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与我俱未眠——史今朝【完結】
时间:2024-01-04 17:16:28

  陶醉听了,像预判到了后续,笑着问她:“你没嫌弃人家吧?”
  “怎么没嫌弃?”虞星说道,“我当时看到还以为他家后山的柴火烧不完扔到我这儿了,好家伙,把他好一顿损,从此我就对收礼物这件事产生了阴影。”
  直到某一天。
  虞星加班到深夜,一身疲惫地回了家,那段时间,她工作压力很大,再加上家里面的一些事情,她总觉得浑身乏力,尤其是那天晚上,倒楣事像连锁反应一般,一件接一件的发生。
  所以,她是抱着沉重又低气压的心情回到家的。
  却没想到,刚打开门,一股清新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她侧眸一看,便于玄关旁的置物间里,看到了一束束绽放着的小花。
  就是这一眼,让她觉得自己被彻底治愈。
  其实这个礼物她当时是想扔的,因为它实在是太丑了。
  只不过,后来虞星给忙忘了。
  现在看来,好在没扔,才得以让她窥见这一美景。
  提及深夜无声的绽放,大多数人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昙花一现。”
  可殊不知,那晚的虞星,没看到昙花一现。
  却有一株雪柳,让她如沐春天。
  “所以,有什么关系呢?”虞星看着陶醉,一字一句道,
  “即使阴影存在,你依旧灿烂。”
  -
  “所以,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格外突兀的问句,以至于哪怕你听了这则对话的全程,恐怕也找不到“所以”的前因。
  但陶醉却懂。
  她知道,她是想跨越时空,拥抱她的伤疤。
  告诉她,你不必害怕。
  贴己的朋友,太过可遇不可求。
  这晚,她们聊了很多很多,分开时已经夜深。
  月色笔直而落。
  陶醉站在机场大厅,看着落地窗外的点点清辉,想起凤梧那晚的月色,忍不住开始想念。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心有灵犀这个东西,她刚开始想念,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看到荧幕中央那个来电的名字,陶醉心思忽然就软得不成形状,她定了定神,才把手机拿到耳边,对着那边,克制着自己心底汹涌的思念,声音落得又轻又温柔:“喂。”
  此刻的枕风眠,刚从繁忙的工作和热闹的酒局中抽身,正一个人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本来一身疲惫,结果,听到她的声音,他感觉自己一下缓过了神。
  他空咽了下喉咙,才道:“喂。”
  陶醉耳朵向来灵敏,仅凭一个字便捕捉到了他的不对劲:“你喝酒了?”
  “嗯,”枕风眠没想瞒她,“刚和公司的技术骨干吃饭,稍微喝了点。”
  “那你现在到家了么?”
  “还没呢,在路上,放心,我走着回去的。”
  “那就好。”
  三个字,乖巧得像带了魔力,把他的耳朵一熨,让他变得格外舒心。
  枕风眠听着她的声音,忽然想起,和她初遇那年,正是他失眠那严重的那年。
  他苦寻良方,但都无果,直到寻到她的声音。
  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能莫名安定下来。
  所以,那年生日,陶醉送给他的生日祝福便是:“祝福你真的可以睡得好。”
  至于生日礼物,则是她用攒下来的钱买了一个MP3,上面录着她朗读的诗歌。
  当时的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句真诚的祝福,会在后来成为一首歌的歌词。
  想到这儿,枕风眠停住脚步,双手搭在护城河的栏杆上,眺望着河对岸的万家灯火,温声细语地说:“给你唱首歌听,好不好?”
