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这段对话到这里便算结束了。
今天却很反常,周屹川再次叫住她:“姜邈。”
这次只是喊了她的名字,语气罕见露了几分急促。
站在他身侧的老者眉目慈爱:“小姑娘看着有几分眼熟,是哪家的丫头?”
姜邈的手指蜷了蜷,她知道对方的身份。
学术界大拿,声名显赫。
连姜邈这种不关心学术圈的人都有所耳闻。
姜邈下意识看向周屹川,后者面容平静,没有开口的意思。
似乎并不打算替她解围。
姜邈在心中咒骂他,如果不是他突然叫住自己,她也不必费心费力去回应长辈的问话。
明知道她最讨厌这种。
可当下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她充分发挥演员的基本功,笑容乖巧:“我爸爸就是一个小商人,前几年去世了,您可能不认识。”
老者笑容和蔼:“小辈兴许不认识,但同龄人就不见得了。你说说你爷爷叫什么。”
看这势头,是要刨根问底了。
姜邈唯有认命,说出自己爷爷的名字。
对方愣了一愣,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想起来了。”
姜邈沉默。
果然术业有专攻,学术大拿也有不擅长的地方。
演技拙劣到这个地步,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也是,姜家是半路发家,在她爷爷当家掌权的时候,不过还是北城的中产阶级。
后来是她爸爸做起水产生意,这才逐渐扩大产业。
姜邈能看穿对方的伪装,周屹川自然也能看穿。
“早该带她去拜访您和婶娘的,是我疏忽了。”
一番客套说辞,便简单点明她的身份。
老者又是一愣,目光放在姜邈身上。
姜邈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简单打量完自己,眼里流露出的失望。似乎在他看来,周屹川的妻子不会是面前这位空有外貌的肤浅角色。
她配不上他。
聪明人最善于通过细节来观察一个人。
姜邈就是这样一位空有外在却头脑空空的花瓶。
若是可以的话,他更想将自己搞科研的女学生介绍给周屹川。
失望转瞬即逝,对方很好的掩饰起来,笑着看向周屹川:“你婶娘退休后正好闲着,有空就带你夫人上门去坐坐。”
周屹川点头:“嗯,有空会去的。”
姜邈有点不爽,待那人走后,才找周屹川兴师问罪:“你说这个做什么?”
“总要说的。”他轻描淡写的答完,顿了一顿,垂眸看她,“还是说,你介意?”
姜邈觉得他今天话有点多,人也有些反常。
若是以往,他现在应该去应酬了。
可直到现在他还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察觉到事情不对,她皱眉:“你该不会是怕我给你惹事,所以才不许我离开你的视线?”
周屹川显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但她既然这么问了,他也顺水推舟的将其展开:“今天到场的都是一些长辈,你平日里的脾气稍微收一收。”
姜邈的性格属于那种易冲动,也容易生气的类型。
虽然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但上头期间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握住。
是周屹川。
姜邈抬手就要甩开,但他只是稍微用力了一些,她便再无挣扎的可能。
有时候男女力气的悬殊差异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周屹川按了按眉心,神情流露出几分无奈来。
他最清楚不过姜邈的脾气,生起气来像只小豹子。张牙舞爪,见人就咬。
也是因为她这个坏脾气,所以才留下那么多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
以往倒还好,娱乐圈那种地方花点钱就能打发了。
可这里不同,总不能放任她乱来。
于是他稍微施加了些力气,将她牵到一旁的露台,反锁上门,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已经是顶层了,露台外是空中花园,加固了一层透明防护。
站在边上往下看,能看见整个北城最好的夜景。
直到确认里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之后,周屹川才松了力气。
没了桎梏,姜邈成功甩开他的手。
“我最近已经很顺着你了!”
她愤愤发表自己的不满,一双灵动的眸子瞪着他。
周屹川看了眼她单薄的穿着,夜晚天冷,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我只是提醒了一句。”
姜邈发散思维:“可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我平时不懂事。”
哪怕再喜怒不显,周屹川有时也对自己这位如同刺猬一般的妻子感到头疼。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和你道歉。但我的确没有这个意思。”
姜邈吃软不吃硬,周屹川又是个会在根源上杜绝问题的人。
所以两人基本很难吵起来。
对方都道歉了,不管否出自真心,姜邈都不好意思继续生气。
他的外套脱给她了,此时身上一件深灰条纹的西装马甲,内里则是熨烫妥帖的白衬衫。
下摆收束,隐约还能看见他腰侧的肌肉线条。
挺阔的衬衫材质,被他的宽肩和肌肉紧实的手臂完全撑开。
量身裁剪的,所以尺寸恰到好处。
大约是因为从小家风严正的原因,在这样条条款款的约束下,反而有种别样的傲慢。
清清冷冷的气质,平日里严肃雅正,清风朗月。
自己不说脏话,还不许姜邈说。
姜邈正好就吃这一套。
想到这里,她色心大起:“反正也没别人,接个吻再进去?”
周屹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侧花丛旁,那只缩回去的脚。
一双黑色男士皮鞋。
刚才在电梯里,他见到过。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声反问:“万一有别人呢?”
