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恩笑说:“我想你穿上它会很漂亮。”
菲尼克斯迟缓地勾起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不客气。”
菲尼克斯一扫阴霾,雀跃地离开了。
等人下去一波,菲恩才缓步走到直达电梯前,让他意外的是,瓦莱里奥还没走,两分钟后站到了自己身边。
“菲恩,介意我们单独聊聊吗?”瓦莱里奥扫了菲恩的助理一眼。
“什么时候?”
“就现在,下个电梯的工夫。”
菲恩面不改色:“我可以把你这话理解成你在试探我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难道不是想把我的助理支走,等到我们一起进了电梯,再甩些小手段,把我一个人丢在电梯里,看我会是什么反应吗?”
菲恩没看他,稍作停顿后继续说:“我的密闭恐惧症还没有完全治好,也就是说,我还是没办法一个人搭乘电梯,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瓦莱里奥抿直了唇。
菲恩:“下次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没必要这么弯弯绕绕,我可以接受别人的试探,但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你,你的试探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第21章
菲恩赶在半夜两点前回到Grunewald。
车还没开进别墅区, 他先在道路一旁梧桐树的夹缝里瞧见杰西东张西望的身影,于是他让司机鸣了两下喇叭,杰西被吓一跳, 循着声响看过去, 等看清对方的车牌号后,撒腿狂奔而去。
隔着半开的车窗,菲恩问:“出什么事了?”
上车前,他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边,阖眼假寐, 杰西打来的电话因此石沉大海,不知来龙去脉,也就对她此刻流露出的焦急感到诧异。
“玛雅小姐今天回来后状态不对劲,晚饭也没有吃, 我出来找您前她又在游泳, 游了很长时间, 一刻都没有歇过, 估计这会还在水里泡着……先生这可怎么办啊, 玛雅小姐是我见过皮肤最白的亚洲人, 再这么泡下去, 还不得和奶油一样。”
杰西在路边等了很长时间, 脸已经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着了凉, 声音听上去有些哑。
“对了,安东尼还说在送玛雅小姐回来的路上,她给了自己特别响亮的一巴掌。”
菲恩知道她这句话带点夸张成分, 但既然她这么说了,这事就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他轻轻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上车吧,带你进去。”
杰西受宠若惊,忙不迭摇头,提起裙摆准备跑:“先生感谢您的体贴,真的,但我想我可以跑着回去,速度还不一定比您的车慢嘞。”
菲恩没再强求,把车窗升了回去,扯开工工整整系在脖颈下方的温莎结,光影里漂亮的下颌线条有了短暂的收缩变化。
如杰西预料到那样,那会虞笙确实还在游泳。
在泛着莹光的水里,她就像一条鱼,曲线优美柔和,徜徉的姿态看上去是那么的自在,生动,不受拘束。只是泳池很大,衬得她形单影只的身影分外瘦小,也衬出了她的孤独和消沉。
菲恩没有出声打扰,缓步走到泳池边,垂眸,目光随着她不断游走。
等到一个五十米结束,她才停下,脑袋从水里抬起,双臂挂在泳池边缘,低低喘了会气,迟缓地注意到身前的男人。
他松松垮垮地站着,姿态从容不迫,折损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直到与她对上视线,心甘情愿地蹲下身,将毛巾搭在她肩膀上。
他不直接问她为什么不开心,而是以诙谐的语气旁敲侧击道:“虞笙,听说你今天在跟自己生气?”
一句话把虞笙“你怎么回来了”的问题堵住,大概是水进了脑袋,平时的伶牙俐齿不见踪影,呆呆地从喉咙里带出一个音节:“啊?”
“安东尼说你在车上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虞笙微微瞪大了眼睛,苍白地澄清了句:“我没跟自己生气呢。”
救命,她要怎么跟他解释那一巴掌只是为了提神醒脑。
菲恩:“那是在跟别人生气,再拿自己出气?”
