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与我俱未眠——史今朝【完結】
时间:2024-01-04 17:16:28

  于是,她上场的时候,是自信漂亮的,是优雅昂扬的。
  台上迎接她的依然是主持人宋鹤林:“准备好了吗?”
  陶醉:“准备好了。”
  宋鹤林:“五分钟,计时开始。”
  这次,陶醉站在舞台中央,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驾轻就熟地说起开场白,而是直接用声音模拟起了新年快乐的嘈杂人声。
  很快,人声过,正片至。
  琉璃:“青铜,你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青铜:“啊,是琉璃啊,我感觉好像是在说什么新年快乐,但他们是不是说错了。”
  宋瓷:“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来给你们讲,就前几天这地方发了一个happy Korean lunar new year,不过,你俩放心,最后被咱们中国留学生扳回一局,它们删帖了,所以这新年快乐还是咱们的。”
  “那我们也是中国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正说着,忽然想起大过年的,青铜不想把场面弄得太伤感,于是便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俩多大了,你俩诞生的时候,中国什么样啊?”
  宋瓷:“我诞生的时候,中国正值宋朝,总听那些人说大唐盛世,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听着就觉得很过瘾,当然,宋朝的时候,百姓的生活也是很富足的,你呢?”
  青铜:“那我可比你大多了……”
  琉璃:“你俩别急,让我算算我的……”
  琉璃、青铜、宋瓷。
  他们的嗓音,一个俏皮,一个沉稳,一个清透。
  她一人分饰三角,用三个极具跨度性和甄别性的嗓音,将文物拟人化。
  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更是通古贯今,从诞生故土的悠远文明,到流浪此地的思乡情切,再到重归故里的殷切期望。
  最后,从古至今谈了一圈,陶醉不再局限于这三个角色,而是一群人,开始万马齐鸣。
  这次,她没有再叫任何人的名字,可你就是能听出,那个声音浑厚的是罗汉像,那个怜爱众生的是菩萨,那个声音娇媚的是琵琶女,那个带着咩咩音的是双羊尊。
  他们都在喊着同一个词:归家。
  她用丰沛情感和多变音色,在舞台上,当场铸造起属于自己的巅峰。
  呼喊完之后,她站在那里,背对舞台,用宋瓷的音色,向和她一样的文物说道:“我知道玻璃中的你们,和我一样,背井离乡,盼望归乡。”
  说完,她转过身,目光直视镜头,看着万千观众,言之凿凿:“我也知道玻璃外的人,特别想敲开这扇玻璃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镜头捕捉到观众席,已有不少观众,纷纷落泪。
  “这里有两万三千个同胞,我只是其中一个。”
  “可这两万三千个,是同一个我。”
  “My name is china.”
  “My home is China.”
  “Without any doubt.”
  她之所以选择瓷器这个文物作为主人公,就为此刻的一语双关。
  ——我的名字是瓷器,我的家乡是中国。
  ——这一点,不容置疑,不容争辩。
  说完这句英文,荧幕上的倒计时开始显示个位数。
  陶醉站在最后的几秒钟里,面对无数观众沉默如水的凝望,用极具共情感的声音,呼唤着:
  “大洋彼岸起风了,别怕。”
  “终有一天,我带我们回家。”
第62章 62 、白杨少年
  “陶醉用她的表现向所有人证明了, 文字、声音,都能振聋发聩,历史、当今, 都能掷地有声。” 打分环节进行完之后, 评委老师曲慈看着站在舞台中央的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评价你刚才的表现,我只有两个词, 精彩绝伦,叹为观止。”
  萧穆则点评:“有陶醉这样的年轻一辈的同行,我会觉得是这个职业的荣幸。”
  两位评委老师都给予了她,至高无上的评价。
  这评价一点儿都不夸张, 因为她表现得确实是太完美,寻不到一丝差错。
  但陶醉没被这夸奖蒙住双眼, 站在舞台上,谦逊又恭敬的颔首:“谢谢曲老师, 谢谢萧老师。”
  除了这两位,在座的其余老师也都向她投以欣慰又认同的目光。
  当时, 正在进行现场直播的评委老师, 尤其是身处其中的李申川, 怎么都不会想到,一场无妄之灾正在靠近。
  当然,陶醉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在比赛现场赢得满堂彩的功夫, 已经在网路上沾了一身灰。
  比赛开始之前, 【陶醉、李申川】【陶醉、黑幕】【陶醉、金手指】这几个词条就一直在热搜榜下游挂着,等她比赛完, 这些词条便齐齐顶上热搜。
  陶醉和李申川这两个名字齐上热搜, 你以为是在歌颂师生情?
