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果然一直在看她。
可这些事分明并无暧昧。温在臣表面浪荡,其实心思细腻,他从来也绅士,哪怕是换个女生在,按温在臣的性格,也都是会帮的。
何况,温在臣只把她当妹妹。
他过去常常把妹妹两个字挂嘴边。
楚盈深吸一口气,紧蹙着眉,忍着脾气将自己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温在臣是我哥哥。”
梁语青表情一顿,似是没想到两人是这层关系,一顿,又记起什么细节。
他爸分明说了,温家就温在臣一个孩子。
这个连姓都不一样的妹妹哪里冒出来的?
私生女?
私生女他能这么护着?能她爸看一眼都生怕人能给他吃了似得护到身后?
发觉其中漏洞,一瞬闪过被欺骗的恼怒,梁语青冷冷一扯唇:“你是不是当我傻?”
“在我面前还玩哥哥妹妹这套,你是跟每个男人都这样说的?温在臣就是这么被你骗的吗,那看来他也不是个有脑子的——”
眼见她越说越过分,楚盈终于忍无可忍,嗓音也跟着高了高:“梁小姐!”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声,突然被打断,梁语青表情一顿,眼睛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似得,然而怎么看,楚盈脸上格外肃然的表情都不似作假,她紧紧抿着唇,没有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像是真的只是因为她说得太过分而生气。
“……你真这么以为?”
她神情忽而变得微妙,梁语青想仔细从她眼底揪出一丝什么不自然的情绪,然而楚盈却只是面无表情,始终没松开的眉眼像是证实了这的确就是她的真心话。
可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两人之间关系绝不止这么简单。
半晌,梁语青才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你这么以为,他可不一定。”
并不知道自己这话在楚盈心底投下了什么石子,梁语青话落后,又记起自己看见的面前女孩与男人亲密至极的照片,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我不管你跟温在臣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离有的人远一点——”
“别妄想攀上那些你配不上的人。”
-
梁语青步履娉婷地走了。
走前还瞪她一眼,可一转身,她好像又恢复了先前的冷艳气质。
徒留楚盈一人,接收了太多她并不理解的信息,女孩怔愣地站在原地许久,大脑一闪而过的却是徐既思的脸。
……她是跟徐既思认识吗?
梁语青一看就是名门出生的大小姐而,温在臣今天要谈合作的对象是她父亲。
她今天参与的场合,和这些人,以她的身份,本是接触不到的。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温在臣虽然对她好,但她也始终明白,温家的一切都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
她本以为只是帮一个忙。
但似乎,她是不该答应的。
在外人看来,她的出现,是妄图迈进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后来漫长的谈判终于结束,大家都喝了不少,温在臣佯装醉得不轻,一臂被助理搭在肩上搀着往外走,梁荣脸上也浮现醉意,但似乎还挺高兴的,就要让人给温在臣叫车。
温在臣哪能让人真替自己叫,忙推辞,好在对方也没执着,旁边梁语青眼神示意旁边的人扶着点梁荣,一侧先前想给楚盈递酒的男人立马上道地上前,勾过梁荣的手臂。
楚盈慢吞吞走在后面,看见梁语青叉着腰,一脸不满,语气娇蛮又似撒娇:“都说了让你少喝点!”
跟在她面前的冷艳与刻薄完全不一样。
直到对面一众人完全消失在视野。
合作达成,温在臣心下算松了口气,一改刚才醉醺醺的模样。
助理还是那个没考出驾照的,当时在餐桌上也不好把这种事儿拿出来说,他又喝了酒,温在臣便吩咐助理叫代驾。
天色已经不晚,等代驾的过程中,温在臣就让助理先回家。
只剩他们两人,温在臣才算是彻底松弛下来,有些头疼似得捏了捏泛红的眉间。
也不是一点都没醉,头还是有些疼。
楚盈下意识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要说出口的瞬间,忽地又闪过梁语青的话。
粉唇上下碰了碰,到底还是没出声。
温在臣身上的酒味不轻,有些热似得,他刚才就脱去了外套,顺手垂至臂间。
他转过头来看她,嗓音大约因为喝了太多酒而有些轻哑:“你没事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自她出去再回来后,她状态就有些不对,似乎一直在游神。
但是人太多了,对面一群人都盯着他,他也不好问太多。
现在可算能问一问了。
可楚盈却只是摇头。
温在臣一顿,又想起她差点被灌酒的事,直觉是不是这种场合还是让她不舒服了,默了几秒,他才叹了口气:“抱歉,是我太自信了。”