  陶醉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听着这个请求,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想哭的冲动。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才说:“好。”
  想到她说这话的模样,枕风眠一时失笑。
  他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才看着对岸的万家灯火,缓缓唱了起来:“你都寂寞多久了还是没好……”
  他嗓音本就清沉磁性,再被清酒一勾兑,夜色一酝酿,轻而易举便撩动了她的心房。
  陶醉听着他动情的演唱,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意涌上眼眶,但碍于在公众场合,她不想表现得太失态,因此极力克制着。
  枕风眠在那边,已经不知不觉地唱到了那句祝福语:“祝福你真的可以睡得好。”
  当年的祝福,和现在的歌词,仿佛真的跨越时空拥抱了一样。
  此句一唱完,便到了高潮:
  “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太过戳心的一字一句,逼着他唱出哑意。
  陶醉又何尝不是,她听了,本能地仰起头,想收敛一下心底情感,结果,一抬眸,便于泪眼朦胧中撞见了耿耿星河。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即使她早已将这首歌听过无数遍,即使她早已将后面的歌词烂熟于心,但她还是哭了。
  忽然想起,虞星刚才对她说过的一句:“陶醉,一个人的一生中,一定有那么几个人,怎么赶都赶不走。”
  ——所以,别白费力气推开他们,请用尽全力拥抱他们。
  但波折号后面的这层含义,陶醉到现在才读懂。
  她当时听到这句话,以为虞星只是在对她们的友情做注解,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是想让她大胆去拥抱更加幸福的人生。
  不只亲情,不只友情,还有爱情。
  “枕风眠。”她声音带着颤意,叫他的名字。
  “在呢。”他沉下声,做她后盾。
  “你给我唱了一首歌,”她真的是鼓起勇气了,“那我给你拿个金奖回来,好不好?”
  终有一天,我不会再下坠,亦不会再拖累。
  等那时候,我再大大方方拥抱你的爱。
  ——我再和你一起,看海棠花开。
  也是。
  四月底了。
  海棠该开了。
  世人皆知,繁华的京溪城是西府海棠的盛放之地。
  却鲜少有人提及,中原大地,也有美不胜收的片片海棠。
  她跨越的,何止是从漫漫黄土到青青白杨。
  她真正跨越的,其实是永不熄灭、永远燃烧的理想火焰。
  同为媒体工作者,虞星知道没有人天生就能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尤其是在比赛那样重压的环境中,她能走到这一步,一定是在背后付出了太多常人难以想像的努力。
  她身上满布着主角苦难,却没有主角光环。
  这一路走来,她的步履,迈得艰难又坚定。
  所以,她才会跟她说:
  “我相信你的所有苦楚,但我更相信你的孤注。”
  “拿出你当时的魄力和勇气。”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过去再难翻越的山,也不会有比未来再难抵达的海。”
  作者有话说:
  剧中人物的存在,让我觉得很荣幸,可以写这个故事
  【注:文中歌词来自《你就不要想起我》】
第52章 52 、白杨少年
  “明明你也很爱我, 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如果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陶醉就在这两句无限回圈的歌词里,登上了前往南栖的航班。
  飞机落地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 不早也不晚的一个时间段。
  怕耽误枕风眠休息, 所以,这次回来,陶醉谁都没说, 因为她知道她说了枕风眠肯定会来接她。
  下了机,从转盘上取过行李,陶醉正准备打车回去,结果, 也不知道今晚这是怎么了,打车的人超出想像的多, 等候处那里排了长长的队。
  陶醉扫了下队伍,感觉不等个一时半载应该是轮不到自己了, 于是,果断放弃了打车的计划。
  低头看了眼时间, 发现快一点或许还能赶上末班地铁, 于是, 她俐落转过身,拉起行李箱就往地铁站狂奔。
  结果,就是这一狂奔, 让她一不留神, 撞到了一个人。
  说是她无意间撞到的,倒不如说是那人故意站在那儿等着“被撞”。
  撞到别人, 一个人的本能反应肯定是先说“对不起”, 结果, 陶醉的“对不起”才说到一半就被迫止住,后面的一半音,被吞没在她的震惊里。
  陶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些意外地眨了下眼,叫了声:“季医生?”
  叫完,没等他回应,就赶忙解释:“不好意思啊,我急着赶地铁所以没注意路,你没事吧?”
  “没事。”季青临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是要回家么,我车在停车场,顺路送你一程。”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说完,便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往外走。
  车子开到半路,季青临看到一家环境清幽的宵夜馆,心中浮出一个想法,便喊了声:“陶醉。”
  “嗯?”
