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去求助天机阁?”岑溪帅试着建议。
他之前就有想过,东海三大家族之一彻底灭族这么大的事,应该够得上天机阁出面了。到时候让天机阁牵头,整个正派联盟一起出手就能讨伐魇魅了。
而闻夕轻描淡写地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道衍若是觉得有必要,那今日在这厅中坐着的,就不止我们四人了。”
在几人都一筹莫展之时,林婉儿再一次发挥了她另辟蹊径的独特脑回路。
“那蟋蟀道友,在出事的前两个月,你们岑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或者值得注意的事?”
蟋蟀……
“诶,你问为什么你要叫蟋蟀?这不是贱名好养活嘛~”
“蟋蟀,娘给你生了个妹妹——锵锵!一只小蟋蟀!哈哈哈你刚刚是不是信了?”
“哎哟蟋蟀啊,你啊还是趁现在多吃点,等学了辟谷,就只能喝西北风喽。”
爹,娘,凉婶……
“蟋蟀道友?”见他没反应,林婉儿又唤了一声。
“没,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前辈。”他低头擦了擦泛红的眼眶,答道:“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传闻。”
“恩……”林婉儿作势沉思了一番,继续问,“那可疑的人,或是进入岛内的陌生人呢?比如说突然被族人带回岛内的女人之类的。”
“这,最近两个月的话……”他掰着指头数起来,“好像二公子纳了妾,八公子买了个青楼女子,枫少爷请了个戏班子给三长老贺寿,族长好像也打算续弦,还有……”
竟有越数越多的趋势!
糟了,这怎么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林婉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强装镇定地看向身侧的白虹。
“爱妃,你怎么看?”
这台词,果然大壮这是在走《神探赵任杰》的剧本。她就说嘛,这孩子什么做任务的经验都没有,哪里会调查事件啊,肯定又是从哪个话本子里学来的招数。
“不怎么看,魇魅又没有实体,你调查可疑人员有什么用。”
“谁说的,不都说妖魔会化作妩媚的女人潜入猎物的家中吗?再说魇魅没有实体,不代表魇魔就没有啊?你见过哪个高阶没有化身为人这个基本能力的?”
白虹张了张口,突然发现她说的竟然该死得有道理。
然后与闻夕对视一眼,后者对她点了点头,显然他们两个可能都因为了解一部分魇魅而一叶障目了。
魇魅确实没有实体,之前出现过的魇妖甚至魇魔都没听说过化形为人的能力,可那是因为它们本来数量就少,见过的人更少。再说了,没见过又不代表没有。
最重要的是,你都高阶了却没办法化形,说出去谁信啊?
“我必须纠正你一点。”白虹正色说,“妖魔不仅会化为妩媚的女人,还会变幻成漂亮的书生,所以可疑的男人也不能漏掉。”
“书生?我知道,很多志怪小说里有写,那些女妖精的最爱嘛。”林婉儿说着就看了眼闻夕,深以为然地点头。
闻夕:……
“好,接下来只需要把这些外来人的名字全部列出来。恩,不过名字可能是假的,要是能有画像最好了。”林婉儿笑嘻嘻地问,“所以蟋蟀道友,你画画能力怎么样?”
“我……”他很想退缩,但一想到只有自己见过那些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一炷香后,几人收获了一张鬼画符。
林婉儿:“耳朵这么大,是猪妖?”
白虹:“腿这么细长,我猜是踩高跷的戏子。”
小淑也凑过去看了眼,不知看出了什么,吓得毛一炸,缩回了白虹的肩膀上。
岑溪帅光速滑跪:“对不起前辈我的画技从小就指鹿为马!”
这熟悉的感觉让白虹嘴角一抽:“你的文采也够指鹿为马的。”
调查再次陷入了瓶颈,秉持着有问题找闻夕的优良传统,进行不下去的林婉儿第一时间以眼神向闻夕求救。当然,大部分时候,闻夕都不会辜负她对他的信任。
只见他微微颔首,而后左手一翻,中指指尖紫色的灵光闪烁。一根真气丝从中抽出,开始在半空中交缠,最终织就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蜘蛛。
“将这只道仆放在头顶上,集中精神去回想你见过的那些人的脸,它会替你画出他们的画像。”
“哦哦,遵、遵命!”岑溪帅小心翼翼地从半空中捧起那只不到半只手掌到的小蜘蛛,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头顶,紧张地闭上了眼睛,正色道:
“那几位前辈,我开始了!”