“不该喊你来的。”
楚盈还是摇头,过了会,又觉得自己不说话太反常了,很快又带了句劝慰的话:“你别想太多,我……就是有点累。”
温在臣还想说什么。
代驾的到来截断了他的起势,他只得先动身,将钥匙递给代驾,温在臣又自然地要给楚盈开车门。
女孩却在发觉他的动作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我自己来。”
搭上车门把的手微顿,温在臣手指动了动,不知她怎么突然如此,或许是酒精确实也在大脑间蔓延散开,让他思绪有些迟滞,他在短暂呆滞过后,还是一松手。
女孩忙趁着他松手的动作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温在臣一动不动好一会。
直到里面传来女孩的催促声:“你上来呀。”
他才回神,跟着上了车。
-
温在臣让代驾先将她送到嘉南汇。
两人都坐在后座,楚盈余光里可以看见温在臣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上车说完后就闭上了眼小憩。
代驾是个女孩,心思细腻,开车缓慢而平稳,在觉察他大约睡着后,又将他按下的车窗往上升了升,一点也没嫌弃车内的酒味。
楚盈往前倾了倾身,小声和她道谢,女孩看了眼后视镜,笑了下,腼腆地回了句不用谢。
楚盈缓缓往后靠了靠,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忽而就想到了很多画面。
有她做了三小时高铁初至荔州那天的场景。
彼时她站在车流交织的通明路口,茫茫然看着繁华的街道,正恍惚间,面前停下来一辆车。
驾驶座随后下来了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礼貌地拎过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又将她请到副座。
她生涩地说着谢谢,上车后才注意到后座坐了个少年,手里拿了份报纸,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那人把报纸丢到一边,将她上下打量着,脸色挺臭的,说你就是那个邬宁来的楚盈,瘦得跟竹竿似得,难看死了。
而后一晃眼,又是一个沉闷的午夜,临近高考,她刚转学没多久,邬宁那种小镇跟大城市的教育完全没有可比性,来到荔州后,她每天都学得吃力,甚至于初到新地,晚上也根本睡不着觉。
晚上睡不了,课上总是瞌睡,恶性循环,她身体弱,很快发了一场高烧。
温在臣比她大两岁,读书早,那会在上大三,似乎跟温叔老吵架,本来他是决定住校的,偏偏那段时间忽然就开始走读。
见她时说话还是带刺,只是又会一次一次往她房里跑,给她带来各种吃的,一下是不太想吃的什么草莓,一下又是多热了杯牛奶,还有味道有些古怪的皮蛋瘦肉粥。
再后来大病初愈,温叔给她办了休学,专门在家给她请了家教。
但她晚上还是睡不着,大多是因为学业压力,有一天被温在臣撞见躲在卫生间哭,温在臣沉默地看了她许久,突然问,要不要听故事。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于是从那天起,温在臣每天睡前都会陪在她身边“讲故事”,一开始还挺正经,后来就变成了不知哪听来的奇闻八卦,或者是被他胡乱加工的□□。
不知不觉间,隔阂打破,两人关系日渐亲密。
其实刚相处那会,她还会吊儿郎当调戏似得喊她便宜妹妹,话语里隐约带着些讥嘲的意思,但她都装听不见,每次都老老实实软声应,偶尔还会气得他冷笑。
后来也忘记了是哪天,温在臣带她去吃饭,两人撞见了温在臣同学,那会同学还表情暧昧地看两人,把她误会成是温在臣的女朋友。
温在臣第一次正经地提,说她是他妹妹,让同学不要乱猜。
后来呢,好像妹妹这个词还挂在嘴边挺久的。
可仔细再想想,她似乎真的,已经很久没听到温在臣提起过妹妹了。
楚盈神情怔然地看着车窗里倒映出的自己。
又缓缓转头,看了眼呼吸平稳,阖着眼的男人。
无端又想起这两天他古怪的态度和话语。
耳边仿佛又响起女人意味悠长的话。
——“你这么以为,他可不一定。”
楚盈猛地一滞。
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僵硬的神情。
直到车缓慢停下,楚盈骤然回神,看见窗外熟悉的景色。
代驾转头,小声说到了。
楚盈没想打扰温在臣,正想替他说地址。
耳边响起极轻的,衣物摩擦的动静。
楚盈下意识侧头,才看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我先送你上去。”
男人嗓音还有些干涩的哑。
梁语青的话不受控地在脑海挥之不去,楚盈下意识拒绝,脱口而出一句不用了,而后就去开车门。
指尖都好像冒出了冷汗,只是一个简单的开门动作,却让她做得莫名慌乱,手指数次擦过把手边缘,好半晌才找准,手指微屈,一用力,门终于发出咔哒的轻响。
她急急迈步,就在推开车门,鞋跟刚踩到地面时。
身后半晌没说话的那人终于忍不住了似得,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楚盈。”
他掀起眼皮,脸上表情难看了不少,男人压着声,“……你到底怎么了?”
