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今天遇到这么个不会开车的司机就够倒霉,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卧龙的地方必定有凤雏。
在快要上机场高速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祝卿好遇到红灯,于是便在和前车留了安全距离的前提下,踩下刹车等待。
但也不知道前方那辆车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主驾和副驾的门同时被打开,然后,车里的两个人绕过车尾,开始往相对的方向走。
看这样子,估计是要换人开。
祝卿好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这种情况会不会扣分?
结果,还没等她想出个答案,突然,前方的车开始向后溜车。
祝卿好看到,立刻开始按喇叭提醒,与此同时,眼观八方,开始迅速分析自己的现状。
她此刻左右都是车,后面也是车,这种情况下,她肯定不能为了避险往后倒,毕竟这一倒要是蹭上后面的车,那可是她全责。
没有办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面那个车朝自己的车遛过来。
万幸中的万幸,是那个换位到主驾的车主迅速反应过来车在往后溜,于是迅速跑向了驾驶位。
但还是没来得及,前车最终还是蹭上了她车的镀铬前网。
在祝卿好感受到轻微撞击感的时候,前方车主终于坐上了驾驶位,只要他拉上手刹,这场事故就能立刻结束。
结果,就在旁边所有看热闹的车主都以为这场事故终于要停止的时候,前车司机却错把油门当刹车,直接一脚油门,重重撞上了前车的屁股。
撞上的,还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8L,创始人霍希版,顶级配置。
…………
沉默是此刻的十字路口。
祝卿好看着这发展也是一愣。
好家伙!
这剧情,比她刚拍板的广告片都精彩。
与此同时,红灯转绿,左右车辆开始通行,祝卿好按下双闪,示意后车绕行。
然后,她坐在车里,开始给保险公司打电话,报完地点,知道保险公司的人马上就会过来,她便打开打车软件准备打车。
等会儿保险公司人一到,她准备车钥匙一移交就走。
她实在是没工夫在这儿耗,她必须赶上这趟飞机,只有这样才能赶得上今晚的彩排。
可就在她正要打车的时候,一抬眸,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
刚才那一撞,坐在奥迪里的三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
坐在驾驶位的是廖氏集团的特助尹承,察觉到发生事故,他迅速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然后,立刻转头对后面的两位男士说道:“我下去处理,马上会有新车过来接你们。”
廖清杉听了,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继续和旁人聊事情。
尹承下了车,先是拍照取证,然后依次拨打了公司电话、保险电话和交警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他还腾出了一些精力,来疏散引导周围车辆。
就这样,一眼看到了坐在车里的祝卿好。
——或者说,是和他一样倒霉的司机。
两个人四目相对,尹承朝她点头示意了下,祝卿好也示以同样的礼节。
正好,电话打完,尹承折回到车内,先是说了接他们的车马上就来,说完,又道:“廖总,荆简公司的祝总监在后面。”
他这话点到即止,要不要去打招呼看廖总意思。
廖清杉想了想,扬声道出她的全名:“祝卿好?”
尹承答是。
廖清杉觉得这得见见,不见有失礼节,于是笑着跟旁边的秦岁淮解释:“我们星辰的合作伙伴,我下去打个招呼。”
秦岁淮听了,完全是依靠本能,机械地点了点头。
——实则心都抖了。
作者有话说:
悠悠宝贝:呜呜呜好好不哭,悠悠给你画。
第5章 陆地暮光
◎曾遥远如斯,终近在咫尺。◎
若说人生是考题,人类是考生。
那他苦苦寻觅的答案,此刻就近在眼前。
此番情景下,不论哪位考生都应该迫不及待地想去推开这扇门,将正确答案尽揽。
可就在手即将触上开门键的那一刹那,秦岁淮却倏地松开。
此间心情,一言概之,应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因此,秦岁淮先行收回了手,然后,目光左转,看向窗外。
只这一眼,就将他的目光撼住。
祝卿好就站在离他只有一窗之隔的地方,微笑着跟廖清杉说话。
她真的有一张堪称惊艳的侧脸,精致小巧的五官,近看是灵动,远看是大气,从额头到脖颈的线条,无一不是优越,微卷的栗棕色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盈盈光泽。
再加上,她今天穿了一件缎面衬衫,面料是像雾一样的淡紫色,中和了她的红唇,将她整个人衬得又美又轻盈。
秦岁淮看着这张脸,手掌莫名紧了紧。
近乡情怯这词,他敢认。
一见钟情这词,他暂时不敢。
毕竟,重逢之前的时间,已经长到他不敢计算。
但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预感。