不多时,原本安静地趴在发丝中的小蜘蛛便灵动地抬了抬前腿,转过身来用尾部对着这些,无声无息地将蛛丝吐在了半空,开始细细密密地织起网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第一张网——第一幅以灵气丝织出的画像浮现了出来。
速度不快,但胜在细腻,画像中人物的三庭五眼,肤色特征都纤毫毕现。
就是对岑溪帅来说太过费神,只是画一幅图而已,他就出了一身的汗。
“我、我这就开始画第二幅。”
“以你的神识强度,一日最多三幅便是极限。”
岑溪帅羞愧地低下了头。
“没事,反正不赶时间,慢慢来吧。”
然而当晚,明明答应了慢慢来的岑溪帅突然识海破裂,危在旦夕。要不是闻夕多留了个心眼,怕是等他们第二天醒来,就只能看到这位报仇心切的小哥的冰冷尸体了。
看着他桌上那编织了一半的第四张画像,就知道他这是太过心急,非要透支自己的精神力,结果超出了自己的承受极限导致的识海破裂。
“岑溪帅,你要知道,越是重要的事就越要沉得住气。”
好不容易把他救醒,闻夕头一次说了重话。
“你要是想死我不拦你,但你死了,你全族人的仇就再也没人记得了。”
同一时间,东海一无名小岛。
身材纤瘦的女魔修御剑落地时没能控制好,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附近正巧在此游历的男修吓了一跳,以为是魔修袭击。结果走近一看,发觉她钗斜鬓乱,痛苦得抱住自己不住□□。检查后发现她周身魔气混乱萎靡,似是经脉逆行,走火入魔之相,眼看着是要活不成了。
既然此时四下无人,男修眼珠一转,便直接从她腰间摸走乾坤袋。发现此举竟然没能引起对方的反抗,顿时色从胆边生,将手伸向了女魔修的胸口——
然后下一秒,炸成了一片血雾,溅了那女魔修一身。
这血雨似乎唤回了她一点点神智,女魔修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了一双不断闪烁着红光的眼睛。
“师、师尊……”
“不让你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衾如,为师可没有你这么个会忤逆师长的徒弟。”
伴随着一声冷哼,一位身着黑金色法袍,面容美艳不可方物的女性飘然落下。即便不看她周身那浓郁到与东海的灵气相冲,甚至发出鸣响的魔气,光看她的脸,任是有点常识的人都能认出,她就是魔域三大魔宫之一琅花宫的宫主——琅花魔尊。
“徒、徒儿,知错。”
“知错?那我问你,你求我收下你时是怎么说的?”
“不恋……凡尘,只求大道。”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早就忘到脑后去了呢。我传你心法,助你化形,让你摆脱你们魇魅一族千万年来的诅咒。可你呢,为了区区一个凡人的灵魂,就违背你自己许下的誓言。”
“徒儿,徒儿只是不小心……我原本没,没想要真的……吃掉他。”
“不小心看中了他的灵魂,不小心跟他定下契约,替他做一件事来交换他的灵魂。”琅花魔尊在她身旁蹲下,抬起玉琢的下巴,冷言冷语道:
“你真的只是不小心?”
“我没想的,真的!可是,可是师尊你不知道,那个人的灵魂,那个人的灵魂有多香……”她眼中的红光如同挣扎般不断闪现,语气也变得越来越激烈,“我根本忍不住,不,换了其他任何的魇魅,都不可能忍得住!”
“忍不住?你忍不住了为什么不来找我?”琅花魔尊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失望。
“来不及了,也不重要了。”衾如眼中的挣扎慢慢消失,竟诡异地露出了一抹纯净的笑,“吃下那个人的灵魂之后,我突然明白了所有。没错,这世间一切都没有意义,只有灵魂被吸入我体内的瞬间,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衾如,保持清醒,不要被本能支配了!”强力的清心咒被连续打入衾如体内,然而如泥牛入海般,没有起到一丁点的作用。
“那真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她仰面躺在自己师尊的怀里,鸽血红的眼亮晶晶地望着天空,像是在看着什么幻想一般充满了激情与幸福。
“那么美,那么甜,比之前浅尝辄止的情绪和魔气都要更醇厚,比神魂的水乳交融要更刻骨噬心。只要品尝过一次——”
呲,的一声,白皙细嫩的手贯穿了身边人的胸膛。
“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啊!”
“唔。”琅花魔尊被迫松开了怀里的人,捂住了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大洞。
“衾如,你还有机会回头。”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不要,我不要了。”衾如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摇晃着,四肢僵硬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师尊你知道吗,我一直、一直都好饿,好饿……”
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时间空气中的灵气与魔气都开始震荡,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她的体内。
察觉到这不一般的动静,琅花魔尊终于收起了那份师徒情谊,祭出了自己的护身魔器。
“既然你不听话,我就只能揍到你听话为止了。”
衾如脸上的笑容扭曲了,她舔了舔嘴唇,疯狂地大喊。
“师尊,你的灵魂比他们的要更甜,我早就想尝一尝了!”
