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借住，不就是因为没地方睡觉吗？
沈云里站在床边顿了半晌，最后想了个办法，伸手铺开床上的被子，将枕头压在上方放下，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
那一刻，绷紧的脊背被柔软包裹，酸胀的腿部肌肉也得以放松，倦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只是沈云里望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睡意。
她的身体不接触床单，只接触被套，明天再帮他清洗一下，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渐渐地，她陷入沉思。
房间静谧无声，只有从窗外攀进来的一点月光，清冷地落在她白皙纤长的颈间。
她还没想出确切的答案，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屏幕忽地亮起。
沈云里侧身去看，划屏解锁，点进了微信。
一个小猫头像跳上列表的最顶端。
沈云里点开他的对话框。
闻衍：【睡了吗？】
作者有话说：
抱树疗愈法是禾禾在网上看到的！
第21章 春风
◎你一晚上都没回宿舍？◎
闻衍:【睡了吗？】
沈云里重新躺平, 举着手机打了两个字:【还没。】
她以为他是找她闲聊，结果紧跟着，又弹出来三条消息。
闻衍：【我宿舍也进不去了。】
闻衍：【我也没带身份证。】
闻衍：【我能回去吗？如果你不介意。】
看到最后一条消息, 沈云里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冲进卫生间, 火急火燎地对着镜子整理起自己凌乱毛躁的头发。
直到确保自己的模样能见人, 她才想起来, 她还没回复闻衍的消息。
放下梳子, 连忙拿起手机。
解锁屏幕直接点进微信, 却看到闻衍又发来了消息：【如果你介意, 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拜托！这可是他的房子。
她怎么可能会介意。
沈云里手指飞快地摁着键盘：【我不介意的，你回来吧。】
闻衍秒回：【好】
发完消息后，沈云里又整理了一遍仪容，这才离开卫生间。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 大约等了五分钟就听到了电梯制动的声音。兴许是因为从来都没有和异性单独共处一室过，所以从听到声音的第一瞬, 心率就不受控制地提了速。倒也不是紧张，只是觉得今夜的场面会令人无措罢了。
沈云里轻轻吐了口气，目光落向大门。
如她所想, 没过多久, 门铃就开始叮咚作响。
她一瞬惊起, 连忙跑到门口。右手用力摁下门把，只听锁芯啪嗒响动一声, 紧闭的大门被她向外推开。
门外的少年身上裹挟着独属于秋夜的霜气，走进屋内的那一刻, 潮意迅速在周围的空气中蔓开。
沈云里在想要说些什么。
没想闻衍却先了开口：“你怎么不穿拖鞋？”
“嗯？”沈云里疑惑了下, 视线向下低垂, 这才发现她自己是光脚踩在地板上的。愣了愣，她轻声解释，“……我忘了。”
倒不是真忘了，只是收到他说要回来的信息后，她一时着急跑去了卫生间，把拖鞋忘在了卧室。
“不冷吗？”
“不冷。”
“还是穿着吧。”闻衍随手关上身后的门，随即弯腰从鞋柜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到她脚边，“不然容易着凉。”
“好。”沈云里温声点头，不自知却又十分自然地接纳了他的好意。
闻衍没再说话，只在玄关处换好鞋后，径直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坐下，这才又开口：“今晚我睡这里。”
沈云里目侧沙发长度，又瞥了眼他那双笔直的长腿:“沙发……太小了吧。”
闻衍八风不动:“我睡过，刚好。”
沈云里有些担心：“那夜里会不会着凉？”
闻衍：“不会，还有一床被子。”
沈云里：“那枕头呢？”
“枕头倒是只有一个……”闻衍喃喃，视线扫了眼靠在后背的那个沙发枕，“不过，我可以用这个凑合一下。”
沈云里盯着四方形的沙发枕，觉得看着就不舒服:“这个睡一晚，你明早会落枕吧？”
闻衍看着她，语气有些不容置喙：“你不用担心我的，沈云里。”
沈云里还是有点别扭：“可是你这样我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如果不是她想在山上多呆一会儿，今天也不会进不去宿舍。她也不用在他这儿借住一晚，霸占了他的床铺。
闻衍静了一秒，有些拿她没办法，轻笑了声：“那你说，我要怎么样你才能过意的去呢？”
要怎么样呢？
家里只有一个枕头，按照他的性格，他肯定要让给她。
那难不成……沈云里大脑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奇怪的，很不应该出现的想法。
与此同时，闻衍说出了另一句让人瞠目结舌的话：“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你用一个枕头吧？”
