩有种不祥的预感:“别告诉我你在等一个好心人给我们指路。”
“千丝门地处偏僻,我从未去过。”长渊道。
换句话说,是的。
许栩两眼发黑:“我忘记你在拍卖行挣的钱都花完了,还好我手头比较宽裕,咱们这次必须最新地图出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个英雄。
——来自长渊当时的内心活动。
站在书行的门前时,还没有在修真界正经消费过的许栩突发社恐,踌躇不前。
事后,她每次想起当时的片刻犹豫,就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因为当时有个男人的突然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
穿着湖蓝长衫的中年男子,拿着一张契书站在她的面前,笑容憨态可掬,笑得人浑身发毛。
“姑娘,我乃云坊灵器行的掌柜,这里是您欠我们的三十五灵石的欠条。”
“我?我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许栩两眼迷茫,“再说了,百花城不是三天免单吗?”
掌柜友好地说:“我们灵器行旧址重修,前两天迁到了百花城外东行三米处。”
许栩身形摇晃:“我没去过你们灵器行。”
“您的师兄师姐说了,如果您不认账,那便打开她们送您的锦囊一看。”
难道是那个?
许栩从芥子囊里拿出自己珍藏的师兄相赠,颤抖着手拆开,只见里面有一张纸条,卫恒狗爬似的字歪歪扭扭写着:
师妹,我们送你的,便是这人生最宝贵的一课——切莫随便相信别人,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你的师兄师姐,绝对不会欠钱不还,这钱,我们早晚会还的!
“……我没买的东西我不还。”
站在旁边的长渊不禁低声提醒:“我建议你还是还了。”
“?”许栩横他一眼,“凭什么?”
掌柜的依旧笑盈盈地,开始了新的自我介绍:“因为我们开灵器行只是副业,主业么……。”
“最长情的告白,不是陪伴,而是跟随,天涯海角,江河湖海,有你的地方就有我们,无论多远,无论道路险阻,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只要一回头,你就能看见我,你在,或是不在,我都在这里,等你还债。”
许栩恍然,懂了。
催债公司的。
惹不起也躲不过。
第35章
站在书行的门口,许栩再次感受到了世事无常。
“我的钱,”她带着哭腔,抖了抖空空如也的芥子囊,“我好恨,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参加灵兽选拔,不参加就不会进入灵兽峰,不进入就不会认识师兄师姐,不认识就不会被坑,不……”
“那你就会被外面的老乌鸦给吃掉。”长渊友情提示。
“老乌鸦最喜欢吃小麻雀了。”
许栩大眼睛瞪着他:“你才是小麻雀,你是老头鸟。”
她忿忿地将卫恒给她留下的纸条贴身放在怀里,这里面是她的血泪教训,师兄说的没错,这就是人生宝贵的一课。
在修真界,是没有真心的!
“那地图怎么办?”许栩仰头望天,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
长渊却很淡定,毕竟过去的一百年他都不知道地图为何物:“自然是问路了。”
他单手抬起,碧莹拦住了过路的修士,对方行色匆匆,但感受到这柄剑的强劲法力,还是停下了脚步。
“请问,你们有事吗?”
“叨扰了,”长渊抱拳,“请问您可知道千丝门所在?”
对方歪头,努力回忆了好久:“啊……有这么一个地方吗?”
送走了这位,两人陆续又拦了好几位,大家对千丝门这个地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还是问问掌门。”长渊传音给虚空尊者,须臾回身,表情更加忧愁。
“他也不知道,只说记忆里在灵缇秘境往南。”
许栩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书行,对着掌柜的堆起讨好地乖巧笑容,笑得对方耳朵根都红了。
“这、这位姑娘,您有话直说。”
“我就想问个路,”许栩递了一颗灵石过去,“您可知道千丝门所在?”
掌柜的眨眨眼:“姑娘,那您可知道,我是卖地图的?”
许栩点头,心想所以才来问你呢。
“但我相信,您不只是卖地图的,更是贩卖爱心的。”
“您这张脸,充满了慈悲和善良,长得就像是修真界的指路明灯,拥有制作地图这么伟大的事业,怎么会吝啬给我们指路呢?”
掌柜似乎很吃这套,不仅是耳根发红,现在整个脸都像熟透的西红柿。
“可我是个生意人,”他稳住了心神,“这样吧,你付两颗灵石,我给你看一眼地图。”
两颗灵石,看一眼。
许栩闻言,以一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崩溃感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气势汹汹地跑了回来。
掌柜好整以暇:“您……”
“还我吧你,”她一个回首掏,将方才给掌柜的一颗灵石抢了回来,用愤世嫉俗地眼神瞥了他一眼,“而你,根本不是修真界的明灯。”
她气冲冲地离开,绝对不给奸商挣一分钱。
“没关系,我们出了城一路往ʝʂց南,边走边问,”长渊安慰她,“既然是在那个方向,早晚能问得到。”
他心态很好,试问一个人靠问路在修真界混了一百年,心态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他们飞了两天,像无头苍蝇似的路过每个有人的城镇和村庄都会努力问路,结果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千丝门到底什么。
“你确定没有记错名字?”许栩怀疑人生地问。
长渊也对自己产生了质疑:“我记忆里确实是这三个字,方才还特地问过掌门和云察尊者,确定没有错啊。”
可是,怎么往南都走了两天,这个所谓的千丝门却像被人从世人的脑海中抹去了痕迹似的。
“我觉得,”许栩蹲在村口,吃着从小孩手里抢过来的饼,“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必须要挣钱买张地图了。”
“璠盐城,”许栩努力辨认着城门上的大字,“这里好破落啊。”
和百花城简直是天壤之别,虽然周围村镇的人都说,璠盐城是附近最大的城池了,方才两人御剑时,在空中往下看,只见这城市着实不小。
但近看才发现,城门已经满是斑驳,城墙都掉了好几块,走进去发现更是可怕,一整排的商户只有零星几家还敞着门,其他都是年久失修的样子。
“这里已经不是中洲了,”长渊对眼前景象明显也是意外的,“以前听说南疆贫瘠,但没想过是这种程度。”
“南疆贫瘠?”许栩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是因为这里有瘴气吗?”
来的路上,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中洲那边的还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往这边开始就再也没见过太阳。
但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阴天,而是好像有人用一层纱给蒙住了似的。
她呼吸时,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再与什么抗衡。
长渊惊讶地看着她:“你还知道瘴气?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说法了。”
“我猜的,书上都这么写的。”
许栩心虚地摸了摸芥子囊,“为什么是很多年前的说法?现在不是还有瘴气吗?虽然不太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