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好了手,于是甩了甩水珠,温声道:“我去开门。”
她眉眼间多了一丝笑意,不用想,应该是陈斯聿来了。
一开门,果然。
陈斯聿两只手里提满了东西,正站在门口。
李琴琴他们也猜到了是陈斯聿,都急急忙忙地出来了,一看陈斯聿两手满满的,惊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呀?你和囡囡来就来了,下次可别买东西了,这回自己家哪还有买东西的道理啊?”
陈斯聿眉眼含笑,恭敬地叫了二老一声“爸妈”后,就温声道:“没多少,是我想孝敬您们的。”
许崇山要伸手去接,陈斯聿轻轻避了一下,低声道:“您的腰不好,东西放哪儿,我去吧。”
许崇山当老师那些年,久坐久站,久而久之有了一身的小毛病,其中就包括了腰不好。平时格外注意,不太搬重物弯腰什么的,此刻听到陈斯聿提起,他愣了一下,心里更是满意。
“好好好,那你就放小房间里去吧。”许崇山笑道。
陈斯聿换鞋后将东西提到了家里的小房间里,这是家里的一个小仓库,放的都是存货和杂物。
放好东西,李琴琴已经洗了一大果盘的水果放在茶几上,许崇山也坐在棋盘前喝茶。
陈斯聿和二老聊了一会儿天,关心了一下二老身体,就被许崇山拉着陪他下棋了。
许知雾见他脸上还带着倦意,张了张嘴:“他很久没休……”
陈斯聿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制止了她的话,顺带截住了她的话头:“我很久没有下棋了,倒是手痒了。不过我学艺不精,肯定比不过您。”
许崇山咳了咳,脸上满是笑意,很满意陈斯聿的态度,安慰道:“没事,年轻人围棋都不太玩得来,你就陪我玩两局,咱爷俩切磋一下。”
陈斯聿含笑点头,“那您请赐教。”
态度摆的很谦卑。许崇山更满意了,年轻人不骄不躁,还能沉下心来虚心请教,不错不错。
等下了一盘,许崇山发现,陈斯聿的棋风格外凌厉,甚至好几次都走法刁钻,让他胆战心惊。在他难以破局的时候,又会发现他露出了很大的破绽,仿佛前面那些神来之笔不是出自他之手一样。
许崇山越下越心惊,最后以两子险胜。
“阿聿这天分不错啊!”许崇山夸了一句,又急急道:“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他就像是发现了一块璞玉,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多接触一下。
许崇山的棋瘾犯了,又抓着陈斯聿下了两盘,还是李琴琴看出陈斯聿状态不太对,才结束了。
许崇山意犹未尽地看着棋局:“阿聿这孩子真不错,有天分,再过几年,我肯定比不过他了。”他又笑起来:“不过现在还是比不过我的。”
李琴琴看他一脸自得,白了他一眼:“说不定人家阿聿比你厉害,不好意思落你的面子才给你喂棋呢!”
许崇山:“……”
“不可能!”
只是有点气势不足。
许崇山一想,好像有点?但不会吧?会吗?应该不会吧?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
◎大结局(下)◎
“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给我爸让子了?”
许知雾也看出点东西了, 等两人陪父母聊了会儿天出发去同学会的路上,她笑吟吟地问道。
“咱爸高兴就行。”陈斯聿没否认,低声说道。
许知雾眨眨眼, 心里欢喜又感动。他本来就是忙完了工作就马不停蹄地来了江宜,还没喘口气呢就被许崇山拉去下棋了, 还得照顾着老人家的心情, 全程思绪高度紧绷地计算着每一步, 许崇山的棋艺可不低, 能让他老人家下得尽兴又赢得高兴,这得花多大的心思。
这份心思,全然是因为他是她的亲人。
陈斯聿见她眼眸潋滟含了水光, 轻笑了一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我自己也有私心的,讨好了咱爸妈,到时候你不要我了, 我可要让二老揍你。”
许知雾“噗嗤”一声笑出声,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 语气温软:“不会不要你的。”
他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因为工作太长时间, 他也害怕疲劳驾驶, 选择了大众交通工具,乘飞机来的,也就是说, 在江宜, 他也是个没房没车的普通男人。
许知雾想到这一点,心里冒出点奇特的感觉, 这种平凡又普通的日子也有一种格外温暖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灿烂, 和风徐徐, 两人漫步走在林荫大道上,今天是周末,街上行人也比较多,小县城多了几分大都市没有的惬意舒适,入目可及的一帧帧都像是一幅幅朴素安静的画。
恰好接道的另一头有一行人打闹着出现,三三俩俩,穿着校服,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熟悉的校服让许知雾没忍住多看了一眼,“我们学校的校服还是那么丑。”
这么久过去了,江宜一中的校服还是黑白配色的运动服,宽大地套在学生的身上。在校方看来,这些丑衣服能很好地减少早恋倾向。
江宜一中每天都要检查学生的校服穿着情况,如果没有穿校服,甚至还会全校通报批评。在许知雾的印象中,青春里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穿着校服的,朴素得不像话。
但有些东西却是校服遮掩不住的,好比孩子们蓬勃热烈的生命力和灿若朝阳的青春。
她眼神微闪,和那些学生擦肩而过的时候,那样清新的气味让她羡慕不已,没有哪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她的学生时代,她的青春,已经流逝了。
陈斯聿低眸,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怀念,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大步跑起来。
许知雾一愣,但是双腿下意识的跟着奔跑,风拂过脸庞,黑色的长发在空气中飘扬,像是要奔赴一场热烈的约会。
“许知雾,我们去上学吧!”