他风轻云淡，语调平缓。
却惹得沈云里心惊，骤然抬眸，朝他看去。
只是目光触及，却只见少年神情坦荡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地回望着她。
可是……她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
沈云里耳廓不知不觉地升温，张唇想要解释自己没这个意思。
结果第一个字音还没发出来，闻衍又猝不及防地说了句：“把枕头劈开……”
沈云里：“？”
闻衍顿了顿，用手比划给她看，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一人一半那种。”
沈云里:“？”
闻衍思考结束:“这样应该也能用的。”
沈云里彻底懵了“？？？”
他说的一起用是把枕头劈开一人一半？
愣怔顷刻，沈云里遽然笑出声来。
她没想到闻衍居然会这样提议，还以为他是那种不识五谷，没有一点生活常识的男生。
展颜开怀了一会儿，她敛了敛笑，轻声道:“闻衍，你知不知道枕头劈开了枕芯会漏的？那样的话，两个人都用不了了。”
然而，闻衍却挑了挑眉梢，不紧不慢地低语：“我知道。”
他尾音拖着，温润的嗓音里噙着难以察觉的笑意，眼帘抬起时，看人目光也是如此。
不过话音稍落，他就重新转入正题：“所以呢，你别担心我了，我这样睡真没问题的。”
沈云里忽然怔住。
她神色诧异地看着闻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说要用同一个枕头，把枕头劈成两半，完完全全是故意的……
而他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好意，不要担忧自己会麻烦他。
闻衍这个人，进退有度的有些出人意料。
沈云里看着他那双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睛。
闻衍看沈云里半晌不语，只站起身，瞥了眼开着灯的浴室，另起话题：“你已经洗漱过了吗？”
沈云里回神搭话：“洗过了。”
闻衍：“那我去洗漱了，你快去睡吧，晚安。”
沈云里定定神，不打算再纠结什么：“嗯……晚安。”
闻衍垂眼，转身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他忽地回过头，又轻喊了声：“沈云里。”
“嗯？”沈云里眨眨眼。
“你记得锁门。”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怕我梦游。”
“你有梦游的习惯？”沈云里惊讶又狐疑。
“没有。”闻衍低声回答，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平直的唇线弯出一道很浅的弧度，“但是你应该对任何一个男性都抱有警惕心。”
*
沈云里回到卧室后，许久都没睡意。
一半是因为认床，还有一半，她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躺在柔软的被子上翻来覆去，哪怕已经闭着眼强迫自己开始数羊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却依旧犹如走马灯般，不停地在她大脑滚动。
画面与画面之间，没有一点停顿。
有傅远洲，也有闻衍。
脑袋和心里都乱糟糟的，沈云里是实在睡不着。
所以，她被迫放弃了酝酿睡意。
在数到第1000只羊依旧无比清醒后，她睁开眼睛，伸手将床头柜上摆放的手机摸了过来。
点亮屏幕，已是凌晨三点。
她习惯性地重新连接网络，划开微信界面后，这才发现姜芜发了几条消息给她。
2点29分，姜芜:【云里，我和栖栖刚结束，才看到你打的电话。】
2点30分，姜芜:【你回宿舍了吗？】
2点31分，姜芜:【今天玩的太晚了，我和栖栖今天住外面了，你就别等我们了。】
2点40分，姜芜:【看来你已经睡了，晚安哦，明早碰面我和你说个事儿。】
沈云里捧着手机，习惯性戳开键盘。
本想打字回复说她还没睡，可刚摁了两个拼音，就迟疑了。
说没睡，要是姜芜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没睡怎么办？
难不成要说，她在闻衍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沈云里连忙摇头，火速删掉打出来的字迹，把手机丢掉一旁，祈祷姜芜这会儿已经歇息了，没有玩手机，没有看到对话框里有正在输入的提示。
投射出冷白光线的手机屏幕很快黯淡，亮度减弱后，像是覆上了一层雾，最后没几秒就彻底熄影，让寂静的房间再度被黑暗侵占。
沈云里平躺着，形圆而水亮的瞳孔望着天花板，半晌没眨一下眼皮，放任着双眼失焦。
她也不知道就这样躺了多久，突然在某个吞咽唾液的瞬间觉得有些口渴。
又想起来洗漱之后她在客厅烧了壶热水还没喝，于是恍然回神，抿了抿干燥的唇，扭动身体，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怕拖鞋在木质地板发出摩擦声，所以还是选择了光脚行动。
