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脸庞瞬间爆红，当场恼羞成怒地用比他更高亢的音调纠正道：“不是我！！立原你小子给我小声一点！！”
立原道造：“……”
那你倒是别像是在跟他比谁吼得更大声一样说话啊！
“咳。”广津柳浪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长辈，他深邃的阅历与目光永远能帮助他洞悉到问题最关键的地方：“那么中也先生你的那位‘朋友’，对于那个女孩究竟是抱持着什么想法呢？”
“如若是对她也抱有好感，那直接询问她为何不主动联系的原因就好了。若是没有……”发须皆白的中年绅士此时将擦拭好的单片眼镜戴回原处，语气透着一股Mafia特有的对人性的漠然。
“双方往后不需要再建立起没必要的联系，那不正中你那位朋友的下怀吗？”
中原中也哑然地张了张口。
性感的薄唇几度张合，却迟迟没能说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他只是怔然地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笛形杯，透明的玻璃杯底还残留着些许未一口饮尽的香槟酒，酒液呈金黄色的光泽，漫溢着一层纤柔而细腻的迷人泡沫。
刚才暴殄天物般将酒猛灌入喉所带来的后劲，不知不觉地从他的胃部深处涌现上来了。嘴里还微微浮泛着香槟残余的辛辣，混合着些果香、奶油蛋糕与香草的芬芳，在颅内蒸腾出淡淡的热意。
“我也不知道……她很特别，跟我过去遇见过的女性都不一样。”
赭发青年不知是因酒精的蒸发、还是因谈论起对方的缘由，那张俊逸又帅气的脸渐渐染上一层微醺的颜色。他似乎一时遗忘要为自己的苦恼再作掩饰，只定定地向手中的酒杯看去，仿佛能通过注视着那抹赏心悦目的淡金色，回想起留藏在记忆深处那名少女的一举一动。
她就像是他手里的这杯酒一样，尝起来既天真又成熟，时而机敏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时而又流露出自己温柔的坚持，充满活力，永远将自己甘甜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
“像我们这种身份吧，平时就算有女人看上了我们的脸，也不怎么会有人真的敢过来搭讪的。”
中原中也微微眯起了双眼，将酒杯里剩下的香槟一口饮尽。
“但她就完全不怕我是什么身份，一心只想着粘过来和我搭话。”
老实说，因为目睹了许多年前·搭档身上那堆混乱的女性关系，中原中也一直都是对女人和感情问题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的，加之他每天都要忙着加班出差工作，总是一身杀气腾腾的样子，根本就没时间也没精力找女人，也没有女人有勇气敢上前跟他搭话。
可就是这样的他，猝不及防地遇上了那个意外闯入了自己命运的女孩。
事后再回想起关于她的话，一时间似乎连说都说不完。
“就连每次遇上危险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也不是保全自己，反而是关心其他受伤的路人。那家伙很有责任感，脑子也很好，虽然有时总是说出一些像是不经大脑的引人误会的话吧，但仔细想想还是挺可爱的……”
“喜欢耍赖，又喜欢撒娇，平时表现出一副柔弱得想让人保护的样子，可真遇上需要救人的时候，她却又能变得比谁都更强大起来。”
陆陆续续地说到这里，中原中也不由自嘲地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
旁边听下来的两人久久未发出只言片语，仿佛也跟着一同沉浸在他过往与少女相处的那段美好时日。
然而，他们此刻心中的想法却出奇一致。
那就是——
中也干部，你真的好爱她！！
你到底知不知道，当你心里开始发觉另一个女人‘特别’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完全被迷住的表现了啊喂！！
“但是啊，如果她真的那么喜欢中也先生……”立原道造这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微醺中突然清醒了一瞬的中原中也怒声打断，“我都说了不是我了！”
立原道造：“……”
立原道造：“是是是，我说的那不是你。我只是想说，如果那个女人真的那么喜欢中也先生你的朋友，又为什么会不联系他呢？”
立原道造本身的戒心还是比较强的，为了不让他们纯情的干部大人轻易被女人骗身骗心，他只能挺身而出唱这个黑脸。
“果然她还是只想钓着你这个朋友而已吧？要么就是年轻女孩的心血来潮，觉得中也先生朋友长得帅就贸然出手了，结果一分开那种新鲜感就立刻结束了吧。”
“……果然是这样么。”中原中也发觉喉中苦涩。
“我倒不那么认为。”比两人更为年长许多的广津柳浪拿起酒杯，优雅地浅尝辄止了一口，“女性可是一种天生就将‘矜持’刻入了肌肤的生物，她们的爱意是需要浇灌才会滋长的，一味奢求她们的付出，只会令那惹人怜爱的娇花枯萎。”
