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辉仿佛都集中在了那位得天独厚的少女身上,沾满了光的象牙色肌肤显得细腻而光滑。她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微微俯腰,白皙纤细的手指拎着那件版型硬挺的百褶裙,一路由膝盖顺通无阻地提至了腰间,然后在结标那仿若凝滞的目光中飞快拉上拉链,扣上裙子的环扣。
“有人喜爱我我当然很高兴,为了不去随意伤害和怠慢那份期待,所以我才需要小结标的存在不是吗?”
将制服穿戴整齐的爱梨一边仔细调整裙摆的方向,一边歪头对书桌上的结标淡希露出浅浅的温柔笑容。
那笑容一刹那流泻出来的光景,恍惚让人以为是一阵飘舞的樱海映落到了此处,盈着晨曦都能穿透般的如水清柔。
尽管结标淡希不想承认,这位不靠谱大小姐的一举一动仍然该死的好看。
像是注视到某种与自己截然相反的美好事物,片刻后结标淡希强行控制住自己移开视线,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比别人偷懒多睡一个小时才叫我过来!”红发双马尾浑身别扭地拧头说,同时把搁在旁边的纸袋强硬地塞进爱梨怀里,“给,你的早餐!别又忘记带走了,让我多送第二次可是要加钱的!”
棕黄色牛皮纸袋用印有可爱logo图案的胶带封口,隔着薄薄的纸袋,似乎还能感觉到里边传递出来的微微热量。爱梨丝毫不介意红发少女表现出来的口是心非态度,而是好奇地掂了掂怀里鼓囊的早餐纸袋。
“你今天买了什么?”
“地下街‘艾利亚榭’出口旁边那家烘焙店的蜜瓜包和鲜奶。”
“哇,我听说那家店的面包都超难抢的吧?小结标你居然为了我……”
深切感受出怀中纸袋价值的爱梨瞬间大为感动,她如宝石般透彻的红瞳浮现一层薄薄泪花,张开手臂就想要扑过去和感恩对象贴贴。
“小结标,如果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小结标,人家的心已经是你的形状了呜呜……”
面对这充满羞耻力的废物宣言,结标淡希红着脸强硬地将爱梨贴过来的脸颊推开,“别对我说一些那么惹人误会的话!就算是同性也不行!快起来,你不是快迟到了吗!今天还是送你到教学楼下?”
“啊啊已经快打预备铃了,时间来不及了,小结标这次就直接把我移动到教室里吧!”迫于时间限制,爱梨只好遗憾地紧急中断这份交流感情的举动,匆匆起身抓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和帽子。
结标淡希闻言一滞,那副符合高中生年纪的艳丽的面容流露出一丝犹豫的阴霾:“但是……”
教室是非常混乱的场所。
而坐标移动这种空间移动类能力的容错率非常低,与其他能力发动的计算条件不同,她必须精准计算非固定起点和终点在十一次元上的绝对坐标位置,并套用特殊公式进行换算,其计算过程非常复杂。
结标淡希毕竟不清楚教室内部的情况,如果随便把爱梨移动进去而不小心与教室里的某个事物互相重叠,那将会酿成一场非常可怕的惨祸。
咯吱咯吱……
伴随各种不幸的想象,某种犹如强行撕裂般的灰暗阴影悄悄地侵入了结标淡希的记忆,令她开始感到胃部翻涌。
可就像是一眼察觉到了她身体无意识地发生细微颤抖那般,一根白皙的手指在这时轻轻抵在了结标淡希略显苍白的唇沿。
“放心啦,你忘记我的‘才能’了吗?”
见结标淡希回过神来,爱梨缓缓移开了手指朝她微笑,五指优雅地翻转,指缝中间便仿佛变魔术般出现了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
“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那是一种近乎温慰的语气。
Believe me.