第15章 第十五章
姜邈才不管这些。
“有就有呗, 让他看着我们接吻。”
她笑容带着几分媚态,扑到他怀里。
周屹川稳住她的肩,怕她摔了。
他的怀抱和她肩上那件外套有着一样的温度和气息。
刚才那种仿佛被人抱着的错觉现在成了真。
姜邈主动吻了上去。
周屹川停顿片刻之后, 也逐渐给了回应。
一开始只是两片唇简单的碰了碰。
旁边的花坛发出轻微声响,姜邈的注意力被吸引开, 下意识就要看过去。
可她面前的男人却加深了那个吻, 容不得她分神。
他抓握住她的手,似是而非地沿着手腕内侧轻轻摩挲。
这是周屹川心情愉悦时的惯有动作。
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姜邈早就从一些细节中发现了规律。
虽说平时喜怒不显,可也不是完全不显。
他高兴或是放松的时候, 便会像现在这样。
姜邈觉得自己摸透了他, 脸上带着一种稳操胜券的喜悦, 唇角微弯。
她踮脚上去,搂住他的颈, 将这个吻无限加深。
露台安静, 只能听见呼吸和津液交融的暧昧声响。
周屹川的人是冰冷的, 唇舌却湿热。
姜邈软了腿, 她觉得应该是接吻时间太长,导致的缺氧所致。
一下子从他身上离开,她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
好在周屹川及时扶住,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
“还好吗?”
一开口, 关切的声音同样暗哑。
姜邈摇摇头,说外面太冷,要不找个可以躺或者坐的地方让她歇息一下吧。
周屹川顿了顿, 眼神明了。
姜邈觉得他八成是会错了意,肯定以为她不满足于这个吻, 又想找个借口将他吃干抹净。
但她也没急着解释。
她在心里想着,如果他开口回绝,她就说是他思想龌龊,自己只是单纯的想找个歇脚的地方。
如果他答应,那何乐而不为?
反正横竖她都能占领道德高地。
姜邈自己都没发现,平日里不管是她单方面与周屹川争吵或是闹矛盾。
周屹川永远都是最先低头的那一个。
即使错都在姜邈身上。
包括这一次,周屹川也只是简单告诉她,自己还有正事。
姜邈听到后表示理解,他和自己这个靠走捷径混进宴会的人不同。
他有自己的正事要忙。
于是姜邈点头,心里却在感慨,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怎么就这么大呢。
或许是这一瞬间的思考,在旁人看上去像是失落。
周屹川看了她几秒,还是冷静的改了想法。
他递给她一张房卡。
房间就在楼下,她要是累了可以先去那里歇息,他忙完就会过去。
姜邈看着那张从他手中递出的房卡,看来今天又能将他吃干抹净了。
她接过房卡,还不忘出言调戏一番:“我会洗干净了乖乖等你的。”
露台一瞬间就安静了,因为姜邈的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周屹川才将视线收回,唇上还遗留着水渍。
他拿出香烟和打火机,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
花坛后的男人出来,脸上笑容一如既往,云淡风轻的和他打招呼。
“没想要偷听的,但总觉得刚才的场合我不适合出来。”
他似乎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些愧疚。
周屹川眼眸微眯,透过面前那层灰白色烟雾看他。
“是吗。”他掸了掸烟灰,语气很淡。
贺政南笑道:“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外面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除了冷就只剩下闷。
周屹川揿灭了烟,抬手松了松束缚在胸前的领带。
他身上的气质依旧清绝斯文,可透过他眼底去看里面的深邃,就会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望不见底的漩涡。
里头太深,也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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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邈在房间里等了很久,周屹川才姗姗来迟。
本身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中途发了好几条信息催促,还让他过来的时候带点吃的。
她什么也没吃,现在肚子饿得很。
外面有人按门铃,姜邈透过门禁视频看了眼,是周屹川。
手上还拎着一份打包好的食物。
她把门打开,嘴里埋怨他怎么来这么晚。
她甚至已经洗过澡了,身上裹着浴巾,吹干的长发柔顺散落在肩上。
顺滑如锦缎。
周屹川眼神顿了两秒,不动声色地移开:“中途遇到熟人,多寒暄了几句。”
姜邈撇撇嘴,对他们这些上流社会的社交感到厌烦。
一方面又深刻理解周屹川,毕竟他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一个教养好,有礼貌的三好学生。
周屹川进去洗澡了,他的外套和衬衫留在了沙发上。
姜邈清楚,他的洁癖接受不了自己一身酒气。
今天他的确喝多了点,光是她看见的,就有好几个长辈过来和他碰杯。
以往虽说也是经常参加饭局的人,但他向来都是以茶代酒。
今天却不同,今天都是些长辈。以他的涵养,想来也没办法拒绝。
手机震了几下,姜邈俯身去拿,都是些群消息。
之前苏悦建的那个同学群,在活跃了一阵之后又迅速沉寂下来。
一天到晚都看不到十条消息,今天居然这么快就九十九加了。
她点开看了一眼,发现是有新人被拉进去。
——什么时候回国的?有空约顿饭啊,老同学好长时间没见了。
——回国有一周了,最近忙着工作交接,等忙完这段时间就有空了。
——这次还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