手腕的温度带着炽热,楚盈浑身一僵,余光里能感觉出那人隐在暗处的神色显然并不好看,她似乎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和不明所以。
甚至都没回头,下一刻,楚盈便紧咬着牙将自己的手抽出。
“我有些困了,”她目光不敢看他,“你也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说完,连忙关上门。
车门闭合的碰撞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楚盈步履匆匆地往楼里走。
她能觉察那道目光盯了她许久,直到她拐进他视野盲区。
也不知是不是车里的酒精味也熏染到了她的神智,让她大脑混乱得也跟醉了似得,女孩脚步不自觉也慢了下来。
就在要拐进电梯门前。
一阵沉闷的皮鞋碾在瓷砖地的细微声响陡然响起。
楚盈缓慢一眨眼,还没来得及抬头。
手腕倏然被人扣至冰冷瓷砖,阴影忽而至顶投下。
心脏蓦然高高吊起。
慌乱还没来得及涌上。
冷清的沉香悠悠袭进鼻尖。
楚盈下意识要挣扎的动作微僵。
下一瞬。
柔软的发丝戳上她的下颌。
那人似是垂下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脖颈。
熟悉的嗓音染了丝低哑,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而深捺着什么的情绪。
“……他是谁。”
作者有话说:
这不得让徐大少爷醋一醋!
第36章 想起
◎管得太宽◎
36
男人喑哑的嗓音细听甚至有些因为干涩过头而没能发出声的气音。
他凑得太近了。
从喉咙里滚出的每个音都让他的胸腔震动着, 以至于也细细密密地牵动着几乎跟他只隔着单薄布料的楚盈的心跳。
猛然提起的心脏在掉落后又开始鼓动,他喷洒出的气息将女孩整个脖颈甚至耳垂都瞬间染上暧昧的绯红。
他其实没有很用力。
只有一开始攥上她的手腕时大约是没控制住力道,而后很快又本能地控制了般, 指节屈紧,是自己的指头先碰到的瓷砖。
刚刚还觉炽烫的手腕忽然又被微凉的手指箍住, 手背的指骨紧贴着冰冷的瓷砖, 浑身一颤后, 她蓦地反应过来什么:
“徐既思?”
他掌心大, 手指修长,女孩皓白的手腕又实在纤瘦,以至于徐既思甚至不用半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将她箍紧。
拇指抵在她的微凉腕骨,低垂浓密的眼睫掩住他眼底的情绪。没听见她的叫唤般,不知哪来的执着, 他只哑着嗓, 重复问:
“……他是谁?”
骤然被攥紧的手腕将她可以动的唯一一点空间彻底阻隔, 她的背几乎也紧贴着瓷砖, 身后冰冷的触感和身前炙热的呼吸像冰与火在交缠碰撞, 本想问的你怎么在这才刚张唇就被这一下堵了回去。
从未见过徐既思这副模样,楚盈好一会才缓慢从他这话里回过神。
意识到刚才那一幕显然被徐既思看见了, 说不上来的窘态和羞赧袭上心头,她深深呼吸了下, 试图将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努力稳了稳自己的嗓音, 温软的声线缓缓出声:
“你先松手……”
轻顿, 她又补上他的名字:“徐既思。”
男人低着头, 从远处看大约像是埋在她颈间, 微软的短发擦过她脸颊, 有些痒痒的,她看不见他表情,只是觉察脖颈间喷洒而下的温热在她喊出他名字时似乎不易觉察地一顿。
他是在听的。
楚盈手指微动,又试探地开了口:“我有点疼……你能不能,先松手?”
也不知是哪个词触动到了他。
安静了几秒,男人紧握着她纤腕的指骨微动稍松。
下一刻,脖颈温度骤然消失,那个脑袋动了动,楚盈轻眨了下眼,终于看见他抬起了头。
而后猝不及防坠进他幽深冷沉又捺着克制的复杂眼底。
楚盈一怔。
徐既思冷清的眉眼向来松弛,她极少见他如此蹙眉,眸里隐着什么她描述不上来的情绪,沉得像是不见底的深谭。
他松了手,手掌顺势下滑,紧贴在她臂间两侧,将她禁锢之间,徐既思微微低头,目光不可抑制地将她打扮得格外精致的妆容与着装尽然收至眼中。
雪白的肌肤刺激着他的理智,脑海一瞬闪过刚才看见的画面,看不清脸的男人伸手攥上了女孩的细腕,徐既思不受控地手指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