  不是。
  不仅不是, 还恰恰与之相反。
  看似是没有预兆空降热搜,实则是有人在背后谋划已久。
  一点进去词条,便是一篇令人瞠目结舌的文章,文章详细论述了《主持人大赛》参赛选手陶醉与评委李申川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从艺考面试开绿灯,到大学期间的特殊关照,再到毕业之后的销声匿迹。
  故事写得有模有样,将陶醉毕业之后四年的空白期写成了“被包养”,这次之所以参加比赛,是因为陶醉以孩子为由要胁李申川,让他为自己的事业铺路,并且还附上了陶醉在医院的打胎记录,此记录“善意”地抹去了名字,但年龄等资讯完全一致,后面还贴着陶醉当天在南栖第一医院就诊的图片。
  除却这张照片,还有好几张陶醉和李申川的合照,其中不乏当初去采访老兵的时候,陶醉替李申川挨的那一下,也不乏大学期间,李申川在纷飞的大雪里给陶醉带早餐,陪着她练声,和她相视一笑。
  其实,如果细看,你很容易会发现所有照片都有明显的P图痕迹。
  因为不管采访还是练声,都是一群人,是P图者人为地将其余人删去,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可现在,当初那群因为合照给谁开美颜不给谁开美颜而网暴别人的“正义侠”,好像就此消失了一样,没有人有兴趣拿着放大镜去看其中的P图痕迹。
  他们不是隔岸观火,就是煽风点火。
  科技的快速发展为资讯的爆炸性传递提供了可能,很快,幕后黑手雇来的水军,和不明真相的路人,便快速占据了词条广场:
  【我说怎么每次面对即兴选题都这么信手拈来呢,搞半天是在走后门啊,准备好稿子上去背,我也会。】
  【靠男人上位,真够恶心的。】
  【那老师都能当她爸了吧,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今天这也是提前编排好的吧,她又不是编剧,怎么可能脱口而出这么一长段啊。】
  【好像真的是这样,从初赛到现在,每一个题,都好像给她量身定制的一样,全程金手指,忍不住怀疑背后有猫腻。】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不乏包含有“包养”“不正当关系”“死x”“生殖.器”等侮辱性字眼,其语言的粗鄙程度,肮脏低俗,不堪入目。
  就这样,网路上对陶醉的风评瞬间跌入谷底。
  现在的舆论环境有多荒谬?
  毁掉一个女生太容易了。
  造个黄谣就行。
  不用管是不是真的,只要你编的出故事,不管这故事是否真实,不管这故事是不是离谱,总能吸引一大波看热闹的人,然后,再雇上一波水军,再然后,便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可你辟谣的时候,当初相信谣言的那波人,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于是,在那些没有关注到后续的人眼里,你就还是谣言里那样的人。
  我们常说,别人的看法不重要,那些无关的人怎么看待我们,与我们无关。
  但你试想,你本来是观众心中令人拍手称赞的主持人,就因为一则谣言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小三。
  是,那些不明真相的观众是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也不会将他对你的看法当面说给你听。
  但他心里对你的看法早已发生改变。
  就是这份看不见摸不着的认定,真的很让人恶心。
  陶醉是在比赛结束之后才得知这个消息的。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便面不改色地摁灭了荧幕,仿佛网路上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确实是没有。
  她始终坚信,“但立直标,终无曲影。”
  这幕后操手是谁,她用脚指头就能想出来。
  她不是不管,她是没工夫管,她如果现在把精力都放在处理这件事情上面,就正好合了某人的意。
  所以,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安安生生地比完赛,再秋后找人算帐。
  不过,她还是联系上一位律师朋友,拜托她做好了所有的证据保全工作。
  那位想看她笑话的畜生就此失策。
  那个畜生不知道,经过四年的磨砺,陶醉的心态早已修炼得强大又稳定。
  所以,看到这则荒谬至极的热搜,她的第一反应是,等比完赛,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拿起法律武器,把那个畜生置于死地。
  在心中理清了事情脉络,陶醉把手机放回口袋,准备回家休息。
  结果,刚从电梯里走出,她就感觉有人搭上了她的肩,随之袭来的是一抹香气,回头一看,竟然是她读书时的一个师姐,摄影专业的,现在在电视台做外景摄影,工作原因,她寻常着装都是运动风,但妆容却是烈焰红唇配大波浪,总之就是整个人看起来又酷又飒。
  这会儿,她搭着陶醉的肩,痞里痞气地说:“得罪哪个畜生了啊,小师妹。跟我说,看我不揍死他。”
  还没等陶醉开口,就又来了个人,是她的同窗:“醉宝,当初追你的那位元电脑系的师哥正在那儿扒这篇文的IP地址呢,放心,就这转发量,不把这傻逼送进局子咱誓不甘休。”
  “不是,这照片为啥把我给P掉了啊,我长得有那么丑么。”南晓星一边吐槽一边跟网友对骂,看到陶醉的身影才噤了声,看着她道,“师姐,你别听网上那些人放屁,总台这么多摄影师以为是吃素的啊,就这垃圾P图水准还好意思当证据,当自己犯罪的证据吧。”
  话音刚落,就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师姐我真的超喜欢你的,总决赛加油,用实力狠狠打他们的脸!”