前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不复少年的清朗,多了几分沉稳厚重,却仍让她心跳失速。
他回头,朝她展颜一笑,那样热烈,有着不输少年的炙热。
许知雾弯唇,回握紧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肆意地奔跑在林荫大道上。
等两人抵达江宜一中的时候,两人都气喘吁吁。刚刚热血上涌,不管不顾地奔跑,全程没有任何感觉,等一到目的地,才发现,双腿都在打着颤。
许知雾感觉浑身滚烫,气息不稳地撑着膝盖,“呼——呼——累——累——死了——”
她额头上的碎发都被汗打湿了,一抬头,就看到陈斯聿除了呼吸稍重,一点都不见疲惫。她一下子心里就不平衡起来:“你,你不累吗?”
“这点距离还好,不是很累。”陈斯聿淡声道。
他有锻炼和健身的习惯,体力一直都很不错。
“早就说了让你多锻炼,每次在床上也是早早就累了,撒娇不做了。”陈斯聿面不改色地说道。
许知雾通红的脸蛋更红了,气得,她羞恼地瞪了一眼他,嗔道:“这样庄严肃穆的净土前你都不正经!”
这在学校大门口呢,就明晃晃地在这耍流氓,也不怕带坏小朋友。
陈斯聿耸耸肩,“都放假了,怕什么。”
近些年学校要求减压减负,也不允许补课了,除了高三,其他年级的人都早早地放假了。
高三年纪的学生现在都在教室里上课,怎么可能会听到他们的话。
许知雾:“……”
随他去吧。
学校门卫室老大爷看到两个没穿校服的人,坐在里面没开门。
许知雾垫脚朝门卫室里看了看,惊喜地张大了眼眸,轻轻敲了敲玻璃窗。
门卫大爷从椅子里站起身,走到窗口,呵斥道:“学校不允许外人进入,走走走。”
他说完,目光落在许知雾的脸上时,愣了一下,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你是许老师的女儿吧?”
“是我,王爷爷!”许知雾笑着道。
王大爷听到许知雾的声音,脸上也露出笑来,“哎哟,小丫头长这么大了?这好多年没见你呐。”
许崇山和李琴琴都是江宜一中的老师,以前江宜一中有教职工宿舍,他们一家就住在里面。王大爷是负伤退伍回来的,分配来学校当门卫。最初一早就认识了许崇山一家人。后来一家搬出了教职工宿舍,许知雾也经常会来一中,但王大爷也算是看着许知雾长大的,自然是认得她的。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王大爷眯着眼打量起一旁的陈斯聿,“嘶”了一口,他说道:“这人我咋看着也眼熟呢?”
他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拍脑袋:“哎哟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前几年的省状元吗?”
当年江宜市出了位省状元,着实是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学校都挂了他的照片和横幅,电视和报纸上也刊登了他的事迹。
颜值这么高的省状元可不多见,江宜一中以他为傲,宣传了好久,甚至好几年都因为一中出了个省状元而报名人数增多。
他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他这么惊才绝艳的学子了。
他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笑着说道:“你俩在处朋友呢?”
处朋友的意思是谈恋爱。
陈斯聿大方承认:“我们结婚了。”
王大爷惊讶不已,随即点点头:“郎才女貌,般配的嘞!”
许知雾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旋即说起来意:“王爷爷,我们想进去逛一逛行吗?”
王大爷毫不犹豫:“当然行,校友来参观学校,我们欢迎极了。”
一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一个是优秀毕业生,进去看看母校有什么打紧的?