“也许对方只是同样在等待你的主动而已呢？假若中也先生那位朋友有与对方继续建立联系的打算，不妨主动出击一次如何？与最终错失爱人得来的悔恨相比，男人的面子不过是一种可以随时舍弃的事物，价值还比不上一张薄纸。”
老爷子作为僚机果然是专业的，连立原道造都被这大道理说得闭上了嘴巴。
而中原中也先前一颗被极限拉扯的心，似乎也因为这一番话安然地落回了原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满是敬佩地看着自己身旁那边优雅的灰发绅士。
“老爷子，你的人生阅历真是丰富啊。”
这位灰发绅士维持着笑而不语的姿态，只微微倾斜了几分手腕的角度，用自己的酒杯与他重新续满了香槟的杯沿轻碰了一声。
简直是——Very Elegant，优雅至极！
拜倒在老爷子优雅之下的两人，不禁都感动地拿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隔空对碰豪迈地一饮而尽。几人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空气里霎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就在这时，丝毫没有注意到气氛越来越危险的立原道造多嘴问了一句：“对了中也先生，那个认识到的女孩长得可爱吗？是熟女型还是清纯型？”
“可爱？嗝……那当然是可爱得要死了！”某位干部醺乎乎地打了个酒嗝，拳头将柜台敲得咚咚作响，“熟女？淑女？你在说什么啊……她现在还在读高中呢！！”
下一秒，一口鸡尾酒瞬间从立原道造嘴里喷了出来，身后不知为何也同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喷水声，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声一时充斥了整个酒吧。
敢情之前都是白担心了。
——干部大人，没想到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玩得这么花啊！
第29章
脑袋一片空白。
当中原中也隔天从房间的床上醒来时, 懵逼了足足三分钟都没想起来自己是谁。大脑持续接受着断片带来的影响，难以快速运转，直到他视网膜逐渐适应了房间里深蓝色的装潢, 那双惺忪的钴蓝眼瞳才一点点恢复了清明。
“嘶……难道是立原他们几个昨晚把我扛回来的？”
中原中也嘟囔着抓了抓后颈，几绺赭色的乱发因而散落开来，无意间掉进了那朝外敞开了的被睡得皱巴巴了的领子里。
窗外投入的光线将那层衬衫领子照得近乎透明，被风吹得微微摇晃时, 藏在青年衣领底下的赭色发丝和锁骨便时不时地在白光中若隐若现, 营造出一片惹人遐想的氛围。
刚断片醒来的中原中也只记得自己昨晚似乎去了常去的酒吧, 然后在那里遇上了黑蜥蜴那帮人, 跟他们聊得很嗨, 也喝得很嗨，再之后就……发生了什么来着？
最后实在回想不起来的重力使放弃了这种折磨, 干脆翻身起床, 径直走向浴室的方向洗个澡精神一下。
反正他喝酒就会断片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也从来没人在事后提醒他发生了什么，所以应该还是跟平常一样吧……
应该是……吧？
然而, 等中原中也再次回到Mafia总部的时候，却发现整个世界好像都变了。
途径走廊时, 几乎每个成员都在以一种相当诡异的眼神向他行注目礼, 等他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盯着自己，那些人又迅速地转过头去装作无事发生。
平时沉默如磐石的西装下属们，也都一反常态地经常凑到一起边看着他边窃窃私语。
当他若无其事地从几人身旁经过, 远远的, 似乎还不时能听见背后传来什么‘你听说了吗’、‘中也先生’、‘被钓’、‘高中生’等等意味不明的话语碎片。
中原中也：“……”
他心中不详的预感逐渐强烈, 但还是强忍下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顶着下属们诡异的视线快步向地下室走去。
今天他和红叶姐那边恰好有工作需要交接。
所谓地下室,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港口Mafia的地下收监所。步下漫长而逼仄的阶梯，就来到一片弥漫着白色雾气的广阔空间。同为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手下最恶名昭著的拷问小队，就是驻扎于这个阴暗潮湿的巢穴里的主人。
“……事情就是这样了，上回几个故意走漏了交易风声的家伙，现下已经全部抓回。”
照例熟门熟路地走入拷问室旁边那间茶室，中原中也公事公办地将自己的情报转述给了跪坐在前方蒲团上的对象。