  不管是电视台的同事还是朝大的同窗,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则谣言,陶醉没有在他们面前收获任何一点儿委屈,甚至连一点解释都不需要。
  只有网路上的水军像小丑一样舞来舞去,还有那些从不在意真相就喜欢站队的路人。
  陶醉看着这一幕幕,忽然欣慰地笑了笑,心想枕风眠确实没有骗她。
  果然是:“越往上走,越多的良性竞争。”
  跟大家告了别,陶醉心态更轻松地往外走。她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好好准备后天的总决赛。
  不过,在快要走出大厅门口的时候,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陶醉站在那里,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虽然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但陶醉就是觉得她们之间像是有磁场在吸引着对方,正琢磨着这磁力来源于哪儿,陶醉就看到那个人主动朝她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之后,还笑着朝她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司弦思。”
  这骤然拉进的距离,终于让陶醉看清楚了她的长相,她瞬间看出,这是一位与枕风眠的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女性。
  关于身份的猜测就要成型,但司弦思没给她自己猜出来的机会,便主动说出了答案:“是枕风眠的妈妈。”
  一听这儿,刚才面对那么大的风浪都一脸平静的陶醉,眼中瞬间起了波澜,什么淡定,什么妙语连珠在此刻都不复存在,她连忙伸出手,磕磕巴巴道:“妈……不是……阿……阿姨好,我……我叫陶醉。”
  “你好你好,”司弦思笑着挽住她的手,眼神里的喜爱都快要溢出来了,“别紧张,我又不是那种恶婆婆,我可喜欢我这个未来儿媳妇儿呢,阿姨可是你粉丝呢。”
  陶醉脸红彤彤的:“谢谢阿姨。”
  “有空吗,阿姨想占用你一点儿时间,跟你聊聊。”
  “好。”
  -
  枕风眠刚将网路上的风波摆平,就听到了门铃响。
  本以为是老妈,结果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陶醉。
  可早上送她去电视台的时候,她明明刚跟他说过,为了方便比赛这两天要住在电视台为他们提供的公寓,晚上不回来了,所以,枕风眠看着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她,心中有些疑惑。
  后来,转念一想,估计是网路上的事情,让她心情不好了。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张开双臂,想要把她踏踏实实地拥入怀里。
  先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剩下的等会儿再说。
  结果,这个拥抱没有成型。
  陶醉趁着他抬高的手臂紧紧拽住了他的手,然后,牵着他就往外走。
  枕风眠被她这番举动打得措手不及,跟在她身后,一脸费解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陶醉没吭声,紧抿着唇,默不作声地拉着他继续往外。
  枕风眠任她牵着,看着她倔强清瘦的背影,一个不好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慢慢浮现。
  莫非是,她已经知道了?
  其实,枕风眠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要手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怕会重现那年陶亦鸿生病的情景,他怕她承受不住,会再次失声。
  想到失声两个字,枕风眠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停跳了半拍。
  联想起她刚才的反应,枕风眠手掌一施力,把正准备按电梯的人给拽了回来。
  等她转过身,枕风眠手掌死死撑着她的肩,目光定在她身上,语气带着命令:“陶醉,你看着我!”
  她听话的抬眸,目光里都是坚定和执拗。
  就是这个眼神,让枕风眠莫名心疼,他喉结重重滚动了下,软下声音才开口:“你说句话让我放……”
  结果,后面“心”字的音还没有发出来,枕风眠就听到耳边忽然传来一句:“去领证。”
  轻轻的、温柔的,却又无比坚定的一声。
  听到她开口说话,枕风眠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
  此刻的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不是失声症复发就好,不是失声症复发就好,不是失声症复发就好。
  她如果这个时候失声症复发,那这场比赛,就等于直接宣判了死刑。
  等心中的这块石头彻底落了地,枕风眠才腾出心力去回想她说的内容。
  她刚才说什么?
  去领证?
  “这大晚上的,去领什么证?”枕风眠问。
  “结婚证。”陶醉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我已经联系好了,我有个朋友,在民政局上班,我让她加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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