王大爷把大门打开,让两人进去了。
陈斯聿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住,突然折返回来。
许知雾疑惑地看着他去了门卫室,和王大爷说了句什么,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就看到他手里抓着两件校服。
还没来得及问呢,陈斯聿将那件小一点的校服兜头罩下,眉眼带笑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脑袋巴拉出来。
许知雾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脸上绯红,娇喝一声:“陈斯聿!”
陈斯聿眼尾微勾,多了一丝恶劣的意味,就像是故意惹怒女孩子生气的小男生。许知雾抓着校服,无语地看着他:“你的青春期来得太晚了吧?”
“晚吗?”陈斯聿随口答了一句,慢条斯理地把自己那件校服穿好。
前面说校服难看是真的,但是总有人能把难看的校服也穿得格外好看。宽大的校服遮住了陈斯聿属于男人成熟结实的身体,莫名多了一丝少年的单薄和孱弱,加上那张俊美清俊的脸,说是高中生也是有人信的。
许知雾眼神微闪,多了一丝恍惚,仿佛很多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走过时光岁月,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好娇气哦,校服也要我穿?”陈斯聿语调懒洋洋的说道。
许知雾:“……”
她咬唇,什么沉默寡言的少年,呸,现在的陈斯聿毒舌又不正经!
“我自己穿!”许知雾就想到了他们每次做完之后,都是陈斯聿帮她清理穿衣服,耳垂发烫,愤愤地将校服穿好。
尺码很合适。
“我们穿校服干什么?”许知雾问道。
“这不是怕人发现王大爷放外人进学校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斯聿淡声道。
许知雾“哦”了一声,没有多想。的确,穿上校服是个好办法。
两人牵着手逛校园,路过那些记忆中熟悉的场地,两人心中都多了几分怀念。
“还记得以前每次体育课你都不和大家一起参加活动,大家背后都说你性格孤僻,不好相处。”许知雾说道。
陈斯聿也想到那段时光,他弯唇笑了笑,没怎么在意。
“你以前每次都坐在那个位置……”许知雾指了指不远处的台阶最高处,好奇道:“你每次都在那儿看什么呢?那么专注?”
陈斯聿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挑了下眉:“好奇?要不要去看看?”
许知雾:“我也在那个位置看过,没什么特殊的景色啊。”
所以她才好奇,每次陈斯聿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什么呢?
陈斯聿抬了抬下巴:“那你现在再去看看?”
许知雾半信半疑地听从了他的话,爬上了那个最高的台阶,一转头,就发现陈斯聿也换了个位置,去了另一侧的演讲台上。
这里其实是一个大礼堂,平时有活动都在这里举行,旁边有两三个小房间,平时都是放一些体育器材,偶尔也有些人在里面休息。
许知雾也是其中一员。不过她不是在里面休息,是在里面画画。她喜欢画画,高中学习压力大的时候,她偶尔也会靠画画来缓解压力。
平常体育课她会和朋友来小房间里休息聊天,大多时间都是她在画画,朋友在一旁说着八卦之类的。
这个角度……原来能看到她每次画画的角落吗?
许知雾眼睫扑簌簌地颤动,隔着距离,看到那道清隽的身影浸在阳光之中,目光专注而虔诚地遥遥望着她,眼眶开始发酸发热。
那些年沉默不语的青春里,也曾有人无声地爱着自己。
她当时好奇地也来过这个位置,怎么就没发现呢?
视线朦胧中,曾经的那个少年一步步走向她,她扯起唇角,想露出一个笑,眼泪却从眼眶里掉下来。
她的人生其实很平凡,因为他,却让那段普通的日子也多了几丝光。
许知雾哽咽道:“我当时应该四处多看看的……”
那样是不是就能看到那道专注的目光。
每次他孤孤单单的坐在这儿,他都在想什么呢?
陈斯聿见她一脸愧疚,挑眉:“别想太多,我没那么惨。”
许知雾吸吸鼻子,泪眼朦胧的抬眼望着他。
陈斯聿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慢慢道:“在角落里看着你的每一个动作,其实是我那些年难得轻松的时光。”
“那时候,我不用考虑太多,只需要将目光放在你身上,整个世界就安静了下来。”
像是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原生家庭带给他的潮湿,在看到她沐浴在光影中,自己也仿佛浸在其中,被烘烤得暖洋洋的。
“那是我一个人的旅程,许知雾,你不用觉得没能陪我一起走而愧疚。”陈斯聿眼神漆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会来找你。”
此生,他像是不停逐日的向日葵,永远能够热烈又虔诚的,始终如一。
路途坎坷无所谓,只要余生他们的目的地相同就好,或许在他们老去的某个午后,他们也能交换着彼此途中的风景。
许知雾眼眶开始泛酸,她低头看着他半跪下来替她擦拭眼泪,当年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恍惚昨日,她忽然也想好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