只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站停脚步，侧耳贴上去，认认真真地听了听。
门外的世界很寂静，没有一点声响，而闻衍大概率是已经睡了。
确认无误后，她轻轻抬手，慢慢扭动了锁扣。
反锁的开关“啪嗒”响了声，
脆声掷地的那一刻，沈云里心脏骤紧。
连带着呼吸屏住，她没敢再有动作，只站在屋内，等了几秒，确保外面没有动静后，她才敢摁住把手，极其小心地推开了门。
她探头往外窥看。
闻衍睡前没将客厅的窗帘拉起来。
已是深夜，窗外疏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毫不吝啬地倾满了一整个客厅。
眸光瞥见沙发上那一抹沉寂的黑影，沈云里提到嗓子眼的心往下落了落。
缓了口气，她踮着脚，慢慢走出卧室，一点点往餐桌挪动。
她一边挪，一边观察沙发上静睡的少年有没有被她吵到，却意外的发现，闻衍的睡相还算不错。
眉目舒展，神情松弛，一点月光晕染在挺直的鼻背。
只是他长手长脚，平躺挤在沙发里，略显局促。
也不知道他翻身会不会一不小心掉下去？
沈云里暗暗思考。
最后收回跑偏的思绪，和看向他的目光，只在餐桌前站定脚步，拿起水壶和一旁的白瓷杯，倒了半杯温水。
大概是听到了壶底落在桌面上的声音，一直安静不动的闻衍突然变了下姿势，惊的沈云里遽然抬眸看去，恰好就撞上闻衍搭在身上的薄被往下坠落的一瞬间。
少年侧身而睡，侧脸枕在弯折的胳膊上。上衣角不知为何掀起了一些，一小截精瘦的腹肌隐隐可见。
沈云里正捧着水杯喝水，眸光瞥到他腹部那一刻，忽地怔住了。
耳廓透了点红，烫的眼皮都沉重。
意识到自己这样算偷窥的沈云里火速闭上眼，开启了默念大法——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缓了口气，平静过后，她喝掉最后一口水，缓缓放下杯子，转身回房休息。
只是她在路过沙发时，没忍住又瞟了眼闻衍。有点担心他这样会着凉，毕竟腹部露在外面，很容易肠胃不舒服。
思考了一秒钟，她转变方向，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沙发旁。
她敛眸回避，生怕视线一不小心就再次瞥到他的腹部。只缓慢地俯身弯腰，将落在地板上的被子拾起，在闻衍身上盖好，又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确保不会再滑落后，她慢慢直起身，再一次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重新往卧室走去。
房子不大，客厅到卧室是一段很短的路程，却硬生生被她走出爬长城的感觉。
直到重新回到房间，关上了那扇阻隔两人的大门，脊背贴在门口的沈云里，才敢畅快地喘息，伸手抚了抚心如擂鼓震天响的胸腔。
后来，沈云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的，只不过兵荒马乱的一天终究会过去。
翌日清晨，她被原本就设定好的手机闹钟叫醒。
双眼迷蒙半睁着，还没完全清醒，她就听到了外面有关门的声音。
闻衍出去了？
她眨眨眼，用手背揉揉有些肿胀的眼睛，努力将自己的双眼皮褶皱重新翻出来。
最后从床上翻坐起身，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踩着拖鞋走出了卧室。
刚出来，恰好撞上闻衍站在餐桌前摆碗筷。
眼神交融的那一刻，闻衍弯了下唇角: “醒了？”
沈云里睡眼惺忪地点头，声音有点闷:“嗯。”
闻衍:“楼下的早餐店的甜粥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沈云里瞥了眼桌面，他摆的碗筷是双份的，早餐也是。
于是笑了笑，她落落大方道:“既然你邀请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云里洗漱后，坐进了餐桌。
闻衍坐在他对面，将那碗他说还不错的甜粥推给了她。
沈云里轻声道完谢，就开始动筷吃饭。
说起来也奇怪，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异性家里吃早饭，居然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感觉。
就这样，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
快吃完的时候沈云里突然想起来，被她睡过的枕头和被罩还没清洗。
她瞥了眼手机时间，有点担心上课来不及，就和闻衍提出，她把被被套和枕套带回宿舍，清洗完再给他送过来。
闻衍只说没事，放着就好，他不是这么讲究的人。
听此言，沈云里错愕眨眼:“你不是有洁癖吗？”
“嗯？”闻衍疑惑一瞬，倏地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洁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