那就是,即使不知道她的名字,他也有信心自己能够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她。
即使他不知道外面的人叫“祝卿好”,他也能认出她是祝卿好。
命运已经将缘分铺垫至此,他再退缩倒有些不识抬举了,他也该会会自己的正确答案了。
于是,将翻涌的心情平了又平,秦岁淮打开车门下了车。
开门,落右脚,落左脚,起身,站定。
看似寻常至极的动作,却是他在心中编排了一遍之后的结果。
但请原谅他此刻的机械和笨拙。
在地面站定之后,秦岁淮手掌施力,轻轻合上了车门。
车门与车子严丝合缝的那一刻,祝卿好正好抬眼看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直直撞上。
秦岁淮今天就穿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衬衫,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配饰。
但偏偏就是这种极简的风格,将他身上的清贵气质烘托得尤为出众。
他站得端正笔挺,清俊生动的五官,更是衬得他正派有礼,仪表堂堂。
虽然还未相识,但他身上那种君子气度,已浑然天成到无需言说。
看清他这个人的那个瞬间,祝卿好眸光闪了闪。
一种顶奇妙的心绪在她心中一晃而过,但她没能精准捕捉。
注意到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廖清杉走上前去,为他们大致介绍了彼此。
秦岁淮抬脚朝她走近,祝卿好见状,主动伸出一只手与他交握。
“你好,祝卿好。”
“你好,秦岁淮。”
出于商业礼节的一个握手,很快便松开。
握完手,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寒暄几句,接他们的车便到了。
知道祝卿好也要去机场,廖清杉自然愿意成人之美,搭人一程。
祝卿好也没推脱,欣然应允。
她先把车钥匙递给了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然后从副驾依次拿出自己的行李。
这次去香港不过两三天,短暂出行,她行李一向轻便,一个能够带上飞机的小行李箱,以及……
秦岁淮站在旁边,一眼便看到了,她后来拿起的那把中提琴。
这一刻,他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叫:板上钉钉。
-
很快,一辆车上了机场高速,往机场开去。
说起廖清杉和秦岁淮的这次会面,绝非偶然。
秦家是艺术世家,老一辈都是各自领域德高望重的前辈,秦岁淮的祖父是著名的书法家秦岭云,之前还出镜过廖清杉的纪录片,并多次为他的作品站台。
到了下一辈,也就是秦岁淮的父亲秦长风,逐渐把目光瞄准了艺术作品的商业化,以艺术品拍卖为契机,开启了自己的商业之路。他的商业版图从江浙地带发轫,后来在香港站稳脚跟,最后北上祖国腹地,稳扎稳打,大刀阔斧。
至于秦岁淮,则是秦家备受青睐的长子,廖清杉之前就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但他回国之后的活动重心多在港澳和江浙,近期才回到京溪,这也意味着,秦长风将会把集团的业务重心,逐步移交到这位秦家长子身上。
廖清杉知道以后和他们的合作必定不会少,因此得知风声后,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至于祝卿好,廖清杉对她自然有过了解,毕竟是星辰的合作伙伴,还是十分重要的合作伙伴。
祝卿好是学广告出身。
八年前,某国际知名音响品牌即将入驻国内,祝卿好当时还是某4A广告公司的一位实习生,却完成了一个以【大音希声】为切入点,【NO VOICE, NO WORLD】为宣传slogan的广告策划案。
整个策划案,创意点突出,既凸显了品牌的高雅调性,又很好地在中国落了地。
【大音希声】四个字,贴合国情,古风古韵,意蕴绵长。
【NO VOICE, NO WORLD】的口号,则突破了地域巢穴,有种“天下一家”的大气共鸣。
之后,这句英文更是一度作为品牌的独特印记,被引入品牌文化。
她也在那年拿下了国际广告大奖,那一年,她不过二十岁。
刚大学毕业,修完广告和数字经济的双学位,紧接着便去往了英国继续深造,这一去,便是五年。
读书其间,她曾在一家国际顶尖的咨询公司实习,后来才去了荆简,毕业之后便直接留在了这里,她当时的直系领导就是荆简的董事会成员之一,傅识荆。
几年间,她在傅识荆手下,完成了数不清多少个有温度有创新的广告创意。
后来回国,新的挑战降临。
那时的她,有国内外媒体资源做积累,有品牌营销经验做背书,对数字敏感,对广告推广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度。
除此之外,她对品牌建设,还有种近乎偏执的热爱。
这份综合素质,太难得了。
荆简作为国际顶尖的广告公司,渐渐地,不再满足于只做广告界的佼佼者,而是想要拿下大品牌的全权代理,公关部就这样应运而生。
其实,之前荆简也有公关业务,不过并不具体,由媒介部顺带着负责。
当时,傅识荆直接给祝卿好撂了一句话:把公关部做起来,荆简广告中国大陆区总裁的位置给你。
祝卿好迎难而上。
廖清杉的星辰文化就是她迎的其中一个“难”。
为何说“难”呢?