“辛苦了，小鬼。”
对面传来的是一道华丽的女子声音。
茶盏被轻轻放下，碰撞在茶几上发出细微的响声。循着那茶杯盖上涂抹着蔻丹的纤长手指向上望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穿着美丽桃红花纹和服的红发女性，犹如火枫般绚烂燃烧的红发被一根细簪高高挽起，婉约垂眉的眼角施有恰到好处的妆容。
表示自己已经接收到工作上的情报后，那名红发女子终于轻抬起了缀有赤妆线的眼睑，似是颇有趣味地上下打量起了对面几年来近乎是被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俊俏青年，张口说出了一句让人猝不及防的话语：
“听说你最近似乎好事将近啊，小鬼。”
尾崎红叶彼时语气平常得就像是在品茗杯中茶香，泛着不疾不徐的味道，“虽说对方如今尚还是个需要上学的年纪，不过对象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能放心些许，等什么时候抽空，你就把那小姑娘带回来给我见一见吧。”
要论整个港口Mafia上下，谁是最不介意爱情中年龄问题的人，除了某萝莉控的首领之外，大概就当属曾经以14岁之龄就敢跟人私奔叛逃的尾崎红叶了吧。
虽说最终换来的结局并不美好，但这亦说明她当初并不缺乏打破阻碍的勇气。年少十几岁的孩子，可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呢。
尾崎红叶反倒有时还看中也这小鬼硬是不开窍，而暗自为他感到心焦不已。
没看人家太宰治在你这个年纪都不知道泡过多少女人了吗，结果就你几年来都是一根筋愣着，一副跟恋爱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现在好不容易见他身边出现一朵桃花，尾崎红叶是怎么都要帮这小鬼留住的。
中原中也只感觉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呆呆地从嘴巴里发出了单个音节：“……哈？”
你说带什么？什么小姑娘？
见他一副完全不在状态中的模样，尾崎红叶不由挑了挑那艳丽的眉，说出了更多让他震惊得灵魂出窍的话语。
“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吗？现在整个港口Mafia总部，可都是在流传你在学园都市出差时爱上了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孩，却因为她不主动联系你的事情而到酒吧里借酒浇愁呢。”
“…………”
“你还在酒吧里边喝酒，边到处跟人嚷嚷那个女孩‘很可爱’、‘没见过像她那么特别的’、‘她简直可爱得要死’之类的话，都忘了？”
“…………”
“最后还一脚踩上了酒吧的桌子，发酒疯一样拿着酒瓶喊‘为什么还不给我发信息啊’、‘她就是个小骗子’……”
尾崎红叶似乎还想要将她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传闻娓娓道来，可对面的当事人这时却已经抵达了心理能够承受的极限，崩溃地发出怪兽般吱哇乱吼的怪叫：
“呃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羞耻像洪水决堤一般迅速冲垮了中原中也的心理防线，他整个人几近羞愤欲死，犹如彻底失去人类四肢协调的能力般原地跳起了踢踏舞，只为阻止自己的黑历史再次被无情地曝光出来。
“别说了，红叶姐我求你都别说了啊啊啊！”
如果可以，他下辈子再也不想在这个星球里生活了啊！！！
好在这时候突然有个敲门进入茶室里找他的部下，打破了这一片尴尬至极的氛围。
“中原干部，首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深陷社会性死亡境地的重力使大人瞬间如蒙大赦，迅速头也不回地快步朝门口跑去。随着脚步踏出，地面当即被碾碎了一角，为了逃跑他竟是连重力操控都匆忙用上了。
“红叶姐，那我就先走了！”
见赭发青年那逃也似夺门而出的窘迫背影，甚至还没来得及回话的尾崎红叶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低头拈起茶盖轻轻拨动了茶汤上的浮沫。
这小鬼都已经这么大个人了，却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真不知那个竟能让他这块愣木头都心神不属的女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离开刚才那个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死亡空间以后，中原中也直奔顶楼而去。
首领的办公室位于总部的最顶层，一路通过上升的电梯轿厢抵达终点，穿过走廊便来到目的地。