大战,一触即发。
54|第 54 章
“七小姐,七小姐醒醒……”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时被人推醒,床边梳着双丫头的女孩冲她展颜一笑。
“七小姐你醒啦,快起来洗漱吧,可别误了时辰。”
误了时辰?
“什么时辰?”
被丫鬟婆子拽起来又是穿衣又是绞面的,她只是茫然地任她们摆布,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七小姐你真睡傻了吗?今儿可是临安城的海神祭典,您盼了好些日子的。”
海神祭典……
啊,她想起来了。
自从从帝都搬到这个小镇子上之后,恒哥哥一直不让她出门。虽然他准备了不少东西给她解闷,可从小就满宫乱跑的她被关在这样狭小的院子里,还是给闷出了病。上月恒哥哥来看她时,终于经不住她的撒娇耍赖,答应陪她一起出门看祭典。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
“恒哥哥已经来接我了吗?”
“放心,三少爷刚传话说,还有半个时辰呢,够您用过早饭了。”
等吃过早饭,她就站在廊下急切地等待着,等着那熟悉的青年推开大门,迎着她殷殷期待的眼神向她走来。数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已经22岁的恒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而是抽条成一位俊逸潇洒的翩翩公子。
“恒哥哥!”
当然,一如既往扑进他怀里的少女还同小时候一般,纯真无邪。
“怎么在门口等我,不累吗?”
“不累不累,这还没出门呢才不累呢。”说着就拖着哥哥的手往外跑。
“跑什么,怕我反悔不成?”恒好笑地看着她。
“哎呀恒哥哥你快点,我听说开场的祭神舞可好看了,万一赶不上岂不是白去了吗?”
“哦?难道这祭典只有开场舞好看?那要不我们看完开场就回来如何?”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女气得直跺脚,晕着羞怒的脸在晨光中骤然回转。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满园怒放的花草也不及其万一。
这般盛世美颜让人无法避免得心神摇曳,恒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不走了?恒哥哥,你不会真的要反悔吧?!”
“……没有。”他恍然地开口,“只是觉得,你长得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母亲?
她那不知为何突然就自尽,丢下她一个人的母亲……
少女雀跃的心也跟着沉寂了下去,她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位兄长,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恒从那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中抽离,刚想摸摸她的头,发现她今日的发髻十分复杂,不好弄乱,最后撩起她颊边的发丝,笑着说:
“你母亲可是东皇州第一美人。我的小七,绝对会青出于蓝。”
“那等到了那一天,父皇还会接我回去吗?”她满含期待地问。
恒背在身后的手默默握成拳,尽量保持着话语中的平静说:“小七,圣旨已下,就不可更改。从八年前起,你就已经不再是怜心公主了。”
她失望地垮了肩,强颜欢笑道:“恩,小七知道,不会给父皇添麻烦的。就算父皇不再喜欢我了,小七还有恒哥哥。恒哥哥永远不会不要小七,对吧?”
“恩,我永远不会不要小七。”
她抿掉眼角的泪光,再一次拽起了哥哥的手腕。
“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了!”
这一天难得的出行,两人再也没有提起那个扫兴的话题。恒带着少女在临安城中看游行,逛庙会,吃遍了街头每一种她好奇的小吃,陪她一起看了漂亮的烟花。
回程的马车上。少女突然睡了过去,以为她玩累的恒刚向她伸出手,一道耀眼的金光便将她笼罩在内。在她最后的视界里,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猛地从黑暗中冲出来,大喊着她的名字。
“瑶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人型仙芝,是人型仙芝,哈哈哈木三思你做得好啊!”
“你休想动瑶瑶一根毫毛!”
这个人,是谁?
木三思……
啊,是八年前突然闯进宫里,说要带我走的疯子。
没错,就是疯子。
他居然说我是他的女儿,怎么可能呢。
我是父皇的七公主,是恒哥哥的妹妹。
……才对。
少女就此失去了意识。
林婉儿睁开了眼睛,然后陷入了混乱。
“所以什么,所以之前我们搞错了,你上辈子根本不是岑家的,还是慕容家的?”白虹听了她的话,人也有点懵,“可之前不是说帝都没有那什么宫的吗?”
毕竟梦里又是东皇州又是帝都又是公主的,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什么普通家族。
“我也不知道。”林婉儿苦着脸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