因为最开始,荆简并不在星辰的最优选择之内。
星辰着眼的多是中国传统文化,荆简虽是国际顶尖的4A广告公司,并且公关业务日益发展壮大,但作为一个外企,面对传统文化的落地和推广,星辰高层都担心会“水土不服”。
祝卿好知道自己不占优势之后,便开始另辟蹊径。
得知当时星辰旗下的一个纪录片,想要邀请城市山水画家季凛出镜,但那时的季凛,谢绝所有访谈,对所有媒体闭门不见。
祝卿好想尽办法,请到了季凛的出山,然后,为荆简争得了一个竞稿机会。
之后的竞稿,她带领团队成员全力以赴。
就这样,祝卿好携着十二分的真诚大礼,拿下星辰这个大单。
从此,互利共赢,合作愉快。
-
这一趟,廖清杉是飞往南栖,国内出发,祝卿好和秦岁淮则是港澳台出发。
司机先将廖清杉送至航站楼,然后再送祝卿好和秦岁淮。
也是在刚才的闲聊中,祝卿好才得知两个人乘坐的是同一趟航班。
司机停好车后,又下车替两人拿行李,祝卿好正准备接应时,秦岁淮却先行接过了她的行李箱,说:“我来吧。”
祝卿好见状,笑着说了声:“谢谢。”
然后,两个人并肩往航站楼走。
秦岁淮看着她,明知故问:“祝总监会拉中提琴?”
祝卿好听了,谦虚道:“只是热爱,但造诣不深。”
秦岁淮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既怕词不达意,也怕说多错多。
还好,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两个人很快过了安检,并肩去往登机口等待。
然后,就是在去往登机口的路上,祝卿好的肚子咕咕叫了下。
祝卿好:“…………”
她羞赧得很,却还是解释了句:“抱歉,我今天出发急,没来得及吃午饭。”
“我也没吃,”秦岁淮看她微微泛红的脸,不知为何,心情泛起一阵难得的愉悦,“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方不方便,请祝总监吃个饭?”
祝卿好游刃有余地回复:“我请您才是。”
两个人选择了一家中餐店落座。
等餐的时候,祝卿好接到一个电话,便去了窗边。
秦岁淮坐在那里,佯装自然地打量着她,看窗外正盛的阳光在她肩头晕开,氤氲出一派蓬勃的暖意。
曾几何时,别说“何时相逢”,他连“能否相逢”这样的问题都不敢问。
毕竟,命运太随机,世界太无序。
可现在,他竟然能与她这样面对面的,吃上一顿饭。
两相对比,他心脏忽地一软。
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啊——
曾遥远如斯,终近在咫尺。
第6章 陆地暮光
◎拿下。◎
祝卿好对这样的注视浑然不觉,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接完一个工作电话,手机屏幕都还没来得及摁灭,温祈年的电话就无缝衔接地打了进来。
温祈年给她打电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向来是直入主题:“副教授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祝卿好听了,轻轻抿一下唇,说:“准备好了。”
温祈年对她要求一向严格。
祝卿好从小就知道,在他面前,绝对不能有“差不多”这种答案。
“机会千载难逢,一定要抓住,不要松懈,市场变化多端,一个行业再好,都难以避免地会有盛衰交替的生命周期,但大学老师是可以安安稳稳做到老的工作,护你一生无忧。”
“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
“还有相亲这事儿……”温祈年旧事重提。
但祝卿好在此刻却发现自己对相亲这件事的态度,远没有当时跟傅宴书分析得那样洒脱和坦然。
于是,这次,她选择了先行岔开话题:“外公,我这边马上要登机了,等我回去再跟您说。”
温祈年:“那你先忙,忙完也要记得好好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