色泽温柔的玫瑰石英被樱发少女宛若艺术品般美丽的手指夹在空中,泛着柔和的光弧。
随即少女松开了手指,失去了支撑力的水晶自由下落,在空中坠出一道淡粉色的直线,稳稳掉入了结标淡希摊开的掌心。
这无疑是颗品质绝佳的莫桑比克粉晶,晶体质地匀润,娇艳亮丽,呈现出宛如果冻般粉透柔澈的颜色,完全找不出一丝杂质,而这类宝石一向有着能治愈激烈情感的作用。
凝视着球形水晶凸面所散发的温柔光芒,结标淡希翻涌难受的胃部好似也被渐渐抚慰下来。她沿着水晶所折射出的星光效应抬眼望去,那头有着与宝石颜色同出一辙发色的樱发少女仍笑盈盈地耐心注视着她,未曾改变过半分唇角的弧度。
窗纱透入的朦胧光线笼罩着少女那张上天眷顾的面容,使人分不清究竟是近在咫尺的晶体比较美丽,还是亭亭玉立在眼前的她比较美丽。
只是结标淡希非常清楚,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之所以会出现‘为了某一个人而主动跨出自己的脚步’这种放在过去自己都会觉得十分可笑的理由,都是因为有一个从未设想过的人闯入了自己封闭的世界里,她用那种认真得仿佛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眼神、对自己许下了承诺——
【作为交换,未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将一直守护住结标淡希的世界。】
结标淡希抿了抿唇。
片刻后,这位红发双马尾傲娇地握紧了手中那颗沉甸甸的小礼物,另一只手则取出了腰后的军用手电筒来进行坐标瞄点。
“既然这是大小姐你要求的,出事了我可不负责哦?”
“哈哈,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出现,我就稍微努力一下吧~”爱梨笑着戴妥了自己脑后的帽子。
这一刹那,无数繁驳冗杂的计算式于结标淡希的脑海中穿梭而过,为避免差错,她还认真地重复验算了三遍。
只见结标淡希手臂如同指挥家甩动指挥棒一般在空中轻挥了一下,爱梨只来得及瞄见她肩上那件西装式外套微微掀起一角,随即便感觉到身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转移了。
眼球闪过白光的刹那,她的身躯顺利穿梭过了无数折叠起来的空间距离,降落到另一个崭新的场所。
“时崎——!”
还不待爱梨在半空看清周围的环境,耳畔就传来数柄危险锐器疾射而来的破风声,向她脆弱的脖颈飞了过来。
第4章
锐利而冰冷的飞刀噗嗤刺穿肌肤,轻易切割开了少女皮肤底下被花苞保护般柔嫩的鲜红肌理。
伴随少女那一声声绝望的惨叫,鲜血无情地飞溅开来,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教室被渲染成赤红的炼狱……
抱歉,以上这样的情景均没有发生。
坐标移动导致的零点几秒滞空一过,爱梨的身体便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垂直坠落。围绕她身体投掷而来的几柄飞刀因这一细微的错位变化,竟以惊魂的极小差距与她的肌肤和发丝交错,尽数没入到一侧的墙壁深处,而爱梨则一屁股顺势落到了自己那张被拉开的课椅上面。
“Safe~”
耳侧的墙壁仍惊险地残余着飞刀震颤的嗡鸣,劫后余生的樱发少女脸颊则挂着一如往常轻松甜美的笑容,于落地的同时举高了双手双脚发出庆贺。
几乎就在她发出这句欢呼的瞬间,周围全程目睹了刚才惊险一幕的同学们纷纷涌上前来,冒头你一言我一语地为她的健康安全状况表示担忧。
“时崎同学,你没受伤吧!”
“时崎可是我们这届的‘超高校级的幸运’,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被刀子划伤啦!”
“说得也是,爱梨同学早上好啊!”