不是三言两语说明清楚的,虞笙懒癌犯了,想着直接点头承认算了。
犹豫的空档,听见菲恩说:“下回别拿自己出气。”
虞笙一顿,顺着话茬:“那该找谁?”
她是笑着问出这四个字的,脸上有着心知肚明的调侃。
“或许我可以。”菲恩说。
他暧昧地托起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
距离几乎只剩下咫尺,虞笙却在这时倏地别开脸,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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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三年前开始,对虞笙而言,感冒这种东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不要命地游了快两个小时,又吹了冷风,当天凌晨,她的体温窜到了三十八度多。
一开始大脑只是昏沉,身体上的酸软感还没有表现出来,菲恩是第一个察觉到她异样的人,她的脸烧得滚烫,衬得他的手掌心异常冰凉,他轻轻往那一贴,她就没忍住蹭了蹭,然后发出一记舒服的嗯哼。
“虞笙,你生病了。”
虞笙抓住他的手腕不肯松开,“没什么大事,一年总有那么几回,我已经习惯了……你能不能就这么坐着,在我身边待一会?”
这会她的嗓音还听不出沙哑,相反是罕见的轻柔缓慢,搭配征求意见的口吻,温软得不像本人。
菲恩点头,用空着的右手给杰西打去电话,让她拿退烧药上来。
杰西动作很快,把能准备的药全都拿了上来,放在床头柜上,一一介绍后,带上门离开。
房间恢复寂静,在柔和的灯光里,虞笙百无聊赖地摸了摸头上的退烧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疑惑的目光递过去。
“Like a baby.”
她脸上的呆滞泄露得更多了,菲恩没忍住又笑了声,这声很厚重,像从胸腔里闷出来的。
虞笙的视线迎来片刻的僵直。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生活节奏在不知不觉中被放得很慢,像开启了零点五的倍速,平日里看不见的细枝末节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他眼里更深一层的东西。
有像对待幼童的纵容宠溺,也有侍奉神明般的虔诚无怨。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太不要脸。
回过神,正好对上菲恩突然凑近的脸,他轻声问:“Would you like to sleep in my arms?”
虞笙迟缓两秒,给出肯定答案。
等他将自己温柔地揽进怀里,她又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极轻地蹭了下。
菲恩垂下眼,对着她娴静柔和的面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之前有过吗?”
她没听懂,呢喃一句:“什么?”
“那些被你放在山海经里的男人,得到过你这样的撒娇吗?”他后半句话的语气仿佛她的撒娇是全天下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珍宝。
“怎么会?”
跟他们那种活在自己的感情观里、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撒娇,还不如直接对着柴犬汪两声。
虞笙想抬起手,抚摸他温柔的脸庞,碍于没什么力气,手就和被封印在被子里一样,只能小幅度地动动手指头,索性用开始沙哑的嗓子代替行动:“Finn,only you.”
之后菲恩还说了什么,可惜她的意识有一半进入休眠模式,一个字眼都没听清。
得到一整夜的悉心照料,虞笙在睡梦中出了一身汗,团聚在身上的热度渐渐散去,菲恩先用额头替她测了□□温,又拿出温度计确认具体数值,36.8,算退烧了。
睡醒后,虞笙身体酸痛到不行,尤其是后腰那,像被千斤重的东西碾过。
“菲恩,我难受。”
“头疼?”
“头不疼,但腰酸背痛的,我看你直接给我个痛快吧。”
力气回来不少,也有精神胡搅蛮缠、撒娇撒痴了,她用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茧,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了几个滚,忽然停下,脑袋从被里钻了出来,一脸嫌弃:“好臭。”
“要洗澡吗?”
虞笙点头,掀开被子前,要求道:“你先把鼻子捏住,等我进了浴室,再松开。”
菲恩第一次违背了她的意愿,跟在她身后进了浴室,衬衫袖口被他挽上几层,露出劲瘦的一截手臂,然后坐在浴缸边,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水里的泡泡,完全不像还处于生病状态的人。
看得他玩心大起,就跟逗小猫一样,食指故意在她右脸上不厌其烦地挠着,脸上却带着一种“我在哄你”的真诚。
虞笙怕痒,想躲开,又忍住了,最后直接张嘴咬上,可不到片刻又松开了。
“不继续咬了?”