  “我开了一天的会,胃有点疼,能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吃个宵夜么,很快。”
  其实他倒也不是真的想吃宵夜,他只是想找个空间跟她说说话,并且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还自己的人情。
  果不其然,下一秒,季青临就听到她说:“不着急,正好,我也有点饿了,我跟你一起吧。”
  季青临便把车停在了路边,和陶醉一起走了进去。
  大晚上的,两个人点的都很清淡,等餐的功夫,陶醉以去卫生间为由把单给买了。
  季青临看出她的心思,也没拆穿。
  因为他知道,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他这也算是顺水推舟。
  毕竟,没有跟人家剪不断理还乱的本事,索性就把那些牵连断得干干净净。
  陶醉回来的时候,餐已经上齐,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没说太多话。
  直到快吃完的时候,陶醉想起韩茗荟跟她说的故事,忽然就觉得眼前这个人,一路走到现在,实在是太过不易。
  于是,她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季医生。”
  “叫我名字就行,”季青临抬眸看着她,“再说,我也不是你的医生。”
  “季青临。”
  “嗯。”
  “你看过《平凡仁》么?”
  陶醉说的《平凡仁》,是一部医学纪录片,从播映到现在,已屡次斩获国内外大奖,并且绝对的实至名归。
  因为它不光故事拍摄得极为动人,这部纪录片的文案更是点睛之笔,字字都写得精妙绝伦,经典戳心。
  其实,到这会儿,季青临已经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了,但还是耐心回答她:“看过。”
  陶醉:“那就好。”
  本以为她会多说一些什么,没想到她只是说了个“那就好,”季青临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问她:“你想说什么?”
  陶醉:“没想说什么,就是觉得这部纪录片拍得很好,如果你没看过的话推荐你去看一下。”
  季青临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一定是那句:“如果没有资格说失败不悔,那你只需做到尽力而为。”
  可殊不知,这样的话再戳心,都不及她当年予他安慰的万分之一。
  但不管回忆多来势汹汹,季青临依然选择什么都不说。沉默片刻,他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一个跟她幸福有关的方向。
  季青临倒也不遮掩,直白了当地问:“你当年喜欢的那个男生,叫枕风眠?”
  陶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看着她微微愣神的表情,季青临真的想劝她几句,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太冒犯,于是又硬生生把这个话题给揭了过去:“没事,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再晚开车不安全。”
  听到这儿,陶醉自然很难说不。
  于是这个小插曲就这么揭了过去。
  直到把她送到社区门外,季青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不知怎的,被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忽然就大声叫出了她的名字:“陶醉!”
  陶醉闻声回眸,然后便看到喊她的人正朝她款款走来。
  季青临走到她身边,目光微垂,和她四目相对。
  他在她的注视里,定了定眸,也定了定心。
  任凭时间流逝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她,循序渐进地问出了那个他早就想说的话题:
  “人身上,有个东西,永远也骗不了人,你知道是什么吗?”
  陶醉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惊讶,因为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得出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会认同的答案。
  毕竟,从小我们就听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长大后又听过“喜欢一个人,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她也曾经被老师形容过“你有一双能和观众对话的眼睛。”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答案最为合适。
  于是,她长睫轻抬,试探着答:“眼睛?”
  季青临听了,摇摇头,推翻道:“不,是眼泪。”
  陶醉听到,像被什么狠狠打动,目光下意识一怔。
  这答案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你难道没发现吗?”季青临按着自己布好的逻辑问。
  “什么?”陶醉问。
  “你只有在枕风眠面前,才会哭。”
  ——你只有在枕风眠面前,才会哭。
  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就这样被摊开在了她面前。
  想起上次,她的伤疤忽然被揭开,他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旁,推心置腹地跟她说着话。
  她控制不住地哭了,哭得痛彻心扉。
  但她的所有动作,都是在将他往外推。
  后来,她又飞往京溪参加比赛,去京溪之前,她曾跟枕风眠说,比赛期间尽量不要打扰她。
  她是没说分手,可她也决绝地,没给他再进一步的机会。
  枕风眠也很遵守这个约定,直到她比赛完,他才趁着醉意给她打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电话。
  也是在这个电话里,陶醉又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一个新的约定。
  当前,这个约定远远没有到实现的程度,于是,听到这个结论,陶醉下意识否定了句:“可我记得我哭得最狠的一次,是在你面前。”
  就这一句话,将时光轴轻轻往回一拨。
  这一拨,便拨回了四年前的夏天。
  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夏天。
  就是在那一年,她遭遇意外,然后,又得知陶亦鸿病重,几经压力的摧折下,她一度患上失声。
  亲人和梦想,都在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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