“爱梨早安~”
“时崎同学……”
一时之间,爱梨就像是因为手里握了把闪亮亮的面包屑、从而被广场上的白鸽们争先恐后抢着包围的游客,不由感到些许好笑。
好在她应对这种情景早已拥有了充足的经验,照常友好地逐一笑着回应了同班同学们的热情问好,顺便再在课桌底下拿出手机,给几秒前担心她生命安全发了‘死了吗’这道亲切问候的小结标回了条‘还活着哦’的简讯。
就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早安声中,一条穿着绑满金属皮革带大衣的少年胳膊忽然间闯入了爱梨的视野。对方无视掉周围同学戛然而止的声音,自顾自地伸手越过爱梨的脑袋,拔下了她身旁一侧深嵌在墙壁里的飞刀。
视线沿着那条服饰极具朋克气质的胳膊往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班上一名长相冷峻帅气的金发男生。可惜他的性格就跟一块完全读不懂空气的木头差不多,等回收完自己武器的几秒后,他才想起来某件事,转头面无表情地向一旁的‘受害者’点了点头:“抱歉。”
还以为他又想对女神做什么,其他同学胸口一直提着的那股气彻底泄掉。
——真感到抱歉你倒是别在教室里玩飞刀啊!
这时,终于艰难挤进了包围圈的一位戴着铆钉口罩的银发女生跌跌撞撞地来到爱梨面前。女生长相有些阴沉,可口罩外的一双眼睛却毫无保留地充满了对她真诚的担忧,双手抱住自己装满了药剂的书包紧张而又气弱地开口说:
“爱,爱梨同学……你刚才没有受伤吧……如果哪里感觉痛,我有药剂可以……”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整,就被另一个感觉不耐烦的可爱粉色波波头女生撞开了。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后者扑到爱梨身前的站姿完全地挡住了身后铆钉口罩女生的身影,被黑影遮盖的铆钉口罩女生眼神一瞬间就阴郁了下来。
“小爱梨早~安~!流流歌我呢,今天专门为你做了超好吃的马卡龙哦!是我尝试了很多次糖分配比的、超~级有自信的试作品哦,快来尝尝看吧!”
安藤流流歌宛如邀功般十分期待地向爱梨捧起了自己手中的点心盒子,长条形的盒子里满满都是妆点得像宝石一样色彩缤纷的马卡龙,各色圆润饱满的马卡龙用可爱的褶皱白色食用糯米纸托着,不用凑近都能闻到那股香甜到诱人的砂糖味。
“哇!我最喜欢吃点心了,谢谢你流流歌~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
就像毫无察觉到两人之间暗流汹涌的氛围一般,爱梨面露出明亮又纯粹的喜悦双手接下了粉短发女生的投喂,同时,她也不忘向先前跟自己说话的其他两位同学作出回应。
“十六夜同学也不用感到歉疚,是因为我突然闯进你飞刀的射程范围才会引起这样的意外骚动吧?而且我有听见你当时还难得出声提醒我了,所以我不仅该跟你说抱歉,还应该向你道谢才对——”
“还有,”
爱梨这时忽然将上半身微微歪向一边,将目光投向那位被挡在背后而感到无限失落的铆钉口罩女生,声音像是一根根轻柔飘落的羽毛般温柔降临在她的耳际。
“早安静子同学,我没事哦~谢谢你这样关心我,如果我之后发现哪里身体不适的话,一定会及时找你的,恐怕到时就需要拜托你帮忙制作药剂了……唔!这块马卡龙好好吃!不愧是超高校级的点心师的作品!”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忌村静子怔然抬头,正对上了前方那双蕴含温柔的眼睛。
那一刻,她那片长久无人问津的荒寒心野好似也被那股纯粹的善意所打动,长期笼罩在她身上乌云般阴沉沉的氛围被光束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周围砰啪、砰啪地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象征着喜悦的小小花蕾。
像是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似的,忌村静子快速低下头将书包揽得死紧,只听那口罩里发出了一声细微得几乎难以听见的‘我我我随时等你来’,人就跟逃也似的返回自己的座位了。望着那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不难发现女生那被口罩细带勒住的整只耳廓早已被羞赧染得通红。
至于安藤流流歌一开始还因为她对忌村静子有所关照而稍显不满,但在听见爱梨那番对点心的高评价之后,就立刻把所有不满都抛飞到烟霄云外了,撒娇似的向她凑近并反复自夸着‘对吧对吧,流流歌的点心是世界第一的点心哦’之类的话语。
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就这样化解于无形。
可喜可贺。
看了眼教室墙壁的挂钟,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
爱梨不禁为自己用‘瞬间移动’上学这种充满了前瞻性的壮举而沾沾自喜。
试问哪个每天都被迫早起通勤的学生睁开眼时心里没有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直接飞到学校呢?那不知能省下多少睡眠的时间。
——哼哼,她的监护人绝对想不到吧!一些懒虫就算不能留下迟到记录,每天也能掐着点比别人多睡一个多小时!