“看在你这么辛苦照顾我的份上,不咬了。”
“只是不咬了?”
她听出他这是在跟自己讨赏,“先欠着吧,等我感冒好了再说。”
菲恩理解地点了点头。
菲恩先离开的浴室,五分钟后,虞笙才出来,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声,来电显示为“sweet”。
“身体好点没有?”孟棠问。
这是知道她又发烧了?
“菲恩在我睡觉的时候跟你说的?”
不对,她昏睡的这段时间,孟棠没有打过电话或者发过消息来。
“入秋后,你发烧的概率很高,要是在这个时间点完成委托,百分百会被病毒钻空子。”
虞笙小声道:“这不是还没完成委托吗?”
孟棠自动跳过她这句没什么说服力的狡辩,不紧不慢地拐回话题:“菲恩是谁?”
虞笙手指缓慢转着睡衣纽扣,从一众称呼里拎出一个让她最为满意的:“我的柏林恋人。”
孟棠没有对她的称呼做出任何评价,“你昨晚都和他待在一起?”
“吃了药,睡死过去了,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这样。”
“你知不知道你发烧的时候,睡觉什么样子?”
“脑袋都烧糊涂了,哪会知道?”
隔了近半分钟,孟棠才说:“看消息。”
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虞笙一脸莫名其妙地点来孟棠发来的图片,倒吸了一口凉气。
屏幕里的她,两颊烧得通红,正睡着,估计是鼻子通不了气,嘴巴张得很大,一脸傻相。
虞笙眼不见为净地删除了这条记录,装作无事发生地下了楼。
杰西已经准备好中式早餐,一碗蛋花粥,配上几小碗的清淡小菜。
虞笙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赞赏地朝她竖起大拇指:“杰西,你是哪来的宝藏女孩,不仅意大利餐做得这么好吃,还会中式料理。”
杰西腼腆一笑,“玛雅小姐,您过赞了,我也只会些最基本的。”
想到什么,她忙不迭补上一句:“先生觉得您在生病的时候会想念家乡食物,今天早上就吩咐人空运过来很多食材,您要是还想吃点别的,晚点我给您做。”
虞笙手一顿,勺子停在嘴边,两秒后才送进嘴里,胃一下子暖起来。
她迟缓地绽放出一个笑容,朝杰西点了下头后问:“杰西,你觉得你的雇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您说的是菲恩先生吗?”
“是的。”
杰西认真想了会,“是个有自己行事标准的人。”
虞笙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个答案,不由露出诧异的反应,“我以为你会给出一些类似慷慨大方、温柔体贴、不随便呵责别人的形容。”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只有这个想法。”
杰西挠了挠后脑,又说:“其实我待在先生身边的时间很短,我的母亲比我更了解先生,我想她会给出更准确的回答。”
虞笙觉得准确这个词用得不太妥当。
非要说起来,自己抛出的这个问题也没有标准答案——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的事,就像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
“你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了吗?”
杰西点头,“是的玛雅小姐……大概在先生四岁的时候。”
“那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大概过了五秒,杰西答道:“十岁那年是我第一次见到先生,那时候,先生刚满十八。”
虞笙的好奇心一起,收也收不住,关于菲恩的问题层出不层,她放下勺子,一本正经地问道:“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次杰西又给出了一个让她意外的答案:“像月亮。”
“水里倒映着的月亮,很亮,很圆,可是风一吹,它就碎了。”
虞笙听愣住了,沉默了会,笑着岔开话题:“谈了这么久的'先生',当事人却不在,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先生说,他在二楼书房处理些公务,玛雅小姐可以随时去找他。”
虞笙到书房的时候,菲恩已经结束了工作,书房门敞开着,视线恰好对上阳台那,远远就能看见他倚在围栏边静默站立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