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起我——见枣【完结】
时间:2024-01-05 17:16:58

  楚盈动作微顿,目光在这时与温在臣交汇。又从他眼底看出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女孩身侧的手指一紧,她有些不自然地偏开眸,还是没听见似得,往旁边走了步,给温在臣让出位置。
  温在臣脚步稍滞,低垂的视线掠过她明显并不自然的姿态,不易觉察地轻蹙眉眼,然而外人在,他不可能在这会多问,于是便打算先配合楚盈进门。
  一只脚才刚迈进门。
  身后却响起愈近的脚步声。
  楚盈下意识抬眼,目光微动,还没来得及落在那人身上,忽然又见温在臣刚迈进门的脚往后退回,旋即往她身前走了步,将她拦在身后。
  温在臣神情一霎又冷了一度,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突然走近的男人,声音暗含警告:
  “你想干什么?”
  徐既思的目光却直直越过他的身形,视线紧紧盯着全程没看他一眼的女孩。
  “楚盈,”他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你有东西落在我家了。”
  楚盈身形果然微僵。
  温在臣愣了一下,没回过神,原先面对徐既思浑身散发的冷意一时还没收回,反应了好几秒才转头,视线落在身前的女孩身上。
  她表情似乎僵硬了一瞬,抬眼就对上温在臣错杂的目光,她眼睫一颤,声音提了提,本能否认:
  “我没有。”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都一同寂静了。
  温在臣眸色更深,而不远处那人,却在得到她的回应时,表情稍有松弛。
  楚盈一顿,猛然从自己的回应里发现了什么问题。
  面对这种问题,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我什么时候去过你家”,或是问具体是什么东西。
  可她毫不犹豫的否认,却恰好证明,她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东西,甚至变相承认了,她确实去过他家。
  两人的视线灼灼落在她身上,楚盈紧紧咬着内唇,难以启齿般,直把唇咬得泛了白。温在臣盯着她,见状张张嘴正想说什么,突然就见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跟豁出去了似得,张开了嘴。
  “只是有件衣服飘到徐先生阳台了而已,”楚盈语气带了丝咬牙切齿,“没什么不能说的。”
  也不知徐既思又想怎么戏弄她,再隐瞒还显得她做贼心虚,真当两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关系了似得。
  她偏要光明正大,别想给她下什么套。
  “没有去徐先生家,还请徐先生不要说这种引人遐想的话。”
  女孩语气冷淡,像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他划清界限,徐既思清隽的面庞微僵,心脏仿佛被人一瞬攫紧。
  “贴身衣物,既然脏了,就不要了。”
  楚盈一字一顿,话落终于抬眼对上那人的漆黑的瞳仁,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冷清的面庞似乎在她这话下苍白了一瞬,她却没止声,嗓音依旧淡然,“麻烦徐先生,丢了吧。”
  她似是话里有话,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尖锐的玻璃碎片般扎向徐既思的心口。
  温在臣终于在她的解释下倏然回神,就连自己都没觉察般地松了口气。
  他视线又旁边暼过脸上几乎毫无血色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妨碍他此刻落井下石,温在臣缓慢“哦”了声,恍然般地投去视线:
  “原来如此,‘只是’一件‘不小心’飘到了徐先生阳台的衣服‘而已’。”
  一句话里数个重音,温在臣生怕他不知道自己在阴阳怪气:
  “我家盈盈说了,丢了就可以了,徐先生倒也不用专程上门来提一嘴。”
  “我吧别的没有,就是有点小钱,”他忽然举了举手里棕色的纸袋,冲他轻轻一笑,“衣服而已,随手买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顺手将纸袋塞进她手里,旁若无人般:
  “怪不得大清早的让我带。”
  楚盈微愣,很快也回过神,接过袋子,只是耳垂却莫名微红。
  随即又刻意捋过长发掩住耳朵,楚盈低低嗯了声,又凑近了小声催:“别挡门口了,快进来。”
  温在臣轻挑眉梢,有意无意往旁边又看了眼,没有丝毫要压低声音的意思,语意不明:
  “徐先生好歹好心过来跟你说一声,虽然不要了,那我们也得说声谢谢吧?”