就着这份成功掰倒了监护人一局的愉悦,爱梨又满脸幸福地吃下了几块同学送的甜得发腻的马卡龙点心,然后在座位上拆开了小结标特意买给自己的爱心早餐。
指尖挑开印有可爱图案的封口胶带往内探头,纸袋里果不其然装了好几个用透明塑料包装袋打包的蜜瓜包。圆滚滚的蜜瓜包拿在手里摸起来尚有余温,能看见表面覆盖着一层酥香的黄金网格状脆皮。撕开包装轻咬一口,兼具着脆皮和面包松软口感的香甜能让人一天的心情都随之明媚起来。
就在爱梨美美享用着早餐时光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了一名少年质感冷淡的嗓音。
“某人可真受欢迎啊,每天都忙着端水,也不怕有一天这杯水直接倒翻出来——”
即使不用回头,爱梨也清楚地知晓出声说话的人是谁。每天都会用带刺一样的口吻跟她说话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了。
“因为大家都是很好的同学嘛,无论是谁我都想要友好相处的……啊,要吃蜜瓜包吗松田君?”爱梨一边咬着蜜瓜包边缘脆脆的曲奇部分,一边兴致勃勃地向后方转过身去,并极其自然地提出交换条件,“但是要顺便帮我丢掉垃圾哦。”
“不要。”
被她称为‘松田君’的对象想都不想就一口冷淡回绝了。回复速度之快,仿佛连为这个问题多思考半秒钟都是在浪费他珍贵的脑细胞。
待爱梨彻底转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交叠着架在课桌上的室内鞋。
坐在她后桌的是个身材偏瘦的男生,对方一副没形象的样子将双脚搭在桌上,身体重心后倾,以课椅的支脚为支点前后摇晃着,同时手里还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本外文版的漫画单行本翻看。
保持衣着整洁是作为一名学生的基本原则,可他不仅领带打得歪斜、就连衬衫下摆也松松垮垮地垂在制服西裤外边。这副懒散又邋遢的形象倘若放在学校外头,恐怕绝不会让人联想到他竟然是一名在学术方面以严谨著称的‘超高校级的神经学者’吧。
偏偏在希望之峰,到处都是这样充满个性的学生。
恰好正面撞见他手里那本漫画的封面,爱梨眼眸兀地亮晶晶起来,当即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一大段话:
“啊,是SIU的《神之塔》!我也有看过这部,你知道里面的蕾哈尔吗她在第一季的最后把夜给……”
“不准剧透,笨蛋!丑女!腹黑女!”
松田夜助‘啪’的一声单手合起了那本漫画,随着他立即收脚坐正的姿势,那张半倾斜着摇晃的课椅迅速弹回原处。赶在对面彻底剧透干净之前,他一巴掌把那最后半块蜜瓜包恶狠狠塞进了少女的嘴里。
失去了漫画书的遮挡,对方那张明显达到不健康标准的苍白脸庞终于显露在了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