  没想到他戏还没完,楚盈深吸一口气,手指轻拧他腰,温在臣面不改色,顺势覆上她温软的小手握紧,面上扯出一个再敷衍不过的笑来:
  “那我就替盈盈跟你道声谢。”
  话音落下,就被女孩扯紧了衣角,一把将他拉进门。
  随后,楚盈甚至没再抬头看徐既思的表情,又往前几步,将门带上。
  彻底隔绝了那人苍白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男人如衣服感谢在2023-11-05 00:27:10~2023-11-06 05:2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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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想起
  ◎坦白◎
  51
  那点刻意压低的声音和自以为不明显的拉扯哪能真躲得过有心之人的眼底。
  男人对他散发的敌意再明显不过, 那些若有若无的细节动作,对方当是再清楚不过会被他收进眼底,却依旧这样做了。
  徐既思凝滞在原地, 脸上血色全无,唯有漆黑的眼眸清晰地里映出楚盈和那人旁若无人的互动。
  他们关系的亲密与否他一眼就能分辨真假, 那些刻意提嗓让他听见的话不是重点, 对方真正想让他看的, 是这些装模作样下, 两人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不知多熟稔亲昵才会有的那些小动作,以及两人相处下那种天然的将他人排除在外的氛围。
  门吱呀被往回拉,那丝门缝彻底合上前,他隐约还能听见两人传来的对话。
  “你话这么多干嘛!”
  “这不是最基本的礼貌, 关系又不熟, 这点得分清吧?”
  “……就你戏多!”
  女孩声音听似在骂, 语气里却更多是娇嗔, 男人吊儿郎当地接, 话语间全然是将他当做一个彻底的外人。
  耳边仿佛又不可控地响起女孩冷淡的话。
  ——“既然脏了,就不要了。”
  ——“麻烦徐先生, 丢了吧。”
  轻飘飘的话语,淡然的视线, 都如针般扎在心口。
  她说的哪是衣服。
  隐隐听见阳台传来的动静时, 微滞后便是突然错落一拍的心跳, 他直觉是楚盈, 然而出来时却只见窗帘微动。
  目光再一扫视, 轻而易举便看见了那抹白。
  他以为会是个可以解释的机会的。
  只是没想到, 会先撞见昨天那个男人。
  两人关系是密切到她连如此贴身的衣物都会让他买的。
  心脏突然传来钝疼, 他却在原地发了愣,一时竟然分辨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绪算什么。
  他可以觉察出楚盈不同于前几次的态度,眼神不会撒谎,他能分明地从她未起波澜的眼底和话语间的坚决看出,楚盈这次是真的想跟他划清界限。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瞬间,浑身血液似乎都在变凉,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呼吸,徐既思胸膛的起伏停滞一瞬,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手掌传来一阵疼意,他缓缓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手指,几乎陷进掌心。
  胃间突然翻江倒海,生涩的喉间翻滚着什么,男人脸色苍白,有些难抑地伸手揪紧了腹部的衣料,后退几步靠在墙边缓缓滑下了身。
  -
  合上的门终于阻断了那人的视线,楚盈松开紧扯着温在臣袖口的手,走到桌前放下那个纸袋,又往里看了眼,果然是面包。
  要不然说温在臣戏多。
  三言两语间就听出了事情起因,顺势陪她演了场戏,大约也算给她撑面子。
  只是……
  楚盈脑海又闪过掉在对方阳台的那片布料,脸颊温度又开始升腾。
  知道她丢的是什么衣服吗就乱说!
  温在臣从关上门后就没再出声,客厅没开灯,他的眼眸也随着环境变晦暗,唇角的弧度也逐渐变平。
  他能从楚盈的话里话外和行动间感觉出一丝刻意。
  格外轻软的声线下是不太能觉察出的紧张,她似乎很怕他们面对上,于是从一开始就在催促。
  他本来想着既然她不想,那他依着她就是。
  哪知那人没一点自知之明。
  说出的话差点真让他误会了,要不是楚盈后来说明白了,他真怕自己会动手。
  楚盈自是真想藏着,她是不想自己太多私生活跟徐既思再扯上关系的,尤其温在臣也在的情况下。
  温在臣就不一样了。
  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让他感到一丝危机感。
  他是知道的,追楚盈的男生应该不少,只是女孩大学四年都清心寡欲,他偶尔明里暗里也会试探地随口问一两句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楚盈总是摇摇头,说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加之她确实从大二起就在学校和凌听两点一线地跑,事实上,就是她有这方面意愿,大约也是抽不出时间的。
  她是真和同龄的女孩不一样,别的女孩闲暇之余都在逛街约会拍照打卡,她就极少有这种时候,她的日常除了学业就是事业,不是教室寝室图书馆,就是凌听或是去凌听的路上。
  所以从平日里的闲聊,他就能把楚盈那点人际关系都摸透。
  只是最近一个月——其实这两天前,他都还没想太多——然而这会一旦细细琢磨回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楚盈跟他聊天的频率变低了,就是偶有的几次闲聊里,谈及的生活也少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在臣稍一晃神。
  目光触及女孩略有些躲闪的眼神,忽地觉察出什么来。
  似乎,就是从她搬家以后。
  联想到刚刚那人刻意的行径和女孩明显的抗拒,温在臣心脏微沉,抬眸和她对上视线。
  他安静得有些不像他。
  楚盈缓慢一眨眼,和他对视了数秒,终究还是塌下肩,吐出口气。
  再瞒也没什么意义。
  她这两天想过该怎么和他说,只是一直觉得难以启齿,也没有个合适的机会。
  先下似乎是最合适的坦白时机了。
  楚盈低头,倚在桌边,手无意识扯着棕色的纸袋。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好了准备。
  “他叫徐既思。”
  楚盈低声开口。
  略有些耳熟的名字钻进耳中,温在臣眸光忽地变了变。
  “在邬宁时,我很喜欢他……我以为他也对我有好感,约他出来想和他表白,”她喉间还是不自觉一涩,“我等了一晚上。”
  “结果很显然……是我多想了,他没来。”
  话落后一顿,她又记起来什么,微微抬头看他一眼,唇角挂着涩然的笑,“你应该猜到了,那天我会在那里,也跟他有关。”
  温在臣心脏一顿,手指旋即猛然紧攥。
  “他发消息让我在那等他,我本来没想去,”楚盈说得很简略,轻扯的唇角似是想笑,“是我傻。”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后来的结果他再清楚不过。
  温在臣不知何时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女孩自嘲似的笑,和淡然叙述的样子,都让他的心脏如被藤蔓绞紧般得疼。
  “他走后,奶奶突然生病进了医院。”
  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她将过去他不曾参与的那些事娓娓叙述。
  她一直没抬头,手指摩挲着麻绳编织的袋柄,嗓音轻而平淡,唯有提及奶奶时,手指会不自觉骤然一紧。
  “……其实我知道的,不管他在不在,奶奶都熬不过去。”
  “可我还是想,如果那会有人能在身边就好了。”
  女孩嗓音忽然艰涩,眼泪毫无预兆地扑朔而落,声音也变得破碎,“奶奶说,她是在除夕夜捡到我的,那会万家灯火通明,她一个人在家过了半辈子,在门前捡着我时,觉得我是上天赏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她把那天当我的生日,每年除夕夜都会给我煮长寿面。她刚进医院那会问过我,年年吃这个会不会腻,我说不会,奶奶就笑着说那就今年再给我煮。”
  “可那年我没等到。”
  她捺着嗓音的颤抖,“她离开的那天就是除夕夜。”
  心电监护仪尖锐的长鸣仿佛还在耳边刺耳回响,除夕夜的医院也是热闹的,隔壁有人开着电视,隐隐能听到欢笑澎湃的歌声或是相声,只有她所在的病房,寂静得发冷。
  屏幕上的线骤然失去起伏,变成冰冷的一条直线,随后便有人冲进来将她拉开,白大褂在眼前晃动,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旋转,医生紧急给病床上不再呼吸的老人进行胸外按压,随后又是除颤仪,她被人挤到边缘,灵魂像是被抽空,她只剩一具驱壳,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双目无神呆滞,浑身失力,就连手指都抬不动。
  “我什么也做不了。”
  无力的窒息感仿佛再度席卷而来,楚盈感觉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可眼泪还是在掉。
  她甚至产生过轻生的念头,可又想起奶奶说,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老人平时就常念叨,自己老了,什么都不图,只要盈盈岁岁平安,天天快乐。她怕她轻生了,奶奶在下面会怪她。
  这些情绪压心底太久了,这是她第一次把这件事拎出来说。
  都不知什么时候满脸都是泪痕,楚盈眼眶酸胀,伸手摸了把脸,无意抬眼,对上温在臣自责而心疼的视线。
  他一直只知道楚盈奶奶是去世了,却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些细节,更不知道,原来楚盈和奶奶没有血缘关系。
  他记得父亲说那段时间楚盈最初打的几通电话他没接到,现在时间线明了,那是在楚盈奶奶最需要用钱的那个阶段——
  无限的自责从在胸腔喷涌而出,温在臣嗓间酸涩,如果那会父亲接通了电话,兰奶奶是不是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是不是,就可以陪她再过一次生日?
  女孩眼睫湿润,眼眶通红,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要落不落,温在臣心脏阵阵抽搐,往前走了两步,抬了抬手,最后又无力放下。
  温在臣神色复杂,眼底的心疼和想法呼之欲出,楚盈几乎瞬间明了他此刻的想法。
  “跟你无关,”她努力稳着嗓音,“和温叔也无关。”
  医生再三强调过的,就算有钱做手术,成功率也极低,甚至那个时候,奶奶的情况也不一定满足做手术的条件。
  她过去无数次恨过,可现在已经想开了。
  是病魔把她带走的,和任何人都无关。
  温在臣沉默不语,心底思绪翻涌。
  要是早点认识楚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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